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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十二)经历了生死的人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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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崖柏说话做事自有他的套路,她弄不明白也猜不透,他突然给谢天熙改了个姓,喊了魏姐夫,就不知道他到底什么遗失声明目的。但他刚才的语气,安墨茹知道,他在生气。
不过,他气什么?气谢天熙那一句“我的墨墨”?谢天熙这句“我的墨墨”在她听来,不是可气而是可笑!
事到如今,谢天熙才终于说了句“我的墨墨”,可还有意义吗?“墨墨”不知踪影,在他面前的,是他自己选择的未婚妻“安灵芸”。不管他的选择,给家人“交待”的成分占了多大的比重,终归他自己选择了!
奇怪的是,他刚才温情无比的一句“我的墨墨”,居然没有在自己的心底荡起一丝涟漪。他是天熙哥啊!她笔下所有故事的男主人翁啊!是自己对他的感情变了?还是对他的感情,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深厚?
不,现实中的很多东西其实很脆弱。虚幻的情情爱爱,并不能担负起生死的重量。
顺着陆崖柏的眼线,安墨茹缓缓偏头向谢天熙看去,却见他下意识地护了护腹部,吸着气小退了半步。
安墨茹恍然想起了谢妈妈说过,陆崖柏见谢天熙一次打一次。她一直没有看到过受伤的谢天熙,原来,陆崖柏攻击的地方,是被衣服遮掩了的腹部!
这匹狼,真的不是一般的狠!同样高大英俊的谢天熙在他面前,真真就只是一文弱书生。
安墨茹这样想着,不知觉地站到了谢天熙前面,将他挡在身后。
“你护他?”陆崖柏斜眼睨来,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飞出无数柄利刃,在安墨茹缓缓抬眼的时候,又悉数收了回去。
他还是不忍伤她!她一门心思将他推开!为了与他撇清关系,甚至可以装成是别人,不承认自己是自己!她还在他的面前,护其他的男人!
可是,因为是她,他还是不忍伤她!哪怕只是眼神!
安墨茹没有回话,而是呆怔于陆崖柏眸色中闪过的那一丝懊恼。看惯了他的强势霸道、看惯了他的邪肆不羁、看惯了他的凌厉锋锐、看惯了他的嘲弄戏谑,独独没有见过他的烦躁郁闷。
能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人物,居然也有不忍、无奈、施展不开的烦躁和郁闷?
三个月不见,不,应该是半年不见,三个月前在病房,她为了逃避他犀利的眼神,并没有好好看他。
半年不见,他明显瘦了,轮廓也更清锐深邃了。即便是一身随意的浅色手工休闲西服,也难掩他浑然一体的沉稳高贵睿智之气。
难怪,姐姐在存心积虑的到谢天熙之后,见到陆崖柏,心就不坚定了!
“未来姐夫,”陆崖柏下颚轻轻一扬,飘向谢天熙的目光便带了浅浅的蔑笑:“你还需要大病初愈的姐姐保护,就不怕这个‘未’字,也姓不了了?”
他不忍伤害安墨茹,拿她无可奈何,但不代表可以放谢天熙安逸舒适!谢天熙他这个时候要来表达对安墨茹的悔意,得看他陆崖柏允不允许!他已经给过他机会,给过他和安墨茹机会,可他们一个懦夫一个鸵鸟,一个因为家人的意见不能果敢面对自己的情感,一个为了自己的姐姐选择隐忍退让。
机会他给了,不止一次。但他们自己放弃了,现在,安墨茹,谢天熙口中所谓“我的墨墨”,是他陆崖柏的妻子!谢天熙早在选择步入安灵芸的订婚典礼时,就完全失去了权利!
他现在不得不叫自己老婆“姐姐”,已经很憋屈了!他揍他几拳,惩罚已经很轻很轻了!他陆崖柏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心慈善良之辈;他的字典里,也根本就没有“退让”二字,哪怕是对强权的祖辈父辈;他向来想干什么都是放开手脚去争取,没有羁绊、没有束缚。
就是因为这个蠢丫头,他一退再退一让再让,不断打破了自己的底线。他都快不认识现在这个对谢天熙手软、对家里的强权妥协的自己了!
可是,谁叫自己放不下这个蠢丫头,不忍她伤心、不忍她难过。既然对她不忍,那就只能退,只能让......
安墨茹嘴角滑过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原来,陆崖柏口中的“魏姐夫”,是“未来姐夫”的意思,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懒,懒得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可又懒得如此犀利,还有那么一丝丝拨人心弦的可爱。
“陆......”安墨茹正要开口,声音还未发出,就被陆崖柏的唇语打断了。
“要装,就装得像一点。”陆崖柏瞟着谢天熙,却用唇语无声地提醒安墨茹。
这个男人,学了手语,什么时候还会唇语了?他就不担心谢天熙也懂唇语,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谢天熙确实不懂唇语。要保持成绩优异的他,自然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学这些东西的。就像知道她在学习手语的时候,姐姐不解不屑地反问:“墨墨,会写字就可以了,干嘛浪费时间学这些多余的东西?费劲!”
不过,安墨茹的担心是多余的。陆崖柏根本就没考虑谢天熙能不能读懂他的唇语。因为谢天熙完全就是瞎子、呆子、顽固不化的老夫子!
亏他还有脸说什么“我的墨墨”,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他的墨墨不会骗他!那个傻丫头确实没有骗他,一丝一毫都没有骗他,可他自己不信,怨谁?!
“陆先生,谁保护谁,我是否姓‘未’,应该都是我和灵芸之间的事,与陆先生你无关!”谢天熙上前半步,与安墨茹并肩:“陆先生今日没必要来吧?”
“未姐夫,你还姓‘未’,我可是堂堂正正取得法律认可了。”陆崖柏半眯着眸,挤出的目光嘲弄而逼人:“你说,妹妹不在,妹夫代替妹妹来接姐姐出院回家,是不是比起一个姓‘未’的外人,更合情合理?”
“那也得看她本人是否愿意。”谢天熙强硬地回应。秋日朗朗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明晃晃地照进来,却化不去谢天熙身上的那一抹晦暗。
安墨茹却从谢天熙不甘示弱的语气里,隐隐听出了些底气不足。
“那么,姐姐,你是回家还是跟你的熙哥哥走呢?”陆崖柏背着双手,躬身看向安墨茹,一副洗耳恭听的顺从。
抑扬顿挫的声调,特别是那声阴阳怪气的“熙哥哥”,无限嘲讽。
安墨茹无法回答。
陆崖柏没有看她一眼,甚至连他的脸都没让她看到,但她就觉得自己分明将他墨色琉璃般的眸里,闪动的极具震慑力的光晕看了个真切。
她甚至听到他在无声地威胁她:安墨茹,你要胆敢跟他走,我就撕了你!
她若忤逆了他,他会撕了她。这点,安墨茹从不怀疑。他是一匹狼,她一开始就知道。
但是,真要跟他走吗?不管他是冠有“丈夫”或“妹夫”的头衔,他对她,只是陌生人啊!
不,现在陆崖柏是恩人了,是她安墨茹的恩人,他们安家的恩人。妈妈有他的周璇,才获得了救治的机会;“妹妹”有他的坚持,才可能有获救的机会。而自己,他的“大姨姐”,有他的关照,才能享受着普通人无法享受的医疗条件。
所以,事到如今,自己也真只能顺应大家的认定,顺应今时今日的身份。那么,也就只能恪尽职守,努力扮演好新的角色。用陆崖柏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要装,就要装得像一点。
于是,安墨茹向谢天熙靠了靠,伸手挽上他的臂弯。
意外地,安墨茹发现谢天熙浑身僵了又僵。曾经,她亲眼目睹亲耳听见他与姐姐在月色情难自禁、缱绻缠绵,如今,谢天熙他竟排斥“姐姐”的触碰?
安墨茹没有放手,也没有说话。
房间内,一时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就是你的选择?”......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安墨茹感觉沉闷得气氛压得人几乎要窒息的时候,陆崖柏和谢天熙几乎同时出声,一个疑问句,一个肯定句,表达了同样的意思,用了同样没有起伏的语气。
陆崖柏终于正眼看她。
安墨茹挺了挺脊梁骨,淡淡地接上他睨过来的眼线。
可是,是不是自己又产生的错觉?安墨茹疑惑。因为,她居然从陆崖柏似笑非笑的眸里,读出了“恭喜你,选择正确”的评判!
前一秒,他不是威胁她胆敢选择去谢家,就要撕了他吗?这一秒,怎么又赞同她跟谢天熙走了?
真是一匹善变的难以捉摸的狼!
他是不是又在谋划着做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上次的三个月了无音讯,是因为他被家里遣派出国;这次的三个月不见面,他除了一直搜救“妹妹”,还在做些什么?他那霸道的性子,明知自己是谁,能任由自己跟谢天熙走?
他在她面前不止一次地表露过对谢天熙的成见和醋意,虽然这些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她也不该是他倾诉这些情绪的对象,但口头上表露过,就说明他心里想过。
这些静养的日子,她慢慢想了很多事。渐渐明白陆崖柏对姐姐,其实并非她曾经以为的那样,他并非是为了成全姐姐而又不愿放弃姐姐而退后一步选择了自己。他根本就不可能是委曲求全的人。
他对她的霸道,多多少少是他心里真情的流露。只是,她还未想明白,他对她的情,因何而起。在C大被他误认为是姐姐而被纠缠之前,她和他素味平生。
“既然是你的选择,那么,为夫顺从就是。”陆崖柏点头哈腰,咪咪笑着,卷着舌头慢吞吞地说话,含含糊糊地将“妹夫”说成“为夫”。似在给安墨茹解答疑惑,又似在提醒安墨茹他享有的主权。
安墨茹担心地看了一眼谢天熙一眼,一个精致的杯子都能惹出他一大通雷霆般的怨气,陆崖柏这故意不清不楚的发音,会不会令他怒火焚烧?
还好,谢天熙只是将手攥紧又放松,放松又攥紧,指关节反反复复几次泛青后,也不看二人,转身提了安墨茹刚才置于一旁的行李包,反手拽了安墨茹的胳膊,抬步就走。
安墨茹耳畔,只有谢天熙重度、幅度、跨度都一致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未姐夫,你悠着点,姐姐才大病初愈!”陆崖柏在他们身后不轻不重地补了一句。
安墨茹只觉得手臂一紧,被谢天熙捏着的部位更痛了。
“天熙哥,我痛!”被谢天熙拽进了电梯,感知陆崖柏的视线不再可及,安墨茹才努力回想姐姐可能的娇嗔模样,哀哀怨怨地抱屈:“天熙哥,我和他,真没什么。”
虽然决心顺应新的身份新的角色,但无论如何,她装不出姐姐那声娇滴滴、情意绵绵的“熙哥哥”了。好在,那也只是他们私下亲密的称呼。一般情况,姐姐还是叫的“天熙哥”。而她,就算住进谢家,与谢天熙,也只能有一般情况一般关系。否则,洞悉一切的陆崖柏,真正会撕了她。
还有,她自己也不允许。新的身份让她让她摆脱了“陆太太”的束缚,但是,她还没糊涂到忘了自己真正是谁。
真正的自己,除了是自己,还是陆崖柏的“陆太太”,不管她愿不愿意。而且,就算以后姐姐回来,她能澄清自己的身份,但与陆崖柏曾经的协议就会生效,她也就得是陆崖柏不能提离婚的妻子,永远在自己的姓氏之前烙上一个“陆”字。
“你也知道痛?”谢天熙冷漠地哼了一声,不屑地甩开了安墨茹的手臂,抚着自己的额头,曲肘撑在电梯轿厢上。
安墨茹勾勾唇,无限自嘲:重创醒来,陆崖柏来看她,她牵动了伤处,很痛,陆崖柏说他也很痛。现在,被谢天熙钳制得呼痛,却被质问“你也知道痛”!她是招谁惹谁了,好像她连喊痛得权利都没有!
“安灵芸,你也知道痛啊!”谢天熙仰头长叹,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语气,让安墨茹觉得,眼前颓废而疲惫不堪的谢天熙,才是经历了生死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