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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西院惹风波 ...

  •   在立彩看来,一个好的男子,应该是杨柳腰、步步莲、不肥不瘦正相宜的;再有要巧笑嫣然,秋波暗转;最后斜抱团扇,倚栏待月……这次第,哪怕酒不醉人,人也自醉。
      自古以来,他们或娇软可欺,或端庄贤淑,但都大抵如此。

      然而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可以像曾川一样两手举起百来斤重的水缸,也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可以像曾川一样劈柴的角度精确无比,仿佛丈量过一样。

      立彩站在后院的门口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会,终于喊道:“喂!祖母叫你去吃饭了。”
      曾川回过身来,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冲她招手笑道:“我知道了,等我劈完这一垛柴,马上就来。”他的眼眸像是星子一样,闪着光亮。
      立彩便没再说话,只耐心等着他。自曾川嫁进江家已经有十来天了,却不像是个来作相公的,倒像是个来当下人的……
      这些活本不该由他来做,只是挡不得有人刻意要让他不自在。立彩是知道的,她那个嫡亲的弟弟江弥灿对这小孩好像格外看不顺眼。

      曾川见立彩没走,似是有点紧张,柴也不劈了,只匆匆扔了斧子又手忙脚乱地洗了把脸,整了下衣衫,便走到她近旁来。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说道:“我们走吧。”姿态放得极低。
      立彩皱了皱眉,抬脚便走。
      她实是瞧不惯这一副谄媚的模样……

      两人一同来到了东院老太太屋里,老太太正晒着暖阳。立彩也不去扰她,径自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了喝茶。这时老太太却伸了手来唤道:“过来。”
      立彩刚要起身,却见曾川先一步上前去,扶住了老太太的手。江老太太从躺椅上坐起身来,笑道:“果然川儿最是合我心意。”
      立彩起身的动作略僵了僵,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耳边听见曾川腼腆的笑声,他问:“祖母,您是要进屋里去吗?”
      “啊啊,这太阳晒多了也头晕啊。”

      这时烟儿走过来,福一福身做了个规矩,笑道:“午膳尽都安排好了,请老太太移步吧。”
      立彩搁下了茶盏,随众人一齐进到屋子里。曾川和江老太太走在前面,倒是有说有笑的。

      几人在桌上坐定,弥灿方才姗姗来迟。
      立彩这个嫡亲的弟弟向来有些骄矜。只是老太太疼他,说什么男儿就是要娇养的,从来也不对他多加苛责,越发惯的他目中无人……

      膳食摆好后立彩就一言不发地用膳了,余光里却瞥见曾川端了一碗什锦山药汤递到老太太面前,他咧嘴笑道:“祖母,饭前一碗汤,长寿又健康。”
      江弥灿拿手帕掩住了笑意,须知江家向来尊崇“食不言,寝不语”的祖训,只怕这回曾川这马屁是拍到马腿上了……少不得一顿教育。
      他半抬起眼等着瞧热闹,却见江老太太接过了汤碗,抿了一口便笑道:“伺候用膳这都是下人的活,你尽管吃你的便罢。”语气虽平常,眉间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弥灿当下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站在一旁的烟儿眼珠子转了转又开口说道:“老太太,小姑爷这是体恤我们下人呢。他可真真是个大好人,但凡有人求他帮忙,姑爷无有不应的。”
      江老太太挑了挑眉,问道:“谁求他帮什么忙了?”
      烟儿才要说话,便听曾川开口打断道:“没什么的,祖母,都是一些小事。”
      他的手无意间抬起了,而江老太太却一眼看见他方才做活时磨损的衣服袖口,越发疑心,对烟儿厉声喝斥道:“你还不快说?!”
      烟儿打了个抖,似是被吓到了,嗫喏着说道:“就是……就是后院里的那一些婢子们,求小姑爷帮忙……帮忙做些活计……”

      江老太太杵着拐杖站了起来,立彩也不敢再坐,弥灿的汤勺撞击到瓷碗,发出“铛”的一声。这时曾川又出言安抚道:“祖母,都是一些举手之劳,没甚大碍的。”
      烟儿却辩驳说:“才不是呢!明明连挑水烧柴这样的粗活累活都推给小姑爷做了,自己却跑去树下歇凉!”
      江老太太一下就变了脸色,拐杖重重地扣在地上,她疾言厉色道:“谁敢叫川儿去挑水烧柴?!”

      立彩余光里斜睨了烟儿一眼,又看弥灿很是不安的样子。
      想到这一番闹将起来祖母必不能轻易善罢甘休,立彩便有心想走了,她端起茶杯漱了漱口,福一福身说道:“祖母,人有三急,孩儿先行告退了。”

      她袖了几钱银子出得门来,径自投往那一轩酒楼。点上一盘花生和一斤清酒,独自小酌。
      又倚在那栏杆上看楼下的众生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真个好不热闹,只是于自身却又生出了几许怅然之意。
      稍不一会酒楼里又进来两人,那两人俱都是白面儒生,长相颇俊,所过之处,引人侧目。立彩扬手一招呼,两人齐齐看向她,却原来是夏半金和江非凡,立彩的两个极要好的酒肉朋友。

      这两人在桌上坐定,夏半金即刻便要斟酒来喝,立彩稍稍诧异道:“怎么阿尚没来?”
      夏半金嬉笑一声答道:“正郁闷着呢。”
      立彩挑了挑眉,还待要发问,那夏半金就凑近了说道:“阿尚前阵子不是看上个寡夫吗?那寡夫原不是个真寡夫!是个有了妻室的!”夏半金说罢又斟了一杯酒,饮尽,继续道:“昨日又还跳河死了,可不郁闷么?”
      立彩的心头一跳,“死了?”
      江非凡在一旁慢声说道:“今早捞上来的尸体,早就冷了,到正午他妻主才领回去。”

      原来这假寡夫本名叫吴禾枝,却不是江城人氏,而是从淮南那一带嫁过来的,其说话天生软糯,惹人心痒。
      只是这么一个娇软的男子,嫁的却是一屠户。那屠户怎生懂得怜香惜玉?久而久之这吴氏便有些红杏出墙的苗头了,镇日里在外拈花惹草。又不知怎的认识了尚家小姐尚可原,立彩的另一酒肉朋友,两人勾勾缠缠好一阵子。

      立彩沉凝了片刻,并无言语。心底却有些寒,这吴氏的死大抵与他妻主脱不了干系,甚或就是他妻主亲手杀死再抛尸河中的……
      只不过究竟是人命如草芥;还是自作孽不可活?

      几人又喝了几盏酒,再叙一番话,便散了。

      立彩回到家中,见门口冷冷清清,连个守门的人也无。她眉头皱了皱,望向西院,耳边隐隐听得有雪雪呼痛之声。思及此前曾川一事,便信步往那西院走去,倒要瞧个究竟。

      可才刚走到西院门首,立彩却又突然顿住,只听得门内老太太声音隔着一扇半开的木门清晰地传到她耳里:“川儿是我江家未来的主事,他自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所以你们那些个挑水劈柴的活儿,还是自做罢!”
      这言语中的威胁意味刺得人牙疼。

      立彩推开那半扇木门,只见满院的下人都到齐了,院中间还有几个奴仆趴在地上,脊背处满是被敲打出来的淋漓鲜血,江老太太竟是动用了家法。

      立彩心内惴惴,分开众人走到老太太面前,先行了个规矩,继而才踌躇问道:“祖母您,您适才……可是说……让曾川掌家?”
      江老太太微点了点头,答道:“让他先跟勤姨学着,他是你嫡夫,这家迟早还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立彩的面皮僵了僵,强颜笑道:“祖母,他还是个孩子,又大字不识一个,怎生管得起帐来?”
      江老太太侧目斜睨她一眼,“我请了先生,正要教他。”
      立彩还待再说些什么,江老太太却挥退了众人,往屋里去,又顿了一顿,回首道:“我心意已决,你也不必再多费口舌了。”

      立彩苦笑,迈步要走,她心知此前的事情怕是真的触怒了江老太太,才至于要如此兴师问罪,甚至于还动用了家法……只是观其颜色,那几个受罚的奴仆应该还算明白厉害,并没有将这幕后主使之人给供出来……

      过后立彩拿着伤药去了下人房里,几个受了家法的奴仆俱都趴在大通铺上哀声嘶气,立彩安抚一回,便有人哭道:“我等并非有意要跟小姑爷过不去……实是……”
      立彩心知肚明,也可怜她们平白受这番苦楚。

      到晚间时立彩回了自己东院的寝卧,见曾川已经换过了一件米色衣衫,立彩挑了挑眉,脱下外衫放在一边,终于讥讽道:“想不到祖母如此看重于你,以后你便再也不用受人差遣了。只是可怜了那些受罚的,你不是说你自愿帮她们干活的吗?怎么祖母罚她们,你又不说话了?”
      曾川的脸色一时间有些发白,却苦笑道:“我没有想让她们受罚的。”

      立彩不以为然,继而脱了布鞋往床上一倒,像以往一样占据了大半张床。闭了眼耳边却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
      少倾,曾川再进屋时手里捧了一个木盆,盆里热气腾腾,盆沿上还搭了一条软布。他放下木盆,再抬头时只见立彩已经坐起了身,正直直地盯着他看。曾川笑道:“我帮你洗洗脚吧。”说罢便要去拿立彩的脚,立彩望后缩了一缩,犹疑着又放到他手里。
      曾川帮立彩脱了袜子,他的手不大,掌心有茧,大抵是因为常年劳作的原故。当曾川的手指碰到立彩的脚心时,立彩痒得直想笑,她极力忍住,心底却有了些许愧意。尤其是在看到曾川无比认真的眼神之后,这愧意就越发地明显起来……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这小孩是刻意的呢?
      立彩揉了揉额角,大概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西院惹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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