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里》寂寞如璟

14、第十四章

　　六月在晴朗无云的天气中和那无止尽的蝉鸣中越发的炎热起来，苏月粗略的算了一下时间，六月将过，她嫁入许家也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看上去是过的相当平静的。做为许锦霖的女眷，苏月在这个大家族，没有受到排挤，反而是客气却不过分的热情。苏月知道现在的许家私地下其实已经是波涛暗涌，可是做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许家媳妇，除了几个堂嫂对她的热情拉拢，她并没有感受到明显的直接冲击。
　　换个角度想，也许是许锦霖把她保护的太好，不想让她卷入这个事件，受到牵连、伤害。但也有可能的是，她在许家无足轻重，她的参与与否，并不重要。
　　苏月从不认为她会和这些事情无关，毕竟夫妻一体，许锦霖既然要淌这个浑水，她大概也落不下干净。可是许锦霖在长辈前表示的不会参与竞争的态度，却着实让一些人放下了心。但也有人，并没有轻易的放下心来，他们大概在揣测许锦霖这样做的背后，还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这天下午申时过半的样子，苏月从漫长的午睡中醒来，手脚发软而有些头晕目眩。掀开盖在身上的织锦小薄被，苏月擦了擦自己额头、颈间出的热汗，又躺了会儿，才慢慢从床上爬起，唤来小玉，打来洗脸水。
　　用清凉的井水洗过脸和手，又擦了擦脖子，苏月顿时觉得身心都凉快了许多，精神也好了些。可是这间有些偏西的睡房，此时此刻阳光照射，让她觉得躁热无比。
　　换了身清爽的薄纱裙，苏月喝了杯酸梅汤，便出了门，想要去找一个凉快的地方消暑。月华园固然有阴凉的地方，可是苏月想起某天晚上路过离月华园不远的一片竹林，那可是个幽静清雅的地方，此刻一定清凉静雅。
　　寻着记忆，苏月带着小玉，在申时的金色热烈阳光中，穿行了一个长廊，又拐了两条小路，这才找到那片竹林。
　　和苏月猜想的一样，此刻的竹林，在一个高高的围墙后面，完全不被阳光照射。而且这片竹子，显然被精心的照顾着，竟然在西京这个并不太适合竹子生长的地方，依旧长得青翠挺拔、枝繁叶茂。不时有微风吹来，整个竹林就随风而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越发显得竹林下的空地清凉幽静。
　　在这样阴凉静雅的竹林下站了一会儿，苏月只觉的百骸舒畅，刚刚在烈日下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不见，心情也平静下来。然后苏月随意的在这竹林中走动着，在竹林的风声中，她很快将这个不大的林子转了近一圈，最后，她拐角的地方，看见了被茂密的竹子遮住的半个石桌。
　　心想着在这样清新雅致的地方不可能没有石桌石椅，苏月快步走了过去，想要在这里消磨太阳下山前的时光。但走了几步，绕过挡住自己视线的竹子，苏月看见了那半边的石桌边，坐着一个人。
　　那人白色衣衫，神色安详而随意的看着手中的书本，苏月本能的想要回头转身，可在行动之前，她看到那个人听到声响，抬起头，看向了她。
　　顿时，一阵清凉舒畅的竹林风迎面吹来，苏月看见那人随意的用一只玉簪挽起的长发在这风中飘摇，甚至有几缕散在他的颈间脸颊，更是衬的肤色如玉、容颜清雅。苏月突然觉得，自己身处的这片竹林，清新雅致，却只为眼前的这个人而存在。因为这个人，比这片竹林，更为清雅出尘、空灵秀美。
　　面上拂过微微的讶异，那人放下书本，站起身来，然后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十三嫂？”
　　面色微微的尴尬，似乎自己闯入别人的禁地，苏月点了点头说：“十四弟，这么巧？”
　　许锦韵点了点头，然后大方指了指石桌边的石椅说：“十三嫂来坐，外面应该很热，这林子里倒是还算凉快。”
　　犹豫的回了一下头，苏月看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玉正在离自己不过十多步的样子，这才微微放心，便走了几步，坐了下来。
　　“十三嫂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可不多。”自己也坐好之后，许锦韵微笑着询问。
　　“有一次路过，看见这竹林，因为竹子在这边可不多见，便记住了。”苏月大方的回答，并问：“十四弟也常来这个地方吗？这可真是个消暑的好地方。”
　　“的确是个好地方。”许锦韵点点头说，“可是问到我为什么来这个地方，”他指了指身后不远的高高围墙一角，“因为这片竹林就在我住的园子后面，而且这片竹子也是我让人专门照顾打理的。”
　　看到许锦韵眼里的微微笑意，苏月面上微微一窘，与他错过了视线。是啊，她怎么就没发现呢，许锦韵穿着这么随意，并且一个人，只能说明他住的地方离这很近。可是到底还是平静了脸色，苏月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那照顾这片竹子应该很费心思吧。竹子对水分和温度的要求很高，想要在西京这种干燥的土地上存活，应该不容易。”
　　“的确是不容易。”许锦韵坦白的说，“可是相对有些事情，这种事情又很容易。”
　　“这话怎么说？”抬起头看向许锦韵，苏月觉得他话中有话，不自觉的就问了出来。
　　微微一笑，许锦韵解释：“想要养好一片竹林，只你肯花心思，给它浇水、施肥、捉虫，好好的照顾，是一定可以养好的。可是，并不是每一件事情，你肯花心思，就一定能够办到。”
　　“的确。”苏月明白了，点点头说：“有很多事情的确是这样，即使努力了，也不一定会有回报。”
　　“十三嫂说的对。”许锦霖依旧微笑，只是那眼中的笑意带了一丝玩味，“那现在我想问问，如果你想要的东西，珍贵的就如这长在西京土地上的翠竹，你能确信，最终你一定能够得到吗？”
　　苏月这下笑不出来了，她怎么觉得，许锦韵这样的问话，意有所知呢？但终究勉强的笑笑，说：“十四弟说什么呢，我现在很幸福，什么都不缺，又怎么会有十分想要的什么东西。”
　　“是吗？”许锦韵淡笑着反问，看向苏月，显然不相信的样子，“怎么会有人没有想要的东西。难道不是拥有的更多，想要的也就更多？”
　　这几句倒是有些道理，苏月想了想，以他的话进行反击：“那十四弟你呢？若是照你所说，现在拥有很多的你，是不是想要很多渴望的东西？”
　　微微讶异的看了苏月一眼，许锦韵眼里的笑意更深，“的确，我想要的东西，的确很多。不过现在我想要的，是一件我所不曾拥有却十分羡艳别人拥有着的东西。”
　　以为许锦韵说的是许家族长的位子，苏月微皱了眉，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对话。毕竟，这是一个现在在许家很敏感的话题，不适宜在这样青天白日的外间拿出来讲。于是礼节性的笑笑，苏月点点头说：“既然十四弟有这么明确的目标，那就祝你达成所愿。”
　　许锦韵却只是笑笑点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苏月一时觉得无话可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的小玉，便想着要告辞了。这竹林固然是好，可毕竟是别人的所有物，她不至于为贪一时的凉快而这样有些暧昧的和她的小叔独处，落下可能的话柄。于是她站起身，向许锦韵告辞。
　　许锦韵没有挽留，只是站起身，看了看远处，然后客套说：“十三嫂走好。”话了，却又似乎不经意的说起，“十三嫂可千万不要走错路了，出了竹林右拐不多远的园子可是十一哥的悠然居。你若是不小心走到那里被他看见，可有些麻烦呢。”言毕他却是不再看苏月，坐下来专心看自己的书。
　　尽管心中万分疑惑，但是看见许锦韵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苏月沉默着行了个礼，就带着小玉离开了竹林。回月华园的方向，本是朝左拐，但苏月却因为想着许锦韵说的话，脚情不自禁的迈向右边。究竟，许家十一少的园子，会有什么古怪？
　　走了一小段路，已经看见在金色阳光下被树木掩罩的园子一角了，苏月被炽热的光线又晒出一身汗，内心突然有些忐忑。
　　许锦韵，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说？是单纯的提醒她？恐怕他没有那么好心吧。所以，是故意激起她的兴致，让她好奇的去许锦华那里一探究竟？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苏月想起许锦霖似乎并不愿意见到许锦华的样子。许家十一少的腿，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苏月又想起许锦霖应该有一段还没有对她提起的在许家的过往。这两者，应该是有什么关联的吧？如果她冒然去了许锦华那里……苏月的后背心突然冒出一股冷汗。她顿时下了决定，脚步一转，走上另一条岔路。
　　内心的这一番挣扎和考量之后，苏月顿时觉得有些疲惫。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但她至少知道，若是许锦霖知道她与许锦华见面，一定会不高兴。而让她差点做了这件事情的，竟然只是许锦韵貌似不经意的一句话。他这样，是不是别有居心？苏月突然发现，自己之前看轻了许锦韵。他那一脸无害的相貌和表情背后，是不是也和这个许家大部分的人一样，一样的只为自己的利益？
　　没有容得上苏月想太多，她就被一个清亮的声音叫住，回头一看，正是许家十六小姐许梦瑶。
　　“十三嫂。”一脸天真甜美笑容的少女迎面走了过来。待到走到苏月面前，她忍不住惊喜的说：“真是巧，我刚想去找你，你怎么就来了。”
　　“我看太阳快下山，不再那么热了，就来看看你。几天没看到你了。”苏月镇定的笑着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对许梦瑶说谎，只是直觉的不想说出，她刚才独自见到了许锦韵。
　　毫不怀疑苏月话语真实性的少女露出惊喜的笑脸，说：“那快到我的院子里去，虽然太阳快下山了，但现在仍是热。”
　　做为目前许家唯一的待字闺中的娇小姐，许梦瑶也分得一个舒适幽静的小院子——玲珑居。这园子不大，却也雅致可人，苏月坐在阴凉的正屋里，喝了一杯凉茶，这才真正舒适放松下来。
　　“十三嫂来找我有什么事？”看苏月轻松下来，许梦瑶这才问起。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闷了，来找你聊聊天。”想起自己的谎言，苏月脸不红心不跳的编织了另外一个谎言，说完还笑着问：“十六妹你说要去找我，又是有什么事呢？”
　　“是这个。”许梦瑶让人取来一个小食盒，打开取出一碟糕点，“这是十四哥哥今天让人给我送来的冰皮糕，味道很特别。我吃过之后看还有些，就想着给嫂子你送点去，让你尝尝鲜。”
　　“冰皮糕？”苏月看向那碟糕点，雪白又带点半透明的糕点，圆乎乎的躺在白瓷盘中，隐隐的看见里面深色的馅料。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绵软中带着韧性，清甜中又带着丝丝清凉的口感扑面而来。苏月看了看手中的糕点，又咬了一口，这下咬到了香甜绵软的绿豆蓉馅料。
　　“十三嫂，怎么样？好吃吗？”许梦瑶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光关切的问。
　　“很特别的糕点，我以前都没吃过。”苏月老实的回答，然后开始分析，“这个外皮大概是用糯米粉之类的做的，不过若是单纯的只有糯米粉，又没有这个韧性。还有这种清凉的口感，不知道是添加了什么。”苏月真的有些好奇了，这个冰皮糕的做法。
　　“呵呵。”许梦瑶得意的笑了笑，然后说：“我知道，这个里面添加了薄荷的汁液。听说薄荷是西域独有的一种植物，它的汁液辛凉，可以解暑提神。十四哥哥特意从西域带了些回来，然后让他的厨子做了些糕点送过来。”
　　“这样……”苏月恍然大悟，却在得知了来历之后没了兴趣。通过今天下午的那一会儿接触，她本能的觉得，许锦韵这个人，她要离的远一点。

作者有话说

　　其实薄荷中国是自古就有，但是……这个算架空吧，所以就被我设定的只有西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