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灵柩》长寐

4、Chapter Four 节日

　　圣巧克力日，简单来说就是学生们通过赠送巧克力以表达心意的节日。

　　周末早晨的一番手作巧克力折腾过后，黑主优姬最后还是跟着锥生零到山下小镇上，买了商铺里包装在精美糖纸及缎带盒子里的巧克力，还让锥生零帮忙垫付了一半的钱。

　　随着节日的不断临近，学生们的热情也日益高涨，逐渐变冷的天气也影响不了丝毫，校园里四处可见打听包装及送礼对象的小八卦学生们，而这种氛围更在节日当天达到了顶峰。

　　义理巧克力也好，本命巧克力也好，都至少是满含着心意送出去的，不过黑主优姬也没想过自己平时即使颇受同学微词，但还是收到了不少感谢和祝福，就连一向只会生人勿进而不受欢迎的锥生零的课桌上，也出现了几份不知来源的巧克力。

　　然而锥生零对此丝毫不在意，只将所有东西都推给黑主优姬后就不再管了。

　　黑主优姬还想劝劝他偶尔接受一下同学们的关心也不坏，但在记起对方基本没有哪一次是听得进去的后，只能作罢，转而操心起日夜交接时的秩序。

　　尽管黑主灰阎想出了控制场面的各自排队方法，风纪委员们也没做好了会有多轻松的心理预期准备，但当日间部众人心心念念的夜间部学生们出现在门口时，场面还是一度失控混乱。

　　“偶像学长，看这里——”

　　“我爱你啊，早园学姐——”

　　“啊啊啊啊啊一条学长——”

　　“不要再挤啦，按着顺序来，每个人都能送出去的。”黑主优姬将越线向前的女生们一个一个地叫回线内，帮忙传递礼物，跑前跑后，忙成一团，而锥生零那边就有序多了，基本都在乖乖地遵守排队顺序。

　　哪怕再怎么被激情冲昏头脑，还没有人敢在那寒冷的目光下为所欲为。

　　只是这一次交接还是基本要了黑主优姬的半条命，忙到最后的时候，她的嗓子都快喊哑了，简直心身俱疲，不过好在整个流程还算有序进行完毕。

　　“总算顺利结束啦！”黑主优姬环视过一圈已经结束得差不多准备回宿舍的学生们，才放松地靠在墙上，伸了伸疲惫的腰。

　　锥生零走到黑主优姬的身边，“你……确定没忘记什么事？”

　　听到锥生零的话，迷糊少女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来，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也有礼物要送。黑主优姬连忙抬头遥望向已经走远的夜间部众人，红褐发色的优雅青年站在夜间部学生的中央，正侧头微笑着和身边人不知说些什么话。

　　“现在上去再送应该会很奇怪的吧。”她的动作踌躇了。

　　锥生零瞥了一眼有些想要放弃的黑主优姬，他知道她跟玖兰枢之间的感情从来深厚，也知道她之前有那么大的动力去自己制作巧克力的原因多半是为了那个纯血种……但不明白她现在又在怕什么。

　　“这么胆小不敢去送的话，当初又何必浪费那么多来准备呢？”锥生零直接从黑主优姬手里夺过了盒子，反手就将小东西向着玖兰枢的方向用力丢了过去，“玖兰学长——”

　　人群中的玖兰枢听到声音回头，随即便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向自己飞了过来。

　　“你忘了东西。”锥生零的后半句话在玖兰枢稳稳接住礼物的时候才慢悠悠补上。

　　在看到礼盒上的优姬署名后，玖兰枢抿唇一笑，温柔风情尽显，将巧克力收好到口袋里，“多谢优姬啦。”

　　而愣愣目睹全程的黑主优姬才堪堪从锥生零的擅作主张中回过神来，听到玖兰枢的道谢后下意识便连忙弯腰，忽然间就忘了词，最后只干瘪瘪地憋出了一句，“……枢学长节日快乐！”

　　好在玖兰枢也没有再继续聊下去，微笑转身便和同伴一起走进了教学楼，还算体面结束的黑主优姬这个时候终于抬头不爽地看向锥生零，“零你——”

　　“优柔寡断。”

　　“你自己收到的巧克力都还要我来处理！”

　　黑主优姬忿忿不平，去捏锥生零时被躲开了动作，她便更上前，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地打打闹闹了一路，跑过了大半的校园，直到快到理事长宅的时候才停下，锥生零最后认输道歉，任由黑主优姬搂着他的脖颈，压在他的背上。

　　“不许闹了。”

　　“知道啦。”取得胜利的黑主优姬果然没再闹了，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地从另一侧衣兜里摸出一个圆球来，将锡纸剥开后把整颗的东西递到锥生零的嘴边，“对了，张个嘴。”

　　锥生零被喂了进去，苦涩带甜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口腔——是巧克力。

　　“周天那次虽然彻底失败了，但前天的时候还是和沙赖又一起尝试了一下，最后也就成功了这一个，算是早餐的回礼啦。”黑主优姬解释着，没看见锥生零微微扬起的嘴角，只期待着又问，“味道怎么样？”

　　“……马马虎虎。”

　　黑主优姬笑弯了一双眉眼。

　　林间道上的两道身影交映在一起，亲密得像一对真正血脉相通的家人。

　　理事长宅二层的窗户前，黑主灰阎的视线收回，他坐回了宽大的办公桌后，将眼镜摘下，闭眼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梁。

　　桌面上是一封拆到一半的信，红色的火漆以刀剑蔷薇为印，来自于猎人协会。

　　黑主灰阎慢斯条理地摊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略过那些无谓的客套寒暄话，只在最后的一句“……期待锥生君再次回到猎人协会的日子”上注视了三秒后，便将整张信纸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废纸篓里。

　　自从两年前锥生零因为优异的任务表现而被破格授予猎人资格后，诸如此类催锥生零回协会执行任务的信件就从来没有断绝过。

　　当然，黑主灰阎一封也没有回过。

　　他从来不怎么同意锥生零在还没有成年前就跟猎人协会牵扯过多，一来是猎杀吸血鬼时的所面临的危险，二来是锥生零在外失控的意外。

　　“理事长，你无法否认，他已经到极限了。”

　　不禁回忆起昨夜和玖兰枢的会谈内容，黑主灰阎靠在办公椅的后背上，如果猎人协会知道锥生零曾被绯樱闲咬过这件事的话，大概现在发来的就是一道道催促抹杀的命令吧。

　　无必要的暴露，无必要的风险……但再如何的小心翼翼，也还是缓不住锥生零每况愈下的身体。

　　与吸血鬼打了数百年的交道，黑主灰阎对此再清楚不过，被纯血咬过的人类没有一个能逃得了成为吸血鬼的命运，要么堕化成为Level E被猎杀，要么要饮下纯血主人的血，彻底归于黑暗。

　　他看着那个孩子仅凭借意志就压下一次又一次的发作，不沾一滴鲜血地维持现有的状态，看着他依旧可以以绝佳的猎人天资而在协会里声名鹊起……那是无人能及的倔强。

　　但刚过易折。

　　“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你也做不到，才当初没有带他走，十牙……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黑主灰阎叹气，在面前铺上一张全新的白纸，钢笔在墨水瓶中沾了沾。

　　“……近来零发作愈发频繁，血液锭剂效果无用，现如今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要更加糟糕，希望你能尽快结束……”

　　写下寥寥几行的字后，黑主灰阎就听到了楼下玄关处传来的响动——

　　“爸爸，我们回来啦。”

　　锥生零和黑主优姬一前一后走进客厅的时候，黑主灰阎正站在楼梯上，他披着一条薄毯，对两人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今天如何？”

　　“有零在啦，一切还算顺利。”黑主优姬回答道，帮锥生零说起话来，“不过以后还是少搞些这种活动啦，就算是零的话也是很辛苦的。”

　　“哪里会有那么多互表心意的机会，学生呀，只有在一年一度的时候才会更加珍惜难得的每一次。”黑主灰阎笑得坦率，“晚饭就在餐厅，优姬你先去吃饭吧，爸爸现在找零有点事要说一下。”

　　锥生零看了一眼楼梯上的黑主灰阎。

　　黑主优姬狐疑地将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但最后还是没问什么，默默看着锥生零跟着黑主灰阎上了二楼后才自己一个人进了餐厅。

　　但直到这一顿吃完也没等到锥生零下来，她只好洗了自己的碗筷后上楼，在路过黑主灰阎房间的时候多看了几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玩偶大熊躺在粉嫩的床上，黑主优姬打开了窗户，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其实她知道锥生零还是和她有所不同的。

　　虽说他们都在学园里承担着风纪委员的职责，但黑主优姬清楚锥生零在外还有另外一层吸血鬼猎人的身份，对方每年寒暑假时都会去执行猎人协会派发的外出任务。

　　而她之所以能知道这一点，也是因为经常看到锥生零回来时那一身的伤。

　　其实像今晚这样黑主灰阎和锥生零之间的秘密谈话也有过不少，黑主优姬也从来都乖乖不去问，只是自开学后的温情日常，让她几乎都快忘记锥生零那另外一层身份所代表的危险。

　　黑主优姬坐在床边，拿起了横立在床头柜上一副相框照片。

　　包裹着严严实实的三人站在雪地裸露的黑色岩石上，背后是蔚蓝无尽的天空与山脉线，那是前年他们三人去雪山里游玩时拍的。

　　即使在这样的纪念照片中，银发少年还是一副冷淡模样，少见笑颜。

　　黑主优姬却想起的是四年前第一次见到锥生零时的场景。

　　“优姬，这位是零，以后会在我们家暂时住一段时间，要好好相处哦。”养父黑主灰阎站在屋宅的门口，右手搂着银发男孩的肩膀，对前来开门的她如此介绍道。

　　早已忘记自己当时穿的什么衣服，有没有扎头发，黑主优姬只记得那个男孩宛若一潭死水的沉寂眼神，以及自己小心翼翼伸出的手，“你……你好，我叫黑主优姬。”

　　男孩只抬眼轻轻看了她一下，才终于开口：“……你好，我是锥生零。”

　　而只这一眼，便让人在心里生出无限的荒芜寒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