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记》我不是小松鼠

5、第五章 景宁宫

　　萧文诺，阿余心里的诺哥哥。在阿余的记忆中那是年少时的懵懂暗恋，也是中年时的痛苦慰藉。曾经朦胧的好感还未说出口就在现实面前碎成一片片。之前去崇文馆的那几天萧文诺出城办差了，而现在，终于要见到了吗？阿余，我曾问你你的愿望是否是他，你说不是，那么，曾经的遗憾就这样一直遗憾下去了吗？

　　花园内，二姐姐正带着萧文诺在赏茶花。此时季节虽是初春，按理说还不曾有百花争放的美景，但花园里各色山茶竞相开放，一派绚烂，倒叫人错觉已是人间四月了。

　　面前的一株花鹤翎红白相间，重重花瓣相托，似孔雀开屏，馥郁芬芳。二姐姐本是好颜色，如今身着粉色襦裙，在这一派花丛间更是衬得人比花娇。只见她举止间言笑晏晏，走得近了，我方听到她说：“听闻萧表哥最喜满园山茶，翠翼高攒叶，朱缨澹拂花。这样的姿态，也唯有这花中珍品了，难怪萧表哥惦念。”

　　萧文诺闻言微微一笑到：“想不到二表妹对于山茶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但我爱山茶不是欣赏山茶的姿态，而是敬重山茶的品行。唯有山茶殊耐久，独能深月占春风。正是这份不畏严寒的坚韧让我赞叹。”

　　说话间，萧文诺看见我走来，嘴角漾开了一抹笑，于是我也甜甜的笑了，问起了萧文诺外出办差的事。萧文诺答道：“不过是京郊的一些田亩事物罢了。民为社稷之本，因而此番去探查了一下京城周边的田亩耕作，还好这些百姓都家有余粮，日子总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说着他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只草编的兔子来，说道：“农家人最是朴实，男耕女织，手艺更是不错，田间的各种植物都是他们玩乐的材料，这只兔子你一定喜欢。”

　　好一只可爱的草编兔子，粗细不同的秸秆编出了兔子的不同肌理，深浅有别的稻草让小兔活灵活现，且天然的材料里又带有一种田野的自然活泼，真叫人爱不释手。欢喜地谢过萧文诺，却不防他又问起了我昨日没去崇明馆读书的事情。没想到昨日他没去崇文馆，却还是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我的脸皱成一团。他看到我这样，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发，道：“阿余，你还真是孩子心性。只明日不许再胡闹了，须得认真读书，听到了没？”“听到！”我大声回答，又惹得他一阵轻笑。

　　送走了萧文诺，我又想到了奶娘说的话，我该如何寻找右眉处有两颗痣的婢女呢？眼看阿余的事和宫中休戚相关，这个婢女会不会是宫中的人呢，甚至会不会是太后的人呢？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我决定拜见太后，并伺机查探一番。

　　太后多年不理俗物，只一心在景宁宫静养，酷爱佛经。若要求见太后，必得有个好由头才行，最好能有与佛经相关。想到此处，我便开始在脑海中翻阅阿余的记忆，这样一翻，还真找到了一个与佛经相关之事。

　　清和二十七年，龟兹国僧人乌孙归靡游历大庆，曾献上一本西天取经的游记。这本游记以佛教文化为主线，讲述了师徒四人取经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斩妖除魔，化道成尊的故事。当年的阿余闲来无事，曾经读过此书，故事一波三折，引人入胜，确实是一本难得的好书。如今，以此书来进献太后，是再合适也没有的了。

　　说干就干，我摊开笔墨，执笔写了起来：“灵根孕育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一连几夜我都在默写阿余记忆中的故事，待写到“乱蟠桃大圣偷丹反天宫诸神捉怪”时，我止笔不再往下，并将这叠书稿装订成册，进献给了太后。我想太后必会好奇故事的后续发展，召我入宫，而趁此机会，我可让宿雨探一探景宁宫。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宫中就传来了太后宣我入宫的旨意。我的两个丫鬟，宿雨稳重，一一伶俐。入宫后我打算安排一一做掩护，而宿雨则负责左右打探，看是否会见到那个右眉处有两颗痣的婢女。

　　为了把握住这次机会，这些日子每天晚上，我在一旁默书，宿雨就在我身边看画，几日下来，一向稳重的宿雨也忍不住像我抱怨：“小姐，我是真记住了她的长相，只怕化成灰都忘不掉了。现在我夜里一闭眼脑海里就全是她，就是我亲娘我也不曾记得这么清楚，我的好小姐，可别叫我再看了吧！”一席话说地我和一一笑弯了腰。

　　沐休日，我奉旨入宫觐见太后。景宁宫树木深悠，一步一景，浑然天成。宫内，太后端坐堂前，这些年太后深居简出，简朴素雅，今日也只着了便服，虽无满头珠翠，却仍荣光焕发。略略抬眼，便可看到太后眼中的慈爱之意溢于言表，好似宝相观音。但若因此便以为太后真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奶奶那便大错特错，早些年的杀伐决断相依旧口耳相传，这位太后的功绩可以说是彪炳史册的，如今不过是一只猛虎的休养生息罢了。

　　我向太后行了礼，太后笑着赐座，说：“这就是唐太师家的小孙女吧！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我起身又回了一礼，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正是唐太师之孙。祖父在家中时常夸赞太后娘娘的见识风仪，便是我入崇文馆读书一事，也是托了太后娘娘的福。”

　　太后闻言笑意更深了些，“虎父无犬子，唐太师三朝元老，辅佐社稷有功，教导子女也是独树一帜。便说你前些日子献来的西游记，真是格外有趣。里面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原来神仙也如人一般，各有心思，天庭也是妙趣横生。至于那泼猴儿，无父无母，却胆大包天，倒叫人又爱又恨。只不知一番大闹天宫后，这猴子又当如何。”

　　听闻太后问起西游记，我便捡着后面的故事说了下去：“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我家哥哥原就爱些奇谈怪论，这西游记便是他游历四方时听来的故事。要说这猴子大闹天宫后，天庭派来各路神将都拿他不下，于是便请来了南海观音……”

　　讲了一会儿，我便对太后说：“太后娘娘，听闻您的景宁宫有一棵千年老松，挺拔苍劲，寓意福寿连绵。臣女的丫头最擅绣工，我想叫她们去看一看这千年松树，回去绣一幅松鹤图给祖父，也好沾沾太后娘娘您的福气。”太后娘娘允了，道：“难为你这丫头，倒有这样一份孝心。”于是宿雨和一一便借着观赏千年老松之由开始四处打探。

　　中午，太后娘娘留膳。我看了一眼宿雨，宿雨朝我摇摇头。难道是我想错了吗？那个右眉处有两颗痣的婢女并不在太后宫中，或者根本与太后无关？阿余啊阿余，你说事情没这么简单，有人拿走了你的选择，让你走上了一条你本不愿走的路。可是这一切到底是阴谋还是命运呢？

　　太后娘娘茹素，然虽是满桌的素材，却也都制作精细，八宝汤圆、珍珠圆子、四喜茄汁、福禄满堂、青龙过海、杏仁佛手、御膳豆黄、绣球乾贝、五彩奶糕、喜鹊登梅，每一道都是别出心裁、色香味俱全。宴席用罢，我道：“平日里祖父疼我，我自以为也算有些见识的。今日里来太后娘娘这里吃了一顿素，到叫我以前的荤都白吃了。简简单单的素菜，竟也有这般滋味。”太后娘娘听了一乐，对身边的丫鬟道：“今日膳食房的嬷嬷辛苦了，赏！”

　　不一会儿，门外便有人来报，说是膳食坊的李嬷嬷来谢赏了。太后娘娘宣了李嬷嬷觐见，带李嬷嬷磕完头抬起头来时，一一瞪大了双眼：李嬷嬷的右眉处有两颗痣，正是我们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