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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一)天熙哥我真不是姐姐 ...

  •   医生说,安墨茹不能受到刺激,需要静养。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安墨茹的的确确是名副其实的静养。每天吃吃睡睡,见的人除了医生就是护士,还有就是请的护工小王,再有,就是谢妈妈,偶尔加上谢爸爸。

      谢天熙很少来,因为他要抓紧结束外面的项目,完成后好回来回来。

      陆崖柏再也没来过,因为他要继续全力搜救他的“妻子”。听说,他坚持强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不是他的横蛮不讲理,搜救队早就撤了。因为除了陆崖柏,所有人都认为,搜救明显已经失去意义了。

      谢妈妈说,搜救队还在工作,除了陆崖柏的坚持,好像还有来自京城和C市高层的干涩。不管现在搜救队是不是因为上层的压力才工作,也不管是不是因为觉得没有意义而敷衍,只要他们还在搜救,那就还有希望。但是,谢妈妈婉转一叹:若人还在,早就应该找到了。这么长的时间,即使没有因摔伤致命,也会因饥饿、害怕等等魂飞魄散了。

      谢妈妈描述的搜救程度是:那片山谷,被陆崖柏的人反复踏过,只怕明年会寸草难生。就连谷底的深潭,也因潜水员反复出入,鱼都不被惊吓得不敢游了。

      可是,即便这样地毯寻针似的搜救,仍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个地段虽然偏远荒僻,但还不至于有野兽出没。就算退一万步,被凶残的野兽攻击、吞噬,也该留有衣物残片、几段白骨吧。但是,除了搜救队第一次下谷时搜到的散落了的南红冰飘珠子、几缕挂在荆棘上的棉麻布料、一只划破了的白色小羊皮平跟软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滑落悬崖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仅留下东西,证实了她的身份和遇险的痕迹。

      谢妈妈有时会看着安墨茹抹泪:墨墨从小就是命苦,多灾多难。幸好,最后还算有福气,还有陆崖柏这么真心对她。没想到陆崖柏看上去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能为墨墨不顾一切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那失妻之痛,令看到他的人都为他难过。他一个人,其实非常可怜。

      可怜?安墨茹心里无声反问,觉得谢妈妈用了一个无比可笑的形容词:你能相信,一匹桀骜的骁狼,能与“可怜”二字挂上钩吗?

      不信!反正她是不信!

      那天他来病房,已经笃定了她是谁,也毫不掩饰地表露了他的恨意。他明面上是不放弃对“妻子”的搜救,谁知道他又在谋划些什么!

      他那弯弯绕绕的细密心思,和风樯阵马的邪肆霸道,谁也摸不清他出牌的路数以及下一步的招数。

      不过,有他这样不言放弃的搜救,安墨茹反而觉得心安。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议论,她总觉得姐姐还在,对姐姐,她总觉得说不出一个“死”字。

      妈妈还在。爸爸还守着妈妈。

      姐姐还在。陆崖柏还没放弃搜救。

      她也还在。在特级VIP病室、酒店般的房间里,医生护士精心诊治。

      还在,就还有希望。

      妈妈、姐姐,还有自己,能做的,只是等待。她们都需要等待,静静地等待。

      特别是自己,必须忘却所有的噩梦、屏蔽过去的一切,静心等待。否则,现在的存在,就是一种煎熬。

      若不平心静气,风声、雨声、雷电声;黑夜、寂静、紧闭的房门;红色、血液、汽车的鸣笛等等等等,都会汹涌勃发而出,生生将她逼疯。

      姐姐,她是姐姐啊!生命的最初、还是胚胎时期,她们就血脉相连、同生共存了啊!要她怎么相信、怎么接受十一年前的残忍、现在的惨烈、还有一直的欺骗?

      她怎么能相信!她宁愿不相信!她只有不相信!

      再次见到陆崖柏,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已到风高气肃的秋天,她出院的日子。

      谢天熙比陆崖柏早来,要按谢妈妈的意思接安墨茹去谢家休养。

      谢妈妈说,她看着她们长大,她们叫她一声“妈妈”,她就是她们的另一位母亲。她抱歉没照顾好墨墨,要好好照顾她。还说,她是她的准婆婆,也理当如此。而且,安家小院因转到墨墨名下,她不在了,依照法律,陆崖柏是合法继承人,且已以主人的身份入住。她若回去,一个屋檐下,大姨姐和妹夫,始终不太合适。

      谢妈妈还说,安家现在,连个保姆都没有。难道还能指望一个高高在上的大男人屈身照顾她?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过了一百天,也还需要继续休养。

      谢妈妈的话让安墨茹想起了一双眼眸不大却能溜滴滴转的阿兰,记起了警察来调查了解情况时,说阿兰不知踪影;也想起了警察提及的同样无法联系的化妆师,只不过她不是也是失踪,而是正常出国深造,只是联系不上。

      她俩的无法联系,让安墨茹总感觉身后的阴影里,尤其是自己家的角落里,躲着两个阴森森的灵魂。它们会曾她不备,伸出枯瘦如柴、长长的指甲里还残留着血迹的手,卡住她的脖子,令她呼吸停滞、呼救不能。

      所以,谢妈妈提出让她出院后到谢家休养,她就顺势答应了。谢家她是熟悉的,而且,就算谢爸爸谢妈妈还有谢天熙很忙不在家,家里至少有谢奶奶在。虽然谢奶奶从来都更喜欢姐姐些。但是,现在她就是姐姐,她就是谢奶奶相中的安灵芸不是?

      只是,谢天熙这次回来,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笑了,浑身上下的线条都冰冷而僵硬。安墨茹不敢细看身侧的谢天熙,却能深切地感到他不快乐;能模糊地感到,他不再是曾经温暖如熙的天熙哥。

      可是,他有什么不快乐的呢?两场劫难,完好无缺留下的,都是他的未婚妻安灵芸,都是与他相亲相爱多年的安灵芸,他为什么还不快乐?

      豪华的病房里,谢天熙带来的冷高压气氛让安墨茹倍感窒息,只得手忙脚乱地假装收拾东西。

      谢天熙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冷冷地看着安墨茹东一头西一趟地忙着。

      “果真是他送的东西,你还真一样都舍不得!”

      安墨茹正要将水杯收入小行李袋的时候,斜靠在墙壁上的谢天熙嗤笑出声。

      “啊?”安墨茹呆住。谢天熙怎么说话也能带了讥讽和嘲弄了?这个水杯,做工精美、造型别致一点,她很喜欢,除此之外,有什么特别的吗?

      杯子确实是别人送的,但送杯子的人是护工小王。她说,她在门口的超市买东西,看到杯子漂亮,质量又好,尤其是价格便宜,所以自作主张帮安墨茹买了一个。

      “这个杯子......”安墨茹手里握着精致的玻璃水杯,放进包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小王买的,并不值钱。”

      安墨茹凝着手里的水杯,喏喏地解释。

      “小王买的?不值钱?”谢天熙讥笑:“安灵芸,你是不是还天真地认为,这个豪华如酒店、楼道口还有人二十四小时把守的病室,费用也低得普普通通的人都能随随便便想住就能住?或者,那个肇事当场死亡、负债累累的司机,凭那一点点保险赔偿,就能轻轻松松支付这样一笔庞大的住院费?”

      安灵芸被谢天熙劈头盖脑的问话弄得再次愣住了。关于换病房,她从未多想,以为是医院或者谢妈妈的安排。而费用,她曾侧面问过护士,护士说,因车祸入院治疗,费用都是事故责任方支付。这次事故,交警已经勘查鉴定,全部责任方是货车司机。护士还说,货车入了保,费用转嫁于保险公司。

      护士如此说,安墨茹就没有再多问。

      原来,并不是这样?包括水杯,都与谢天熙口中的“他”有关?

      这个“他”,谢天熙没有言明,但安墨茹知道,除了指的是陆崖柏,再无其他人。

      “安灵芸,你如果不知道,我来告诉你!”谢天熙散散的眸光一点一滴地聚拢,慢慢聚焦到安墨茹呆滞的墨瞳中:“这个杯子,是当前时尚圈最热门的国际奢侈品牌,即使是仿品,也不是在医院门口的超市就能随随便便买到的。何况,他会用仿品?还有,这个病房,就算不用药不看医生,一天的费用,也与一个普通员工一个月的收入不相上下,且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住不进来!至于每天给你看病的那些医生,是从京城请来的专家,平时问诊的,都是些大人物!”

      “你,你调查过?”安墨茹的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谢天熙这是什么意思?他调查这些是什么意思?

      “用得着调查吗?多听听看看,稍稍问问,就什么都知道了。安灵芸,聪明如你,装瞎可就没劲了!如果你舍不得这些,完全可以选择不出院。”谢天熙的唇角慢慢划出一点点细微的弧度:“我们谢家,太普通,没有这样的能力!更无法请了国际最顶级的医生,专门救治你的母亲。安灵芸,知道了这些,现在是不是更后悔啊?”

      安墨茹脸色白得泛青。谢天熙凭什么如此作贱自己,不,作贱姐姐?她曾无意在楼上看到的听到的那缱绻缠绵的一幕,算什么?难道,是她看错了、听错了或者,月色太美,混淆了她的视听

      “熙哥哥!”安墨茹抬手抚着颈链上吊坠的鸡心,以为自己叫不出口的亲密称呼脱口而出,像及了姐姐安灵芸娇媚的口吻:“熙哥哥,若我后悔,干嘛还要戴这根项链?”

      安墨茹说着,妩媚地笑了。有些称呼,再难喊出口,但喊的第一声,第二声就不仅不困难,反而有些自然了。就像有些难以为之的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会很简单容易。

      谢天熙凝视着安墨茹颈上的链子,眸色越聚越深,似在酝酿着暴风骤雨,又似在极力忍耐压制欲喷发的怒火。

      “安灵芸,你非要如此时时刻刻提醒我要负责任吗?我什么时候说了我不负责任了吗?!”谢天熙大口大口地呼气吸气,瞪着一双通红的眸子问。

      安墨茹惊讶。按理,姐姐妩媚地提及对她和谢天熙的“定情物”,谢天熙不化为绕指柔,也不该愤怒才对。

      “安灵芸,你在提醒我负责任的时候,你自己有没有反省反省下,为什么会有这条链子?鸡心吊坠里的东西,又是怎么来的?!”谢天熙上前一步,逼近安墨茹,疾言厉色。

      “链子是怎么来的?吊坠里是什么?”安墨茹喃喃地顺着谢天熙的话语反问,被逼得不由自主地后退,后腰抵在桌沿才停了下了。

      “安灵芸,别告诉我你被撞得失忆了,记不起你拉着我去挑选项链的原因了!”谢天熙瞋目怒视着安墨茹:“不就是你十八岁生日那晚,你把你给了我吗?安灵芸,我想知道,为什么明明我看到进房间的是墨墨,最后却变成了你?为什么我不断呼唤墨墨,你还一声不吭、主动投怀送抱、热情非常?你不记得鸡心里是什么了吗?那我告诉你,是血!你的处子之血!”

      安墨茹惊呆了。十八岁生日那晚,她已经记得不真切了。好像,爸爸妈妈第一次允许她们姐妹俩喝酒,谢天熙也喝了。然后,好像她是第一个醉的人,因握不稳筷子,还把油渍弄到了衣服上。再然后,她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准备的换洗衣服,都在姐姐那边,所以,休息了会儿,感觉清新了些,她就去了姐姐的房间。谁知,短暂的清新之后,更是迷糊,她在姐姐的房间,不仅没有换成衣服,还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一睡就睡到第二天。第二天起来,没有看到姐姐和谢天熙,问妈妈,才知他俩先回了市区。她还以为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原来,十八岁生日那晚,发生了她根本不知道的事。第二天早上,他们是去买这条链子了。这对他们,确实是重要的事!

      但是,姐姐也未免太过了。项链的鸡心里,居然藏的是这个!

      “熙哥哥,你怨我,怎么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分不清楚人呢?”安墨茹学着姐姐的样子,笑得不以为意:“你自己分不清楚人,还要怨我不说明自己是谁吗?那样的情况下,我有机会说话吗?”

      “安灵芸,我问过你,但你一直说,房间里那特殊的气味,是房东太太土法自制的天然蚊香。”谢天熙也笑了,笑意却达不到眸里:“且不说那蚊香。若不是你一直暗示你就是墨墨,我又怎会......你确实聪明,一条项链挂在你的脖子上,实际上是我自己买了一条链子,从此以后捆绑了自己!”

      安墨茹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释然。她一直好奇,谢天熙是怎样区别她们姐妹,为什么从没叫错过她们的名字。现在她明白了,其实并没有什么,谢天熙也如所有人,用眼睛看,仅用眼睛辨认,姐姐暗示他眼前的人是谁,他看到的就是谁。

      现在回想起来,很小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姐姐就会很自然地提示谢天熙她自己是谁了。

      好个眼见为实啊!人们啊,就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个世界,真能一眼看到什么就就能断定是什么,看到谁就一定是谁了吗?当年谢天熙第一眼看到进她房间的是她,就一直认为后面的人是她;车祸现场的谢天熙,第一眼看到以她的风格打扮的姐姐,就一直认定从他手中滑入山谷的,就是她。

      真是残酷而滑稽的眼见为实!谢天熙不是无知的浅薄之人,居然如此固执地坚持他可笑的“眼见为实”!

      为什么两年前,谢天熙与姐姐亲密相处,都没辨出姐姐不是她;现在,陆崖柏仅看了几眼被裹得如粽子般的她,几句话,就那么笃定她不是姐姐了呢?

      “天熙哥,若你不愿,谁都捆绑不了你!”安墨茹取下项链,托在掌心里,递到谢天熙眼前。这条不属于自己项链,她原以为对姐姐意义重大,想等姐姐回来后再还给她,所以醒来后才没第一时间摘下来。现在,知道了鸡心里封存的,居然是一滴血,她再也不想保管了。

      知道了这些,那声“熙哥哥”,就算是装,她也装不出来了。

      谢天熙凝着安墨茹掌心里的项链,眼神复杂,迟迟没有伸手。

      “天熙哥,既然是误会,说清楚就可以了,没必要委屈自己。”安墨茹抓过谢天熙的手,将链子置于他的掌心:“现在,不在有束缚、不再有捆绑了!”

      安墨茹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很轻松,也完全没有自己,完全没有她所有故事中的男主角。她以姐姐的身份,帮姐姐做一个决定。安灵芸,她的姐姐,她相信她心里是有谢天熙的,不然,她不会为了谢天熙,处心积虑做那么多。只是,姐姐再心里有他,谢天熙再怨,也不该如此怨恨姐姐,更不该如此贬低姐姐!

      “灵芸,”谢天熙紧紧攥着手心里的项链,狠劲闭了闭眼,再用力睁开:“灵芸,刚才是我激动了。我们的婚事,是两家长辈都认可了的。我们,我们以后好好过。”

      “天熙哥,如果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姐姐,我是墨墨,安墨茹,你信吗?”安墨茹静静地凝着谢天熙的眸子,缓缓地问。

      “灵芸,我说了,刚才是我激动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你别往心里去。”谢天熙蹙着眉展开掌心:“灵芸,项链还是你保管。”

      安墨茹浅浅一笑,没有接。这条精美却不华贵的项链,怎么成了一种包袱、一种负累,一份责任书或保证书?谢天熙用的,居然是“保管”一词!

      “天熙哥,我真不是姐姐。这项链,我真不保管!”

      “灵芸,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样?”谢天熙拧着眉头问:“你这样,我怎样向爸爸妈妈还要奶奶交待?”

      “天熙哥,你自己的感情,不需要对谁交待。对你自己有交待就好!”安墨茹真是站在姐姐的角度对谢天熙说话,真是完全没有想到这里面夹着“墨墨”这一因素,没有想到“墨墨”就是自己。争强好胜如姐姐,若是她自己面对这些,也应该不愿意让自己的未婚夫说她的存在,只是因为要向家里的长辈交待吧?谢天熙又不是没有学识没有主见的人,难不成长辈还能左右了他的感情和决定!

      “灵芸,以前,你从来不会这么说!”谢天熙凝着安墨茹,眼里很是困惑。

      “天熙哥,我说了,我不是姐姐!”安墨茹本不想再辩解,看到谢天熙疑惑的眼神,还忍不住再说了一次。

      “怎么可能?”谢天熙后退一步,颓然而无限悲凉:“墨墨她......是我没能救她,是我害了她!而且,我的墨墨,她从来不会说谎!”

      安墨茹无奈地摇摇头,吞下了所有的话语。正要提起行李袋叫谢天熙出门,门突然被推开了,有人大步走了进来:

      “未姐夫,你这样亲热地称呼我的老婆,你的姨妹,很不好吧?”

      “魏姐夫?”安墨茹盯着陆崖柏越来越近的身影,心底疑惑:难道陆崖柏忙昏头了,连谢天熙姓什么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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