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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上) ...

  •   烟花三月,桃花漫飞,过春风十里。扬州正值一季胜景之时。
      先前魔教分坛占了扬州的经商之地,闹得商人们两股战战,赚不着银子也不敢言。
      如今魔教分坛被甄君子搅和了,扬州便又是一派生机,热闹非凡。
      江思齐牵着一匹赤马行至江边,望见岸边柳枝又抽新芽,不禁望着那抹嫩绿微微笑起来。
      街边一个卖酒的姑娘远远便瞧见了江思齐,见他走近了,那姑娘笑道:“江公子又来赏柳?”
      江思齐微微笑着颔首。
      那姑娘见他没有停步的意思,不禁有些疑惑,道:“江公子今日不打酒了?”
      江思齐动作一停,脸上笑容也淡了,但他依旧面色柔和,对那姑娘温和地说道:“不了,这几日……不打酒了。”
      姑娘原想问他为何,但见他面露难色,便微笑道:“那江公子……慢走。”
      江思齐点点头,牵着那匹赤马走远了。
      那姑娘目送他行远了,便又开始忙活起来。
      姑娘身后窜出一个半大的孩子,“阿姐,我以前怎么没见他牵着那匹马呀?”
      姑娘笑笑,“新买的吧?”
      那孩子摇摇头道:“可江哥哥有自己的马呀。”
      姑娘笑着推了一下那孩子的肩头,“好了,别问了,去玩你的吧。”
      说罢,她给了他几文钱,让他买糖葫芦吃,并嘱咐他早些回家。
      孩子便忘了方才的问题,又笑着跑开了。
      ……
      江思齐牵着那匹赤马沿着江走了许久,望着柳芽便开心,时不时驻抚抚赤马的鬃毛。
      “又到三月了……”江思齐低声道。
      那赤马往他手掌心拱了拱。
      江思齐见状不禁低声笑道:“你倒是不似他,他可不会这般撒娇。”
      赤马忽而又一甩头。
      “……”江思齐放下半空中举着的手,“这点倒是像得很。”
      “江二公子!”
      江思齐转身。
      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穿着灰色布衣远远地奔来,由于跑的太快了,差点被脚下凸起的石砖绊一跤。
      江思齐认出他是自己大哥身边的一个小厮,见那慌张的模样,江思齐蹙眉,忙不迭快步迎上。
      “发生什么事情了?”江思齐扶着那小厮道。
      “公子他……啊,不,江府出事了!”小厮紧紧拽着江思齐的衣袖,“江府出事了!二公子您快点——”
      江思齐听到“江府出事”,二话不说翻身上那赤马,对那小厮道:“去喊衙门的人了吗?”
      小厮急道:“衙门的人管不了啦!”
      江思齐一听,更不敢拖延,一挥缰绳。
      但那赤马似乎并不愿意供人驱使,摆摆脑袋。
      江思齐苦笑道:“行了,仅此一次。”
      那赤马不知听懂没有,一甩尾巴飞快奔离了,扬起一片尘土。
      江思齐这次赏柳走得有些远,连连拐了好几条街,但他却见空中一片黑烟,不禁心一跳。
      当他望见江府的屋檐时,他整颗心便都悬在了喉间。
      他看见了一片浓烟。
      当赤马停于江府门前时,江思齐都不敢去推那被火烤焦的大门,呆呆的望着门楣上都歪了一角的牌匾。
      扬州江府。
      江思齐愣声了许久,直到他听江府内传来一声尖利的惊叫声。
      “母亲!”
      江思齐都没空安置那匹赤马,抽出腰间的细剑便冲了进去。
      然而面前的景象,江思齐看得完全愣神了。
      他运起轻功踏上屋檐。
      风铎落了地。
      莲花池被血污了。
      长廊塌了。
      “母亲?”
      江思齐听不见母亲的喊叫声了。
      江思齐飞身而下,一把抓住一个往外逃的家丁,他的声音都剧烈地颤抖着,“到底怎么回事!”
      那家丁甩开江思齐的手,“放开!”
      “说!”江思齐顿时怒道。
      那家丁这时才发现是江家的二少爷,便道:“谁知道老爷夫人还是大少爷惹了什么人了!都直接杀上门了!”
      江思齐抓着那人衣襟大吼道:“我母亲呢!”
      家丁哪里管他是江二公子,也吼道:“我也不知道啊!通常这时候夫人都在后院里!”
      江思齐放开那人,径直往后院飞身而去。
      随后他听见他的大哥的吼叫声。
      江思齐忙不迭赶过去,却半路被一个青年拦住,江思齐隐约看见青年背后一个人影匆匆闪过。
      江思齐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他不是很高,相貌平平,理着一头利索的短发,看上去倒是很精神。
      且江思齐并不认识这号人。
      那青年低沉着声音问道:“江思齐?”
      江思齐虽心急如焚,但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颔首,并在心里盘算着硬冲过去。
      青年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来,似乎想和他握个手,“在下南山。”
      长明教的?
      江思齐一顿。
      南山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将手放了下来,提起一柄木刀道:“来吧。”说罢,南山开始在心里默默计数。
      虽然江思齐没见过南山,但至少对南山这个人还是了解的,以他的武功对上南山,赢面极小,但他的目的不是打赢南山,只是去救父母兄长而已!
      江思齐稳了稳心神,连连出招,那细剑重快,要极敏捷的身法才能将细剑的优势发挥出来。
      南山却面不改色,他淡定地抬手挡下剑锋。
      江思齐被挡了几次不禁恼火,直接砍断了南山手里的木刀。
      南山退后几步,随手折了根树枝再次迎上来。
      “齐儿!”方才昏了一下的江念岑转醒,望见了江思齐,远远吼了一句,“你别过来!”
      江思齐看了他大哥一眼,只见他血染白衣,不禁红了眼。
      南山的树枝又被砍断,但他这次没再继续纠缠,竟直接让开了路。
      江思齐手中细剑一停,见南山没有再攻击的意思,便也不再管他,直接向他大哥冲去。
      江念岑负了伤,歪歪的靠在池子边,见江思齐冲过来,他忙不迭想起身,好几次差点直接跌进池子里。
      江思齐红着眼扶起他的上身,让他靠在一旁的亭子边上。
      江思齐忙不迭道:“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呢,母亲呢?”
      江念岑摇摇头,将自己的软剑直接撞在江思齐胸膛上,“你走!”
      “兄长!”
      “你走!去找人帮忙!拿上我房间里的剑!”江念岑的声音陡然一颤,他的伤口又撕裂开了。
      “父亲母亲呢!”
      江念岑大吼一声,直接推开江思齐,“你别管!”
      江思齐见状,只好按着他大哥的意思去做,他连连舒了几口气,静下心神,冷静道:“找谁帮忙?”
      江念岑喘了好几口气,最后吐出两个令江思齐尤为震惊诧异的字。
      “魔教。”
      ……
      江思齐抱着一柄极其宽的铁制长剑,牵着那匹赤马走到江边,他面色不佳,甚至有些失魂落魄,沿着江行往南边的亭中。
      这几日他几乎食不下咽,空荡荡的宅子,血污的池子,家奴散了大半,虽说财务一分没少,但这次灾劫却结结实实地将扬州江府打趴了。
      江思齐勉强稳着自己的心神,几乎日夜不分的搜查父母兄长的下落,打听袭击者的目的,还要修整江府安稳家奴,忙得脚不沾地。
      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心境。
      明明焦灼不安,但心却冷的可怕,他甚至还没消化“江府被血洗”的事实。
      柳条还是那般绿,街道还是这般热闹,人还是这些人……
      江思齐想着,竟淌下泪来,不过霎时间一个瘦削高挑的人影撞入江思齐眼帘。
      那人身着单调的玄衣,不佩武器不佩玉佩,甚至那衣服连一点花纹都没有。
      江思齐站在亭外不动了,只是看着那人蹲坐于亭中的凳椅上,弓起着背,那瘦削的身形几乎让人看得清骨骼的框架。
      “楚昱……”
      那玄衣人转了个身,露出他苍白的脸来,看上去就像是个短命的书生,但那双眼睛却黑得犀利,让人不敢忽视。
      江思齐看着他,又没了声。
      楚昱看了一眼江思齐脸庞上干掉的泪痕,他抱着的铁剑,又看了看他手里牵着的赤马。
      “你迟了。”
      江思齐一愣。
      “一天。”
      江思齐呆住。
      楚昱跳下凳椅,走到赤马身旁,揉了揉它的鬃毛。
      江思齐看着楚昱道:“我迟了一天?”
      楚昱点点头。
      “我们不是约定的三月的最后一天么?”
      楚昱抬眸定定地看着他,“今日已经四月了。”
      江思齐没了声了。
      想那日江府几乎别灭门,他抱起大哥房中的铁剑就朝这个亭子跑,到了以后才忽然想起来,楚昱这几日都不在扬州。
      当他又赶回江府时,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且不论那些家丁奴仆。
      父亲,母亲,连负了重伤的大哥都没了踪影。
      那几日他慌忙的不知东西,他找遍了扬州,都没有他们的消息……最终便只好沉下心来等楚昱回来,并暗中打听家人与南山的下落,收集长明教的消息。
      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么多天,忙了这么多天,心急了这么多天,竟然还迟了一天见到楚昱……
      江思齐愣了好一会儿,骤然苦笑起来。
      “阿齐。”楚昱担忧的看着他,唤了一声。
      江思齐回神,应道:“怎么了?”
      “我的酒呢?”
      “……忘了。”
      楚昱定定的看着他。
      两人沉默了半晌,楚昱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安慰道:“没有事,至少阿赤还是很壮,毛泽也很好。”说着,楚昱轻轻拍了拍身旁赤马的脖颈。
      江思齐应了一声。
      楚昱想了想,继续道:“看来江家的伙食应该很好吧?”
      江思齐沉吟了会儿,低声又应了一声。
      楚昱看着他紧抿着的嘴唇,觉得事情好像有点复杂,至少江思齐看起来很悲伤。
      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江家这几日伙食很不好么?楚昱心中暗想。
      再怎么不好,也不会让阿齐看起来这么悲伤。
      楚昱想了又想,最后下了定论:看来最近他们天天在吃胡萝卜拌饭。
      楚昱觉得自己更应该安慰安慰他,便抬起那个拍着赤马的手,转而拍在江思齐肩上。
      江思齐看着自己肩上那只手:“……”
      楚昱深吸一口气,认真道:“阿齐。”
      江思齐:“?”
      “就算你不喜欢胡萝卜,也不能这么挑食呀。”楚昱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胡萝卜其实也挺好吃的,你可以试着接受它。”
      江思齐:“???”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楚昱看着江思齐错愣的表情,心想:又猜错了?
      楚昱蹙了蹙眉,终于问道:“发生什么了?”
      “你……什么都没听说么?”
      楚昱摇摇头,“我这几日忙着赶路,没在意近几日的事情。发生了什么吗?”
      江思齐忽然哽了一下。
      “楚昱……我来找你……帮个忙……”
      楚昱看着他,歪了歪头蹙眉道:“到底怎么了?”
      “楚昱……江家……江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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