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几生休·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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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嫁衣终成天堑绝，故里痴情几生休
别貌却作新人久，不复杏花吹满头
壹
建炎二年腊月二十九，浮冰逐流，暮雪霏霏。
阴沉的天变得离江面很近，沉重的云仿佛是伏在了水上一般。寂静的瓜洲渡口泊了几只蒙了一层细雪的乌蓬船，却是悄无一人。
逐渐湮没在黑夜里的渡口，唯一的光亮是我挂在门楣上的那盏幽蓝色纱灯，映着覆上细雪的小牌匾。
我独自一人坐在屋脊上喝酒，喝的是我自酿的相思尽。入口清甜，却余味甚苦。一如相思之意，初尝撩人，回味却是苦不堪言。
江岸清寒，曾经的碧玉杨柳此刻却是满目萧索。
我没醉，却已是目光朦胧，微醺的状态下让我有些心生惆怅。
而连一就是在我惆怅的此刻，与我相逢。
他一身伤痕，拖着刀，一路跌跌撞撞，在细雪覆盖的地面上留下一串血迹。而他的衣裳，也被渗出的血晕染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伤得很重，又一路疾行，口中愈来愈急促地呼出氤氲的白气。
忽然间，一个踉跄，他失控地向前跌倒，他用尽力气迅速把刀插在地上，半跪着支撑住即将倾倒的身体。
他粗重地喘着气，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偏过头，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他额前散落的头发被血粘在苍白清瘦的脸上，唇色泛青，一双眼睛却是含着隐忍的痛苦和不甘。
我向他举了举酒坛，邀请道，“要不要来一杯？这是我自己酿的酒，你来猜一猜它叫什么名字！”
天空中簌簌地落着雪，将血迹掩埋，而新滴落的血又将一片素白点红。
他凝视着我，片刻后却笑出声来，“哈！好啊！”尽管他一身狼狈，嘴角还有未干的血痕，可那一刻，他的面容清朗如风。
我拿出一个青瓷盏，斟满酒，凌空推过去。他抬手一接，稳稳地捏住盏沿。盏底卧着一颗鲜亮如血的红豆。
他轻晃着酒盏，微带着促狭，笑问，“我若猜对了如何？”
话音刚落，只听“铛——”一声两剑交击，在空旷的渡口显得格外尖厉刺耳。仅仅须臾之间，我已从屋脊略起，抽剑格挡住对方迎头斩向连一的剑，剑气拂开我两鬓垂落的长发。
执剑的人，是怀初。他一身天青色道服，雪亮的剑锋映得他那双狭长的眼睛愈发得凌厉和凉薄。
“又是你啊！道士。”我隔着交错的剑锋看到他明显地皱了眉，调笑道，“怎么？你非要把这世上的妖怪斩尽杀绝了不成！”
“多管闲事！”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迅速抽身后退，携剑右击。
“铛——”我再一次格挡住他迅疾而下的剑，却被震得虎口发麻。
“让开，贫道已决定不再杀你，你不该再参与贫道的事！”他的语气冷漠又桀骜，不再杀我，仿佛是给了我无上的恩赐一般。
我置之一笑，“呵！你这道士，总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我才不用你放过，我命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来取！”
我剑锋一转，滑向左侧，直取心口。他向后一仰，长剑顺势而起，抵住我的剑身推到身侧。
转瞬间十招已过，我招招致命，怀初却一招化一招，只防不攻。霎时间长剑如虹，削得细雪飞扬。
连一撑起身子，饮酒入喉，却是一阵猛烈地咳嗽。他皱着眉，溢出几分苦笑。“当真是……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1……咳咳……”
他掸了掸身上的雪，消瘦的身影如同岸边枯瘦的杨柳。“咳咳……酒名，相思尽。”
我一怔，被剑钩破了衣裳，却是有些感怀地笑了。
冷灰色的云依旧簌簌得落着雪。
我忽然觉得，也许，有人懂我心里的苦楚了。那一瞬间，我恍惚觉得自己并不如同昔日那般孤独了。
我急急后略，抓起连一的肩膀把他凌空丢出去，身子破败的他如同一只风筝般落入酒馆内。
“你放心，他想杀你，先取了我的命再说！”
“为什么？”怀初的眉蹙地更深，他立在漫天飞雪中，握着剑柄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骨发白。
“为什么！”他前进一步，冷冷地质问。那双一贯孤僻桀骜的眼睛里，我第一次看到了这么显而易见的愤怒。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为什么你那么恨妖呢？”我抬手将鬓发掠到耳后，一步一步走到他身旁，“妖，也是有好坏的，我不相信能懂我酒中之意的狐妖，会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他的瞳孔猛然收缩，脸色变得冷厉决绝，“只要是妖就该杀！都该杀！”
我掂了掂手中的剑，“既然如此，你先取了我的命再说！”
“铛——”又是一声刺耳的金戈交击声。
“好！你既然一心求死，莫怪贫道手下无情！”他的声音冷定，好似江面的浮冰碎雪。
注：“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出自曹雪芹《红楼梦》中的《红豆词》，此处为挪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几生休·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