《半甲子》绝回

2、第二章

　　“累大人的孩子长大孝顺”
　　张欣德总是用这句话安慰自己，这么想想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可不久隔壁的王婶就过来跟她说：“诶呦，你家这孩子可这能哭的，看人家老李的闺女，放个花瓶在那儿，人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王婶的一番话又引起了张欣德的无限羡慕，不过在这期间张欣德也总结出了经验，孩子不好好睡觉不是吗？有办法。
　　这办法就是……

　　一个月后，齐良山一回家就看到妻子把他儿子放在阳台上——晒太阳。
　　张欣德是这么解释的：“晒晒太阳，他眼皮就睁不开了，一会儿就能睡了。”
　　刚开始齐良山还不理解妻子的做法，可到晚上他就见识到了儿子的功力。

　　“哇啊～”
　　疲惫了好几天的齐良山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张欣德倒像是个过来人似的说：“这就受不了了？你知道这一个月你儿子怎么折腾我的不？你可算回来了，今晚就你哄他吧！”
　　齐良山欲哭无泪。抱着儿子是摇啊摇，拍啊拍，可算是给哄着了，而他自己也已满身是汗。
　　不过好景不长，刚睡着没几分钟的齐绍感觉到身子被放到了床上，立即又嚎了起来。夫妻两人整晚几乎没怎么睡觉，就轮流地哄孩子了。

　　人被逼急了总能干出些不可理喻的事，两个睡眠不足的人终于想到了一个让他们后来觉得十分荒唐可笑的办法——“叫魂”。
　　两人办法敲定，说叫就叫。

　　这晚凌晨12点的钟声响过，张欣德拿着儿子的小衣服，一脚在门内一脚在门外，面容严地轻声呼唤：“齐绍回来吧，跟妈妈回家……”，之后把衣服放在齐绍身上，大门留了半个小时的缝儿。
　　不过这办法并没什么用，反而是儿子越长越壮，哭声也更加有力了。
　　夫妻俩从来都不是什么迷信的人，可却让儿子整得彻底迷信了一把。
　　不久妻子也要去工作，带孩子变成了一个更艰巨的问题，夫妻俩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轮流上岗，熬过的最痛苦的三个月。

　　进入十月，秋高气爽，齐张两人的心情也变得极好。改变他们的不是这转凉的天气，而是他们的宝贝儿子齐绍——终于不再哭了！！！
　　没有原因，没有征兆，四个月大的齐绍忽然间就不哭了。他乖乖吃饭，乖乖睡觉，整天笑眯眯的，动不动就吐出粉嫩的小舌头，殷家夫妇感动得都快哭了“这日子，可算是有盼头了！”。
　　看着儿子不哭不闹越来越可爱，夫妻俩总算放了心，没过半个月两人就决定去秦皇岛旅旅游，好好的休息休息。
　　他们经人打听，得知东胜区鑫华路一家属区有个姓黄的寡妇，这寡妇下岗在家，偶尔帮别人带孩子赚些钱，口碑好像还挺不错。齐良山决定把儿子放她那里寄养几天，当即就和妻子亲自去了趟黄寡妇家，交待了事情。
　　那寡妇热情地答应着：“好好，就来我这儿吧，我就稀罕小孩，我带的一个孩子都十五岁了还经常来我家吃饭呢！”
　　因为这黄寡妇是齐良山一好哥们的远房亲戚，所以他也没多想就把儿子送了过去。
　　夫妻俩临走时心里同时冒出一股酸楚劲儿，知道只是和儿子暂别，但此时却没有了可以摆脱这个“小麻烦精”的轻松感。
　　张欣德不放心地嘱咐道：“他每天喝一斤半的奶，上午要吃些蛋黄，下午起来要吃苹果泥，看有什么好的就给他买点，回来我给你补钱。”
　　“诶，没问题，没问题。”黄寡妇笑眯眯地应道。
　　张欣德想她带过那么多孩子应该比自己有经验多了，一时也没有更多的交代就和齐良山旅游去了。

　　两人前脚刚一走，那黄寡妇便把齐绍放在小屋的床上，锁上门，叫来几个老姐妹抽着烟、打起了麻将。
　　到吃饭的时间齐绍嗷嗷大哭，他这半个多月都没这么哭过了。
　　可那黄寡妇打牌正在兴头上根本不想去管他，一旁的老太太有些看不下去了，“你快去看看人孩子吧，别是怎么着了。”
　　黄寡妇不耐烦地说：“能怎么着？那死孩子饿了，玩完这一盘的，饿会儿他死不了。”
　　那老太太嘟囔了几句就没再吭声。
　　“啪”黄寡妇推倒牌，笑得合不拢嘴，“自摸，糊了！我看看啊，你们几个每人要给我……五块，快快快，掏钱！”
　　三个老太太慢吞吞地从身前麻将布的小口袋中掏出一堆一块的纸币，点出五张票子，不情不愿地交给了黄寡妇。
　　“你快去看看人孩儿吧。”
　　几个老太太同时埋怨道。
　　“行了，真麻烦！”黄寡妇收好这十五块钱，拿出一个脏兮兮的奶瓶就开锁进了里屋，没一会儿就又锁上门出来了。
　　“来来来，接着玩。”
　　可怜了齐绍，奶嘴脏不说奶还是凉的，结果喝完这瓶奶晚上他就拉稀了。

　　黄寡妇是第二天进去才发现的，她胡乱清理了一下，给那脏奶瓶灌满奶扔到齐绍嘴边就又不管他了。齐绍饿得前胸贴后背，不管不顾地再次含住了奶嘴，结果导致又一次的拉稀了。
　　这么过了几天，齐绍就虚脱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黄寡妇本想也没什么，在他父母回来前两天给他调理调理就好了。所以这天她依旧和几个老太太抽着烟、打着麻将。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黄寡妇着急回去玩牌，连问都没问就开了门。
　　“诶，谁……”这一开门她傻了眼，谁啊？里屋那孩子的父母回来了。
　　“哦，哦……你们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黄寡妇十分心虚地说。
　　齐良山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双眼死死盯着她，解释道：“出了点意外。”

　　齐良山所说的意外，发生在他们下海的第一天。
　　因为张欣德不会游泳，所以她带着泳圈在海里，而齐良山坐在沙滩上看着她。下午快要离开时，齐良山回帐篷拿东西并招呼着让张欣德赶快上岸。张欣德没听清他说什么，反而又往深里游了去。良久不见张欣德过来，齐良山不安地奔了回去，只见张欣德已被退潮的海水卷进了深处，在海上只能看到黑黑的一个点。这种情况齐良山一时也慌了，退潮的海水即使是他这种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也不敢轻易下去。万幸的是一只渔船经过把张欣德救了起来，之后一直惊魂未定的张欣德死活也不再下海了，所以行程也被提前结束。
　　“孩子呢？”闻着刺鼻的烟味，齐良山冷冷地问。
　　“屋里……”
　　夫妻俩大跨步的走到里屋门前，扭了几下见打不开门，脸色更沉了。
　　黄寡妇这才想起来门还锁着呢，赶忙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然后挡在两人面前强忍住惊慌说：“我、我给你们把他抱出来，屋里有点乱。”
　　张欣德闻到里面传出的臭气脸一下就沉了，当即推开黄寡妇，进去抱起了床上的儿子。
　　齐绍看到妈妈来了也不兴奋，小脑袋打拉着、浑身软绵绵的、有气无力地哼了两声，张欣德的心顿时像被人拧了一下似的难受。
　　齐良山更是当时就发火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虚弱的儿子！
　　“你就是这么给我看孩子的？我孩子要是有什么事，你给我等着！”
　　两人皆冷着脸，带着儿子走了。

　　回去后，张欣德带着齐绍去了医院，又是药补又是食补的，小家伙没两天就恢复了精气神儿。
　　齐绍还小当然不会记得，可殷张两人从此心里就落下了阴影。
　　齐良山心中怒气未消，打电话到哥们那儿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给我介绍的这叫什么人！”
　　他哥们也觉得既愧疚又没面子，打电话到黄寡妇那又是一顿臭骂，骂得黄寡妇一点要钱的心思都不敢有了。

　　事隔两个月，一转眼齐绍就六个月大了。虽然吃饱了后就再不哭，但已经熟练掌握爬行的齐绍顽皮地到处乱爬，就连晚上睡觉也不安生。
　　一次，张欣德半夜起来找不到睡在她旁边的儿子，打开灯就看到儿子白嫩嫩的小腿竖在床侧，原来齐绍整个人都卡在了床与暖气的缝隙中。张欣德又好气又好笑，抓住儿子的小腿儿，将他提起来放在小垫子上，又照着他的小肉屁股“狠”拍了两下。这小子倒睡得很熟，只是哼哼了两声。
　　儿子顽皮虽好，但也确实带来不少麻烦，两人工作又忙，一致认为该雇个人帮忙照看儿子了。受上次黄寡妇事件的影响，两人都觉得这次这人必须由自己亲自把关。

　　这日，齐绍正在张欣德的肚子上爬来爬去，齐良山一通电话打来：“你知道武哥吧？就我们单位的技术人员”
　　“哦……是住咱家楼下吧？”
　　“对对，那他媳妇你见过吗？”
　　“买菜遇见过几次，他媳妇……原来是纺织厂的吧？现在那厂子也倒闭了。”
　　“嗯，我是想问问你让他媳妇给咱看孩子怎么样？武哥我知道，人挺不错的，他媳妇我不太了解，你说呢？”
　　“我跟她接触不多，不过感觉人挺实在的，要不……试试？反正就在咱家楼下，也方便，晚上可以把儿子接回来。”
　　“那行，我跟武哥说一声，你也下楼和武嫂说说。”
　　一挂电话，张欣德就给儿子换上一件天蓝色的小衣裳，带着儿子到了楼下。
　　正巧武嫂买东西回来，胖乎乎的身体一扭一扭的走进楼道，见到张欣德怀中的小宝贝就笑了：“小小子肉墩墩的，白净净的，长大了肯定俊着呢。”
　　张欣德也没跟她多寒暄，直接就切入了主题。
　　“大嫂啊，您能帮个忙吗？”
　　“啊？什么事？”武嫂放下两手装满菜的袋子，用手背擦着满头的汗。
　　“您看我和我爱人天天都忙着工作，家里又没有老人，这孩子真是带不过来了，我们想着吧……您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帮我们带带？就白天，晚上我们就接回去了。”
　　“哎，我就觉着你没个妈妈，一人带孩子挺幸苦的……成！孩子就搁我们家入伙了吧。”武嫂说完就接过张欣德怀中的齐绍，抱着他颠了颠，“真够重的！”然后又按着齐绍精致的小鼻子，说：“说你呢，知道不知道？”
　　张欣德见孩子在武嫂怀里乐呵呵的，加之之前对她的好印象，当天就让齐绍在武家入住了。

　　武嫂为人乐观，爱说笑，也非常喜欢孩子。她忙完了家务活就抱着齐绍东逛逛西串串，乐此不疲地逗他玩，没多久就和齐绍处得很好了。
　　武嫂本人也生养过两个孩子，对带孩子算的上是很有经验。她用厚棉被裹住小齐绍，不到一个星期，齐绍就学会了坐。
　　本来齐张两人还担心儿子现在也开始认人了，会不会离不开父母？可到头来却发现两人完全是自作多情，那小子早就被逗得“乐不思蜀”，两人真是提前感受到了“儿大不中留”的落寞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