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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小晏 ...

  •   凤曦凤兮,傲心如梅。其带伊丝,御风独立。
      凤曦凤兮,愫绪如结。其仪不忒,乘云踏雾。

      棺材林里一阵疾风走过,十王爷凤曦倏地停下脚步,瞟了一眼先前林老头翻下马车的地方,杂草被压出个人形,林老头早没了踪影,凤曦眉线微蹙,复又生出疾风一阵。

      人生若只如初见,你不识我龙胎凤胚,我不知你倾城佳名,十王爷在十二梦花街惊蛰厢房见到顾倾城时发出了这样的嗟叹。周身朱红的惊蛰正唱一曲《北方有佳人》,顾倾城直直闯了进来,素素白衣上绽放了鲜红,艳压牡丹,怕是那汉武帝再世,也会舍李夫人而爱倾城。

      顾倾城心无旁骛,挥剑直向惊蛰而去,十王爷抬袖一牵,将惊蛰揽了怀中,剑吻玉萧,声震寰宇。顾倾城杀遍十二梦,还从未失过手,竟在此地遇着个好管闲事的嫖客。只见眼前之人挺拔隽俊、眉目凌厉,虽握萧闲立,却找不到一处破绽。

      既来之,则取之,顾倾城剑舞凌霄,誓要将惊蛰魂断剑下。既怜之,则护之,十王爷萧转乾坤,自是不会让惊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丧命。剑萧相击,铿锵大作。几个回合下来,顾倾城得不到一点便宜,锐气倒是被削去了不少,“哼!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甩下这句话便凌空而去了。十王爷将萧收入腰间,俯身拾起半段玉玦,上现“倾城”二字。

      凤曦斜倚塌上,抚过“倾城”二字,将那玉玦紧紧攥着,闭上眼睛仰躺下去,“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这话你是说对了。”

      小晏把昏睡的褚赫安置在一处茅屋,屋外风声呜咽,撩得小晏心绪不宁:林老头既是九王爷手下,九王爷对雁回的情况多少也掌握了三分,想来只是不识上雁回的路,才迟迟不曾有所动作。这次若真让林老头上了山去,雁回岂不是要遭劫难?我得先回去探探情况。

      褚赫倒是没心没肺,只跑了这么几步路就睡得死心塌地。唇线咧着、睫毛微颤,鼻翼一翕一合,招惹地小晏伸手去刮了一下他硬朗的下颚:你这家伙,闯了这么大的祸,又不好就这么带你回去,真是麻烦。褚赫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小晏独自踏草上山去。

      长生堂外,秦臻兀自踱步。雁回门下至褚赫,人人会下尸皮做尸盔,唯裴缜手艺最精,秦臻每每要其传授,裴缜只是不语。秦臻便养下了习惯,裴缜堂内加工,他便堂外踱步,以便第一个欣赏裴缜的杰作。

      小晏停步棺材林,竹枝婆娑,妖风辗转,一辆脱缰的马车影绰恍惚地停在林中,车棚布上大红圆印里书一酒字。小晏认得这是林老头的车,轻捷地跳上车去,车内空无一棺:看来师兄们半路就劫了棺,雁回并无大碍,倒是那家伙的事……

      小晏的瞳子在眼眶里兜转:能瞒,就先瞒着吧。

      长生堂,环形内壁,四壁莹蓝,浑然天成的发光矿石给堂内的一切罩上一层诡秘。堂中央是千年寒冰凿成的尸台,有血渠连通四周的沟道,在莹蓝光线泛照下,圆形沟道内常年注满的血液泛出红火燃烧时的热烈。内壁上,凿有三百六十方矩形凹槽,底下几层陈列着一具具生动的尸盔,是自祖师爷开山辟派之时流传下来的,乍看之下,活脱脱一个个人站在内壁上瞅着中央的尸台。

      裴缜自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动手前,一套敬神明谢祖师的仪式仍是少不了。木剑刺符、狗血淋地,在祖师爷的牌位前竖上三根手指骨,一系列动作顺畅流利。裴缜套上一件莹蓝的大袍,将周身裹得严严实实,隐在幽幽的蓝光里,只见他那颗张着娃娃脸的头颅腾在半空,露着兴奋的光芒。忽而在腰间摸到十王爷丢给他的那物事,眼角抽动了一下,不厌其烦地将已裹严实的大袍脱开,把它取出,仔细地藏到他裴缜独用的工具箱底,顺手取出一个大坛子,内里盛着的是那剥尸皮必不可少的粘稠而银亮的液体。

      堂外秦臻百无聊赖,时而哼两小曲,时而呆坐冥想,那一头发丝时而扑闪,时而垂瀑,好不撩人。正当是一片沉寂之时,一条黑影瞬间飞过,向着西厢小晏卧房蹿去。秦臻惊疑,雁回深隐,怎会有人闯入,跳将起来,燕步追去。

      小晏轻盈闪进自己的房间,也不点灯,轻车熟路地转开瓷瓶下的机关,大半面墙壁无声地移开去,墙壁内赫然挂着一排男女老少各色不等的尸皮。小晏细指迅速滑过,取出一条,贴在身上比了比长短,满意地卷起收好。关上墙面,刚待转身,忽感身后空气微震,一片薄如柳叶的铁片直直奔着小晏的喉颈,对这种暗器小晏自是谙熟,略退半步躲了过去,但不曾想那铁片纠缠不去,绕着他周身转,只听见衣布撕裂的声响,小晏不敢出声,紧按了左臂的伤处,携着尸皮,翻窗而去。

      柳叶镖带着鲜红回到秦臻手上,他将血捻在指尖嗅了嗅,腥中带甜。秦臻拉开房门,点上灯,环视屋内,并无贼人入室的痕迹。

      城西破庙,林老头气喘吁吁地跑来,不时回头望身后,确定没人跟着,侧身让了进去。内里坐着一人,低低问道,“找到地方了?”

      林老头惶恐跪下,“奴才没用,才到棺材林就被截下了。”

      “尸身呢?”

      “被他们取了去。”

      那人不言语,抬手掷出一把镶金嵌宝的匕首。

      林老头立时瘫软下去,只把头往地上磕,“奴才并非打不过他们,只是除了雁回的人,还有一人在场,爷吩咐过,切莫和那人正面冲突的,我一切都是按爷的话去做的呀。”

      “噢?你看见谁了?”

      林老头这才敢抬起头,拾了一支稻草,在地上缓缓画出一个“凤”字。画完后复又低下头去,再不敢抬起来,寂寂的沉默让他感到窒息。长久之后,一小袋东西滑到了他面前,他希索地打开袋子来看。

      “做得很好,把门面重新整顿一下,再开张吧。”

      回到茅屋,看见褚赫仍睡得安生,小晏不禁骂了句:这人做得还真是省心省力。骂归骂,手却没有停下,小晏胡乱撕了些布条,把左臂的口子绑了,动手就去扒褚赫的衣服。半中又停下:不行,这兔儿爷半中醒了,我岂不尴尬?也不及多想,把褚赫点了穴。

      小晏手上忙乱一阵,看着褚赫光光的身子,脸上红一片白一片,嘴上不断念叨,“我这是在救你,你可千万别怪我。”一遍遍告诫自己要把持住,内里却躁动难耐,越是想快些了事,手上越是笨拙起来,不一会儿光景,竟弄得满头大汗了。

      林老头回到住处,精疲力竭地瘫倒在了床上,这一日多过得竟比一年还要漫长。刚想磕眼,又“腾”地跳起来,摸出腰间那一袋银锭子,只觉得烫手。林老头下了地,移开墙角一块地板,露出一截子台阶来,他下得台阶去,点上灯,坐定在一面铜镜前,沿着发线,将脸上一层人皮撕了下来。皱皮疙瘩的人皮下,显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后生脸,这便是江湖上颇有传奇威名的第一易容高手千面人卞青。

      茅屋里,小晏帮褚赫穿上最后一件衣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禁摸了一把褚赫的脸,“呵,这小脸蛋还真俊俏。”不宜多做耽搁,小晏速速在褚赫衣服的最里层塞了一封信,又扳开他的嘴,含上了一粒绿色药丸,“哎,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自求多幅吧。”说罢,小晏妥帖地处理了伤处,把自己的血衣也换下,恋恋扫了几眼熟睡的褚赫,离开了茅屋。

      长生堂的门终究是开了,裴缜心满意足地踱了出来,却不见秦臻往日般急切要入内去看,脸上也不见惯常的笑意,遂问,“怎么啦?”

      秦臻抬头看他,看得都快入了定,也没答出一句来,只道了声“没事”,把手上的柳叶镖收进了袖兜里。

      大厅上,小晏危坐,含首倾身,“二师兄,没能拿住九王爷,还请责罚。”

      裴缜蹙眉而坐,秦臻代他问道,“怎么回事?褚赫呢?”

      “没想到跟随褚赫多时的林老头是九王爷的人,九王爷早就洞悉一切,设下了局要拿褚赫的。九王爷深藏不露,武艺高强,我们三人正交战时,不知谁熄灭了灯烛,再点亮时九王爷和褚赫已经不见了。”小晏始终不敢抬眼,急急将编排好的说辞讲了一遍。

      秦臻满心疑惑,裴缜脸上却不见波澜,“你也累了,先回房去吧。”

      回到房间,小晏刚要吁口气,房门还没拉上,却被秦臻一把拦住。

      小晏心虚,“三师兄,有……有事吗?”

      秦臻倒露了笑窝,轻描淡写问道,“晏师弟,你看,房内可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褚赫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想睁眼,却像是多长了一层眼皮,艰难得很。模模糊糊间,眼前一张清媚的脸异常眼熟,可不就是那让人痛之切肤念之彻心的九王爷吗?褚赫惊地坐了起来,想喊一声“怎么是你?”却硬生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正在褚赫为自己的嗓子惊慌失措之时,九王爷的一句话,让褚赫顿时如雷轰顶。

      九王爷舒眉展目,温暖亲善地问他道,“姑娘,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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