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香草为美人》白哥尼

12、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下）

　　见那金丝断了，庄景尊面色也只是稍稍一变，他从容不迫的收丝，手中挥起玉箫挡下那黑刀。
　　那黑刀说长不算特别长、说短不极其短，在刀中，这柄刀的长度有点另类，且有些过宽，想必并不十分好用。
　　——刀鬼赶回来了。
　　甄君子这才真正舒了口气。
　　刀鬼的身影在树林丛中一上一下穿行，捡回那柄黑刀后时不时还能刺上一刀，庄景尊一时间难以捕捉他的身影，不禁有些恼火。
　　庄景尊沉了沉心，唤道：“南山！”
　　须臾间，一相貌平平的青年立于他身旁。
　　“不是让你拦着他们么，甄君子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连一个小孩都拦不住么？”
　　南山沉默不语。
　　刀鬼此时已悄然落于鬼医身旁，见他受了伤，那双墨蓝色的眼睛里顿时窜起了怒火。
　　庄景尊一手折扇，对南山吩咐道：“去，若是这次还拦不住，就休怪我无情。”
　　南山身形一抖，低声道：“剑断了。”
　　庄景尊将自己的玉箫丢了过去。
　　南山接了玉箫，直直往甄君子身上杀去。
　　甄君子正被那群长明教弟子分去了心神，霎时间难以对付南山诡谲的路数，不禁心生恼火，双目隐隐作红。
　　恰巧颜不为挺身而出，他知无柄沉重无比，所以也不急着先发制人，他要求静求稳，好以静制动。
　　南山被他挡了一下，速度却不见慢下来。
　　颜不为的肩头和背部都疼痛难忍，南山震得他这一下着实有些厉害，他口间泛起了血腥味儿。
　　庄景尊抓准了时机，伸手欲夺颜不为手中的无柄。
　　南山也并不恋战，他转而攻向甄君子。
　　甄君子已经把长明教弟子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凝神与南山交上了手。
　　刀鬼收拾了最后几个长明教弟子，他扶着鬼医在一旁坐下。
　　鬼医摆摆手道：“去。好不容易打听到了长生册的消息，可不能让消息自己飞了。”
　　刀鬼看了他一会儿，两条秀眉一蹙，不情不愿的往庄景尊的方向攻去。
　　颜不为几个打滚，踢起地上的尘沙，迷了庄景尊的眼。
　　刀鬼一手提着黑刀，一手握着弯刀，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南山却半路一个飞身将他拦下。
　　刀鬼顿时怒火中烧。
　　南山却是一脸平静，但出手却极其狠辣，处处取人要害，令甄君子有些措不及手，心中也不由感叹，此人竟能在他与刀鬼联手下找到时机反击。
　　但毕竟一人难敌四手，南山虽一脸平静，但额角已经冒汗，这时却不知何处飞来一根金针！
　　南山暗道不好，想往后一退，奈何背后刀鬼的弯刀刺了上来。
　　南山闷哼一声，那根金针刺入他的手臂。
　　鬼医慢吞吞的扶着墙站出来，他全身上下就只剩这几根毒不是很深的针了，他两手极快一挥，将毒针尽数刺向南山。
　　南山稳住气脉，几个翻身避开了毒针和甄君子的长剑。
　　刀鬼却已是趁着这空隙，提着两柄刀杀到庄景尊面前了。
　　纵使庄景尊为人再怎么温和，也受不了这样，本是快要夺到东西了，谁知出了这么多岔子。
　　此刻，马蹄哒哒如雷而入，一男子衣着长明教的紫云长袍跨马而至，甄君子瞥了一眼，这男子正是江陵。
　　在场等人顿时气息一紧。
　　甄君子等人以为是庄景尊留得手，江陵不来他们都不一定能有胜算，现在江陵来了，这样的阵容他们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
　　而庄景尊却也是意外，他本以为带个南山，来个声东击西便可轻而易举的拿回无柄，并没有让江陵来。所以江陵来了必定是长明教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庄景尊难得眉头紧蹙。
　　江陵翻身下马，似乎丝毫没有在意眼前的景象，他悄然步至庄景尊面前，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庄景尊顿时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咬牙看了一眼颜不为手中的无柄，似乎犹豫不决。
　　最终庄景尊狠声道：“取了这无柄再走！”
　　江陵却眉头一蹙，甄君子远远听见他对庄景尊说“魔教”二字。
　　庄景尊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形式，他一咬牙，道：“先撤。”
　　甄君子顿时一愣，庄景尊如此声势浩大，计谋连连，眼看着就要夺到无柄了，竟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撤了？
　　须臾间，尘沙飞扬。
　　起风了。
　　若不是现在地上满是长明教弟子的尸体，方才庄景尊南山等人就好似没出现过一般。
　　甄君子听着那马蹄声渐行渐远，他才渐渐安下心来，上去将地上的颜不为拉起来。
　　颜不为现在站着都吃力，他喃喃道：“他就这么走了？”
　　甄君子：“……那你还想他留下来啊？”
　　颜不为摇摇头道：“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当初抢无柄的时候别提多狠心了。”
　　甄君子：“……”
　　颜不为抬起没受过伤的手摸了摸下巴，却蹭得脸上一手的灰，他接着喃喃道：“莫非是他心中的正气使他放下了杂念？”
　　甄君子：“……”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他确定绝不会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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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庄景尊是走远了，但这个夜里他们都不太安心。
　　颜不为强行使了内力，让他气海受了创，而鬼医手臂受了伤，针都拿不稳。
　　刀鬼的腿之前被南山踢中，走路有些不稳。
　　甄君子更不用说，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细细碎碎的伤口布满肌肤。
　　不过好在无柄尚且还在，人命尚在。
　　收拾了残局，他们都有些乏力。
　　鬼医看他带出来的药膏都快用完了，便挑了几颗药草让刀鬼去磨了。
　　刀鬼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磨药草。
　　甄君子换了身衣衫，抱着剑靠着树干闭目养神起来。
　　颜不为正仔仔细细地擦着刀，确认没有开卷后再细细地将布条裹上。
　　一时，众人无话。
　　夜深。
　　鬼医坐在火旁的石头上，刀鬼坐在他身边帮他端着木制茶具。
　　鬼医对颜不为幽幽道：“我在考虑要不要毁约。”
　　颜不为擦药的动作一顿，“你觉得自己能找得到长生册的正册？”
　　鬼医颤悠悠的举起茶盏呷了一口，“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颜不为耸耸肩道：“谁知这次庄景尊竟亲自出马了。”
　　“不过你暂时不用担心庄景尊。”鬼医颤悠悠的手差点将茶打翻，幸得刀鬼在一旁接着。
　　“为何？”
　　“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应该是遇到棘手的急事了，急到可以暂时放下无柄。”鬼医老神在在道。
　　颜不为笑道：“那你怎知这急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鬼医道：“今日魔教又有复起的兆头，似乎换了个教主。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懂的，说不定就先朝长明教下手了呢？”
　　颜不为摸了摸下巴，“确实，但凡魔教插手的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能解决的。”
　　鬼医慢吞吞的摸着刀鬼的头发，“令我惊讶的是江陵竟会在长明教里。”
　　“江陵？”
　　鬼医颔首，“当初我正巧去江家行医，偶然得知的消息，江陵叛出了江家，当时我也没多想，怎知他竟是入了长明教。”
　　颜不为喃喃道：“那我们就不必担心江家也会出手了？倒也是个好消息。”
　　“谁说的准呢？”鬼医道，“江湖事总是变幻风云，是敌是友都不是定数，看到的说不定还是假的。”
　　颜不为盯着火光没应声。
　　鬼医转头对刀鬼道：“茶有点凉了。”
　　刀鬼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要去煮茶。
　　鬼医却伸手拉住他，无奈道：“我只是让你把茶具放一边，别老举得这么高，不累啊？”
　　刀鬼一愣。
　　鬼医慢吞吞地拍着他的额头道：“你的腿又不是铁铸的，别老给我跑来跑去的，在折了我可要收你的钱再给你医腿了。”
　　刀鬼放了茶具半跪在他腿边，又往鬼医边上蹭了蹭，把下巴放在他膝上。
　　颜不为看得发酸，便悄悄往甄君子那边挪了挪。
　　甄君子方才就靠着树干睡了好一会儿了。
　　颜不为看着他的侧脸暗道，好机会！
　　他又蹭了蹭，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脸上凑去。
　　甄君子的一只手冷不防卡住了颜不为的脖颈，他双目睁开，映着火光，颜不为一晃神有些痴了。
　　“你做什么？”甄君子冷声道。
　　颜不为又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报恩呀！”
　　甄君子挑眉，“报恩？那你凑上来干什么？”
　　“以身相许呀！”
　　说罢，颜不为右手抚上甄君子的腰身。
　　下一刻，甄君子的清鸣剑套着剑鞘戳在颜不为肚子上。
　　“离我远点。”甄君子又捅了他一下。
　　“我现在乏得很，现在别拿我开心逗我玩。”甄君子甚是疲乏地重新闭上眼睛，“明天再陪你玩，乖，休息去。”
　　颜不为被他戳的有些犯疼，他推开清鸣剑，却见甄君子已经闭上眼睛浅眠了。
　　转头再瞧鬼医他们，鬼医抱着刀鬼也入眠了。
　　刀鬼感受到颜不为的目光，微微睁开那双墨蓝色的眼睛，随后又闭上了往鬼医怀里钻了钻。
　　颜不为转了转酸涩的肩头，思量片刻，又凑过去往甄君子脸上亲了一口。
　　甄君子虽是浅眠，但他极其灵敏地抬起一只手，狠狠落在颜不为侧腰上。
　　“去歇息！”甄君子含含糊糊地吼道。
　　颜不为似真似假的叹了口气，坐在甄君子一旁合了眼却不忘最后往甄君子手背上抹了一把。
　　刷——
　　清鸣剑出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