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百姓》断想

3、乐城庆寿诞

　　第二天立彩几个赶闲无事便约好了要去游湖，为的也不过是想帮阿尚散散心。却没料到这阿尚看起来精神得很，丝毫不像是为情所伤的样子。
　　反观立彩倒是颇有些郁气不散，全因了昨日那江宅西院一事。

　　这几人一路游游停停，及到中午才要上岸回家。停靠了小船，立彩一勾身竟在湖岸边的泥沼里捡到了一个锈蚀的铁盒子，打开来一看——好大一块金子！
　　真个是福星高照，喜气临门。四人把金子分作四份割舍，每人拿了一份，各自归家。

　　却说这立彩怀里揣着金子不作他想，只拿到那暖春阁里要赎那红鸢。暖春阁里轻罗烟纱不分昼夜地挂着，立彩拿住那老鸨问他：“红鸢人呢？”
　　那老鸨挽了下头发，诧异道：“他不是早就被您给赎去了吗？”
　　立彩一头雾水，“什么？！我何时赎了他？”
　　那老鸨娇笑一声，歪头看她，“这可是您家的烟儿亲自来取的人啊！”
　　立彩一时无话。

　　江宅西院江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照旧坐在那院里的藤椅上晒着太阳。却是早用过午膳了，正喝茶清胃。
　　立彩迟来，江老太太颇多不满，闭着眼看也不看地问道：“你上哪儿去了？这半日不见人影。”
　　立彩在一旁坐下，敛了眸子答道：“跟几个朋友小聚一场。”
　　江老太太侧目看她，却忽而说道：“过几日你替我出去一趟吧。”
　　“祖母要我去哪儿？”
　　“你表姨母五十生辰了，我禁不住折腾，你替我去吧。带着川儿一起。”

　　立彩沉吟了一会，点头应下。也终于踌躇问道：“祖母……您赎了红鸢作甚？”
　　“红鸢？那个青楼里的小蹄子？”江老太太仍旧闭了眼说话，“但凡你有一点点进取心，那我也不会对他动手。”
　　立彩的面色一时间难堪起来，江老太太却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过你尽可放心，他自然衣食无缺。若是你在后年的秋闱能够金榜题名，便是你想让他进门也是可以的。”

　　这九月正午的太阳也还是很热，只是老太太早年患了寒症，身体总也暖和不了。立彩却是受不住的，只这么一会的功夫她额头上便浸满了汗。恰巧这时烟儿领着一人进来了。只见那人头戴一抹方巾，穿着一身直裰，正是那西城门前算命的小瞎子。

　　这小瞎子本名叫许汪洋，生得倒是白净，为人也机灵，只是可惜了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这会儿她正杵着拐杖走进来，拐杖向前，一路“叩叩叩”地敲击着地面。及到江老太太跟前时她躬身行礼道：“承蒙前辈厚爱，小生一定尽心尽力辅佐贵府正君。”她似是紧张，肢体僵硬，声线发抖；又似是腼腆，脸颊上晕红了胭脂的颜色，带着浅笑。
　　立彩心中已然明了她就是老太太请来教导曾小孩识字认账的那人。只是这事与她本没干系，立彩也不耐得听她们说些场面话，便借口要走，老太太倒也不与她缠。

　　立彩倾身向那许汪洋行过一礼便出了西院，径自回到书房。怀里的黄金坠地很沉，她掏出来暴躁地一脚踢进了角落里，惊醒了在一旁午睡的书童易山。
　　易山自小跟着她，两人几乎是一起长大的。此时见立彩又不知发的什么脾气，她也只是翻了个身，拿衣服遮住脸继续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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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眼又是数天过去，这一日天清气朗，惠风和畅，一辆青绸布的马车载着立彩和曾川出了城门一路向南驶去。
　　同行的还有两人，一是易山，一是驾车的阿惠，都一同坐在马车外踏脚的地方。他们这一路轻装简行，全赖之前已经将装载礼物的马车托给了镖局的人。

　　当天色逐渐暗下来的时候却没见附近有客栈可以投宿，她们一路行来走的都是官道，此间离立彩的表姨母家也还有三天路程。阿惠将马车停靠在官道的一旁，就地扎营，燃起一堆火来。
　　几人便围着火堆，拿出干粮和水来食。
　　但见曾川盘腿而坐，坐姿与其余三人别无二致。

　　更深露重之际，立彩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怔怔出神。此时的天空是一片墨蓝色，连星星都难见到一颗。她思量着后年的秋闱，心思有些深重。

　　第二天天色才蒙蒙亮，立彩半睁开眼，眼前初阳始现，遥远的地平线上一片灿烂风光。而曾川却忽然恶作剧般蹲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立彩狼狈地翻身而起，呵斥道：“成何体统！”
　　她面色铁青，适才的举动实在令她难堪，怎么能把胯\部大刺刺展露在人前？

　　如此一行四人重又启程，晓行夜宿，终于在三日后到达乐城。立彩她表姨母江有青也一早就遣了人来城门口守着，只待她们一到便将她们接入城去。
　　江有青她们家比之江有时家更为殷实，在乐城开了十多家店铺，主营各种绸缎布庄，每年的净收入也有五千两开外。

　　马车要从城东门进城，立彩便吩咐了阿惠驾车从城东门进，自己则就近在城西门下了车。跟着那几个来接她小厮走过喧闹的街市，又转过几条小巷，很快便到了江家大宅的门前。
　　但见那朱红色的大开此时敞开着，立彩的二表姐江河图正手执纸扇，一袭青衣地站在那儿笑看着她。

　　立彩上前寒暄道：“久违了二表姐，近来可好？”
　　江河图笑地温煦，“整三年没见了，只是想你，其余倒还好。”
　　立彩爽朗一笑，挽住她肩膀一边向里走，又一边嬉笑道：“姐姐，我可想你得紧，怕只怕我一来二姐夫又要怪罪我成日里带你去花天酒地了……”
　　江河图啐她一口，笑骂道：“泼皮猴，一来就开你二姐夫的玩笑？”罢了又顿一顿，四下里看了一遭，问道：“听说你成亲了？怎的不把人带过来看看？”

　　立彩觑了一眼身后的曾川，口里却说道：“也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穷酸破落户，成日里在我家混吃混喝的，二表姐叫我带他来岂不是成心要我丢人现眼？”
　　江河图听罢大笑不已，也玩笑道：“真个有这么差劲？那不如此次回程就在我家让你选几个姿色尚好的带回去，也算聊表慰藉了！”她却还只当立彩真个没把那人给带过来。
　　立彩尴尬笑笑，并不应声，只拿其他话搪塞了过去。余光里又瞥了一眼曾川，却见他没甚反应，一时间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她们这话说得实在难听，便是打小跟立彩一起长大的易山也觉得过分了，不禁同情地看了眼曾川。
　　却见曾川的面容隐在光影里，瞧不真切。只是嘴角挂着莫明的笑意……

　　江河图带立彩去了主院却把曾川留在了偏院，她只当曾川是立彩带来的奴仆。虽身上穿着的衣料是好的，却也只道是自己这个姊妹向来不把银子当回事，奖赏下人那是常有的事。
　　立彩见曾川被留下了，却也没有解释之前的误会。高高兴兴地跟自己表姨母叙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