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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坏孩子 ...


  •   狐大爷没有反抗,他临走的时候,只是浅浅一笑,什么都没解释。

      而我,被他浅浅地摆了一道,一同被关入大牢。

      他无耻地威胁道:“倘若巧胖不在,我就砸烂北台雪牢,咱们大家一起完蛋!”

      龙大爷意外地没有生气,他脸色平静,对我说:“别害怕,没事。”

      为了安抚罪犯,我这个无辜群众竟也被迫入狱,世道果然大大地坏了,善良的人活得真艰难。我站在牢门前,表达无声的抗议,心里想真不如一张奏报,早早送这群神经病完蛋。

      牢门高筑,雪窟寒冷,隐约能听到凄风怒号,牢房里有冰砖堆砌的床,还有个冰雪铸就的卫生间,地面光溜溜的,能当镜子照。整个牢房空荡荡,略吱个声都有回音,教人厌烦。

      狐大爷倒是心宽,躺在床上哼起了小曲儿,咿咿呀呀怪难听的。我坐下,开始捋事情经过,玻璃灯幢上的画面,是戌时初刻,前后不到五分钟,非常快,夜色深沉,狐大爷的衣服倒是很抢眼,红彤彤的一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骚狐狸。他随手杀了人,然后又越过重重守卫,潜进了南山官邸,爬上了本官的床——

      我脑子里一道亮光闪过,不对,狐大爷昨晚上脱衣服的时候,是凡人打扮,衬衫西裤,而画面里的狐狸穿得是古装红袍,还系着玉带!我正要激动,旋即又给自己泼了一瓢冷水——中间仍旧差了一个小时,他随时可以换衣服不是吗?

      现在的关键就是戌时的不在场证明,只要狐大爷说出戌时他在哪里,不就洗清嫌疑了吗!反正别人变个骚狐狸来陷害狐大爷也不是难事……

      只不过……我发现自己又再次陷入矛盾,别人变个骚狐狸不是难事,那狐大爷随便变一个自己也不是难事咯,啊啊啊,怎么才能证明别的地方的狐大爷才是真·狐大爷,疯了,我真的要疯了。

      难怪紫府君和龙大爷都一脸凝重,这事儿压根就没我想的那般简单。

      “胖胖,过来。”狐大爷朝我伸出手,他笔直地站着,恍若君临天下,我皱眉,这都什么年代了,要唱戏吗?心里吐槽着,但我还是把手放进他的掌心,祈祷他大爷不要再发神经,拖累本官也担待个罪名。

      狐大爷身量高大,将我扣在他胸前,下巴搁在我脑袋上,坏笑道:“走,大爷带你吃火锅儿去。”说着,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凝神一看,四周宽阔,白雪皑皑,不远处就是庞大的北台顶龙宫建筑群——越狱了……这下子就算原本没罪,现在也坐实了,畏罪潜逃说得不就是这种情况吗。

      我欲哭无泪,本官何苦来哉,居然担心一只骚狐狸,现在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狐大爷踩着云头,风驰电掣,恍如闪电划过天际,稀里哗啦地落在南山脚下,他打了个响指,我两就成了凡人模样。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头晕眼花,走路一晃一晃的,像是南极来的企鹅。天底下有晕车晕血的,第一次听说还能晕云彩的,我喉咙发紧,一个没忍住,趴在桥上大吐特吐,到最后,竟见了血。

      点点红梅在河水里散开,狐大爷顿时急了,“就算你年纪小不修行,吃得起烟火,可你这是吃了多少!浊气竟连肠胃都划破了!”

      我默然,不敢反驳,河水哗啦啦地流,带走了秽物和血迹,狐大爷买了矿泉水,然后悉数倒掉,从河里舀了清水来。

      他握着我的手,怒火熊熊却又极其无奈,因为连他自己也清楚,我吃烟火的坏习惯,是他教唆的,就像小时候骗我吃花椒粒儿,他都悄悄吐掉了,可我却老老实实吃下去,还天真地问他:“为什么我的花椒不好吃?”

      不同的就是,花椒粒儿难吃,我不会再碰,而烟火诱人,沾染上就很难戒掉。其实狐大爷的借口千变万化,我却早已参透:他只是想毁了我,这样,坏孩子巧胖就再也离不开梵仙山,离不开他。

      小时候,他会刻意打扰我读书,哄我去玩,带我看人间的灯红酒绿,甚至不惜上演少儿不宜……这份自私的爱,我不想要。

      河岸边,杂乱的鹅卵石里有枯草,潜藏着今年的青草嫩芽,正等三月雨。风声细碎,岸上烟火喧嚣,袅袅炊烟起,饭店和民宿鳞次栉比,小孩儿们才放学,穿着蓝色的校服,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游戏里谁又练成了高等技能,打开了稀世宝箱。

      我心下微暖,羡慕只属于凡人的淡然幸福,但狐大爷有些窝火,平时他很爱唠叨,叽叽喳喳像只麻雀儿,但现在却薄唇紧抿,不和我说话,大手紧紧地握着我,只顾大步朝前走。

      我们穿过了人间,来到了只属于神妖的世界,南山下联营别墅今日很冷清,没有歌舞,五条龙都不在。我看了眼身旁的罪魁祸首,他却毫无自知自明,依旧虎着脸,阴沉沉的,仿佛谁欠了他巨款没还。

      他站在官邸门前的观景台上,望向梵仙山,而后满意地笑了:“嗯,从这儿看不到我,果然没算错方位。”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狐大爷的神色也渐渐柔软,他握紧我的手,语气低沉,非常伤感,“胖胖,我错了,活了这么久,我没学过怎么讨人喜欢,而作为神祗,动心太难,能找一个灵魂契合的伴侣难上加难,所以别轻易说不要,好吗?”

      狐大爷褪去幻术,他难得将衣服整整齐齐穿好,看起来器宇轩昂。白雪簌簌落下的寂然里,池水倒映出我们站在一起的影子,一红一白,很不般配。神族历经千万劫数,七情六欲淡早已如灰烟,若还能有一份感情执着,不容易。我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要不起。就像敖卓和他的神妃,情比金坚,一个溘然长逝,另外一个便只能带着永恒的伤痛,荒芜整颗心,流放自己的余生。

      这一点,我们不如凡人幸运,凡人命数短,旋失旋忘,而我们却要铭记长久的一生,直至下一次沧桑大劫,神入轮回,才能遗忘。

      “北台顶的那只狐狸,不是你。”我挣开了他的手,反握住,上面布满了细小的伤口,褐红的结痂伤疤看起来已经颇有些日子,而北台顶的狐狸手上皮肤如象牙般光洁。“你干什么去了,弄得伤痕累累?”

      “为见你,略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不过是从梵仙山,一直挖到了南山。”

      狐大爷嘴角勾起一点弧度,轻描淡写着,但却掩盖不住那满脸洋溢的小得意。我抬眸,在他笑意盈盈的眼底,看到一张平淡的圆脸,仍旧没有笑,但眼神却有了小小的变化,充满了气到死的无奈。

      我只觉得左下腹胀痛,肝火烧心,“为什么不解释?”

      谁知狐大爷一脸惊恐,“那敖卓一定会把我辛辛苦苦挖出来的地道填平!”末了,他还严肃地警告我:“你也不准说!”

      “这次惹得麻烦可大了!”我气愤地甩开贱狐狸的手,他真是足够闲得慌,“你还玩地道战,狐相白,你脑子被寄生虫吃光了吗!”都快坐牢了,也不赶紧想办法脱罪,他大爷脑子里装得都是屎粑粑吗?天大地大,我还不想跟着他坐牢。

      我坐在亭子里,委屈得掉眼泪,本官可是实打实的宝宝,小小年纪竟如此苦命,官儿还没当几天,就要因为稳定原因被迫入狱,他大爷们也太不讲理了。

      “别哭,没事的,敖卓应该快抓到凶手了。”狐大爷蹲下身,揩去我眼角的泪水,头一次温柔缱绻地轻轻抱住我,道:“别着急,相信我,都不算个事儿。”

      “那为什么紫府君还摆出老大的阵势去捉你。”我打开他的狐狸爪子,哭得越发厉害,颇有些蛮不讲理地架势,“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怕你被抓起来,被砍掉狐狸脑袋。你就不想想我多难做呀,换成是别个人,我早就写个大八卦,上报天庭,祈祷他被砍成肉酱才好呢。”

      他一愣,旋即紧紧抱住我,“傻孩子,做戏原就是抓犯人的一部分,犯人不松懈,如何顺利抓捕?”

      狐大爷笑了,如三月桃花,温柔静好,不带一丝流气,比泉水都干净,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哭得稀里哗啦,满是动容:“小傻瓜,你大爷我怎么会有事呢?”

      他俯身,金珠扣着整齐的白领,玉带微微收紧,带得环佩金玉琳琅,清声悦耳。狐大爷抬起我的下巴,一偏头,温热便扑面而来,压在了我的唇瓣上。刹那,只觉得内心如雪花落地,安然又落寞,让人想哭。

      狐大爷收紧了手臂,将我箍进怀里,呼吸渐渐急切。他的气息逼得我无处可躲,一如过去十几年里,强势又霸道,他大爷就爱耍无赖欺负耿直的本官,骗我摸他小弟弟,骗我和他洗澡……我下意识地用小舌抗拒对方异样的炙热,却不料激得他动作更粗暴了起来,几乎要将我按进他的身体里。我不自觉地学着曾看过的女妖精,但却手忙脚乱地,几乎无力应对。

      终究,还是老奸巨猾的狐大爷赢了,我或多或少沾染了他所期望的坏习惯,变成了一个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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