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白玉》温丹然

21、他乡1

　　这世间有太多说不清，摸不着头绪的事情。不知道是我太大意忽视了那些细节，还是他们的阴谋计划编织地太完美，以至于找不到碰到破绽。碧莲是叶碧，她和爱演戏的叶离叶谚是一伙的，她很早就出现在我的宫里，常伴我左右，我竟重来都没有怀疑过她一点点不一样的地方，就连她偶尔流露出的小傲娇，我都以为是她因为长得俊，与生俱来的小傲娇。

　　叶碧在我身边潜伏，骗了我那么久，她至少没有得到一丝丝好处。而叶离呢？到临死我都不敢相信他骗了我。他处心积虑地骗了我那么久，我人给了他，心给了他，今天今世早就认定了他，可是结局确实这样的出人意料，他从头至尾就是在与我演戏，一场耗尽我心力的精彩演出。

　　雷雨交加的夜晚，他对我说“别怕，我在”，被蒙面人追杀时，他说：“只要我在，我就会护你周全”，甚至在谎言揭穿的前一刻，他还说，“你是我的妻，是我叶离今生今世唯一认定的女人。我不会放下你的。”现在看来，这些话语多么让人忍俊不禁，多么的讽刺。先是一步步靠近我；再者多次英雄救美，获得我好感；最后与我成亲，直接零距离接触。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一块梨白玉。如果当初他直接跟我说，他并不喜欢我，只想要梨白玉，说不定我看他长得挺俊还可能给他。可他偏偏要用这种算计人心的方法。玩弄别人真心的感觉很棒是不是？

　　都说男人的花言巧语都是用来骗小姑娘家的，我不是小姑娘了，同样被骗得团团转。老天爷似乎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笑了，笑着笑着泪如雨下了。

　　现在的我，心没了，人陨落了，身份地位亲戚朋友，什么都没有了。

　　从百十来丈的悬崖峭壁上摔下来，我没死，却不知道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山上下雪，山谷却温暖如春，我的周身是密密麻麻，郁郁葱葱的不知名植物。

　　太阳渐渐升起，此时我明明躺在冰凉的草地上，身上却像着火了一样，火烧般的疼痛，眼前突然白花花一片，大脑像是烟花一样，轰隆一声巨响后，顷刻间全身麻痹了。身体上没了疼痛，思维也停止了跳动。不痛不痒地感觉其实真的挺好。

　　意识刚刚清醒点，就听见一道清脆悦耳的丫头片子欢喜声。

　　“快去禀告皇上，说美丽姑娘醒了。”
　　“是。”

　　眼睛上似乎覆盖着什么东西，压得我眼睛特别痛。

　　“别动，好生歇着。”一只修长纤细，骨骼分明，光滑细腻的手按住我要去揭眼睛上遮挡物的手，依旧是悦耳的男声：“你的眼睛受了点伤，现在还不能见太阳。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见我们西雄浩瀚无垠的大漠，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去品尝你最喜欢的马奶糕。”

　　西雄？我竟然在西雄。身边的这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马奶糕！他是谁？我迫切得想见见眼前的人，于是一鼓作气将眼睛上的遮挡物扯了下来。

　　结果眼前只一明晃晃的白影，其他啥也没看到，眼睛反被太阳光刺得极其的痛，像一盒针扎上去一样。我急忙用手臂挡住眼睛。

　　“都说了别动！这又是何苦呢。安心养伤，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太阳了。”他将涂满草药的棉布条又覆上我眼睛。

　　“你是谁？”我紧紧地抓住床沿边，既然眼睛不能看了，只好用耳朵仔细听了。

　　那男人像我靠近，在我身边坐下。我感觉鬓发被人撩起，立马避让，敏感地问道：“你是谁？说话！我现在哪里！你想对我怎样！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从我身上捞不到一点点的好处！要杀趁早杀，千万不要手软！”

　　那不知名的男人突然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任我捶打他，咬他，他纹丝不动。

　　“我叫百羽，十一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你好。”

　　百羽？印象中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他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还说喜欢我，第一次见到我就喜欢上了我？

　　上一个阴影还没走出，这会儿又来一个。我要是再相信了你们男人的花言巧语，我就是真傻了。

　　我说：“我不管你是人是鬼，都请离我远点。我生来一个人，死后还是一个人，请让我安安静静地生活。”

　　他默不作声，而后松开我的肩膀，悦耳动听的声音和严厉的语气着实不太搭：“你们好生照顾美丽姑娘，不得有丝毫差错，美丽姑娘要是掉了一根汗毛，当心你们的小命！”

　　“是，殿下。”几个女丫头异口同声回复了他。

　　殿下，他是皇上？他是西雄的现在的皇帝，百羽？那么西雄的先帝呢？我姐姐二公主嫁得那个皇帝呢？驾崩了？她怎么办了？陪葬还是守墓去了？

　　我急忙说：“等一下，民女斗胆问问殿下，先皇的后妃殿下是如何处置的？”

　　悦耳动听的声音突然笑了两声，说道：“你是在问黎国远嫁而来的高平公主，淑德太后？”

　　淑德太后？我的姐姐现在是太后？本担心她在异国他乡会受尽委屈无处诉说，不过现在好了，她不仅不会受委屈，还是个受西雄百姓爱戴的淑德太后，真好。

　　我在床上连躺了好几日，小丫头们挺麻溜，对我的衣食起居无微不至。然而我想出去走走，她们拦住我的去路，说：“美丽姑娘，陛下吩咐过，您只能在屋内走动，不能见外面的光。”

　　我说：“我悄悄地问你们一件事儿，你们可以告诉我么？”

　　丫头片子说：“姑娘但说无妨。”

　　我说：“你们殿下是不是认识黎国的盛平公主？”

　　一个丫头片子想了想，说不太清楚。另一个年龄稍长得姑娘低声道：“不过我倒是知道殿下十一岁那年跟大使们去过一趟东黎，打黎国回来后殿下就一直嚷嚷要成亲，要娶黎国的三公主。”

　　我大为吃惊，不解道：“嗯？真有此事？”

　　姑娘心有余悸，说话得时候神神叨叨，仿佛自己亲身经历了当时险峻的场面一样：“是呀，当时因为一些问题，殿下和先皇闹翻了，险些儿被废了储君的位子。”

　　“飞弦，要你多嘴！”另一个声音沉稳的姑娘，制止了这姑娘的口遮无拦。

　　西雄远离黎国，在大西北方向，这里是沙漠与雪山大草原并存的世界，当然也有世外桃源。西雄的皇城和大部分百姓就生活在沙漠中的一片世外桃源里，这里四季如春，草木润泽。但皇城偏远一点的村寨就不一样了，那里虽然也是草木繁盛，但处于沙漠边缘，早晚温差挺大。

　　因为这里丰富的自然气候，因而也生长着很多我们东黎长不出来的新鲜水果。西雄的百姓们每天都会往皇城里进贡大量的水果。然而大部分水果都是万家百姓自愿送来的，为了感谢新皇的除旧改革政策。

　　“美丽姑娘，这是南寨刚进贡的水果，飞弦都给您削好了，您尝尝。”

　　我说：“谢谢你，飞弦。”

　　“姑娘说得哪里话，能照顾您是飞弦的福气。飞弦进宫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殿下，拖了姑娘的福，现在呀皇上每天都要往您这儿跑好多次。”听着飞弦的激动欣喜的声音，我似乎都能脑补出她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和心莲一般年纪，和心莲一样的可爱。

　　“姑娘，你怎么不吃呀？”

　　我缓过神来，将水果塞入嘴里，笑着说了句：“好甜。”

　　还好眼睛上覆盖了草药棉布，不然让飞弦看到我流泪还以为我嫌弃水果难吃呢。

　　在西雄过了十天半个月，总算等到拆眼睛棉纱的这天了。我端坐在床上，一名女太医过来给我拆棉纱。这段日子以来每次给我看病的几乎都是女大夫，偶尔也会有男大夫，但要隔着帷帐，以金丝线把脉。说来也是奇怪，在我们黎国向来只有男子能入朝为官，所以也只有男子可以当太医。西雄在这一点上思想远远超过我们，有才能便可为官，甚好。

　　“姑娘不要着急睁眼，慢慢来，先闭一会儿，再尝试着慢慢睁开。”

　　强烈的光刺得我眼睛痛，我刚看到一点点光，随即又闭上了眼睛，再次尝试睁开，看到一大片模糊的人影，第三次睁开，总算看清楚了，俊俏的女太医，身边这位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冲我发笑的想必就是飞弦了，这个一身绣花龙白色衣衫，庄严肃穆的站在正中间的是……

　　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