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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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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迢的一声鸣叫把她拉回了现实。这时候她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幽幽地唤着:“公子……公子……”
是在叫自己吗?弥烛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什么人在。
是风声吗?难道自己听错了?
弥烛心下有些慌张,忙唤来乌追,翻身上马,正欲离去,那个声音又飘到了她的耳中:“公子……公子……”
细细的,弱弱的,仿佛是从地下传来。
她下意识地朝下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姑娘。虽然脸上沾了灰尘,可难掩面容清秀,柳叶眉下一双眼尾上翘的狐狸眼。
“发生了何事?你为何独自在这里?”弥烛翻身下马,走上前问道。
“公子救我……”见到弥烛走过来,那姑娘忙起身,扑到弥烛脚下,抱住了她的腿。
“你倒是先告诉我发生了何事,否则我怎知如何救你?”弥烛吓了一跳,连忙用力掰开那姑娘抱住自己大腿的胳膊,退后半步看着那姑娘说。
“公子……”姑娘听了弥烛的话竟然泣不成声,她坐在地上,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对弥烛说:“我本是中原官家的女儿,家父姓姚。我于三年前的上元节不慎在灯市与家人走失,被歹人发现,便将我卖到这穷乡僻壤,嫁与一个五旬老儿,他待我如同草芥,不但日日欺凌于我,还时常让我挨饿受冻,我逃过一次,被他抓回一顿毒打,之后就用了小指粗的锁链把我拴在了马房……我等了一年的功夫,这才寻到机会再次逃脱,可我徒步逃至这卵石滩的时候不慎扭了脚,害怕那老儿追来,只得藏匿于苇草中,如今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一直未有面善的人经过,今天遇到公子,顿觉公子是可以托付之人,不知公子能否帮上小女子逃离这里?”姚姑娘泪水涟涟地倾诉了自己的身世,说完便抬眼望着弥烛,眼神楚楚可怜。
“你……要去哪里?”弥烛问道。
“小女子别无所求,只求离开那老儿,公子带我去哪里随意。”姚姑娘垂目说道。
看来是黏上自己了,弥烛皱皱眉头:“我要朝涯河上游去,带着你着实不便,不如你随我上路,找一个路上遇见的小镇安顿下来?”
“公子,只是……”姚姑娘吞吞吐吐地开口。
“只是什么?快说!”弥烛不耐烦地问。
“那老儿的村落就在距这卵石滩不远处的沿河上游处,若是我随公子沿河走过去,定会被那老儿捉回去。”姚姑娘梨花带雨,一说起“那老儿”就开始瑟瑟发抖。
“你真麻烦。”弥烛面露不悦,“那你说说,我们倒是要怎么走?”
姚姑娘指了指河对岸:“我们从那边的坠星镇绕过去,就不会经过那老儿的村落了。”
“河对岸可有市镇?”弥烛望着那一片苍莽的林地问道。
“有的,坠星镇,算是这附近最大的市镇呢!”姚姑娘点点头,一脸真诚。
“可是这涯河湍急,要怎么渡河呢?”弥烛望着宽阔的江面有点犯难。
“往前走不远有一处渔人码头,我们可以央求那里的船家渡我们过河。”
“央求什么?给他银子便是。”弥烛不耐烦地说。
“小女子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听到弥烛答应了她,又是如此豪爽,姚姑娘感激涕零。
“先说好,我只帮助你一次,到了市镇就不许再缠着我了!”弥烛翻身上马,又伸手把姚姑娘也拉了上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背后。
姚姑娘听了弥烛的话,忙不迭地点着头。
在一条渔船上渡过涯河,一路朝坠星镇走去,弥烛总觉得心神不宁。细细想想,总感觉这姑娘有哪里不对劲,可究竟有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走了半日山路,还不见坠星镇的影子,也不见任何人家,四周只有苍茫的天,幽深的老林,还永不停歇的风,也不知到了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又前行了几里,穿过两道山洞,已是口干舌燥的弥烛远远望见一片荒草地,草地远处山脚下树木掩映的山上有一片高低错落的房子,定睛一看,真的是一座破败的村落。那些窗棂尽失的房子,像一个个失了精神的怪物,瞪着空洞眼睛,盘踞在山坡上,居高临下地漠然注视着“偶然”途经此地的弥烛和姚姑娘。
不,也不尽然,村落的一隅有一栋颇具规模的大宅子,外观修缮一新,两只巨大的灯笼一左一右地挂在门前。看上去并不似其他房子那样了无生气。
“我们在这里歇歇脚吧!”姚姑娘也看到了半里开外的那间院落,言语中竟难掩兴奋。
弥烛心中一动,当下勒马。
乌追得令,轻轻一仰头,就停在了原地,一步也不再前行。
“公子怎么不走了?过了这座山岗,就能绕过那老儿的村子了!”姚姑娘高兴地在弥烛耳边说。这一路上她的手都紧紧地搂着弥烛的腰,还时不时地婆娑一下,若是个男人定要被她抚走三魂七魄了。
“那老儿一直把你囚禁于他的居所吗?” 弥烛侧头微微侧头,突然问她道。
“一开始是居所,后来是马房……”姚姑娘机械地回答。
“仅有一次逃脱?”
“仅有一次……公子你这是……”姚姑娘不明白为何一路沉默的弥烛突然问她这种问题。
“上次逃了多久?”弥烛不理会她的疑惑,继续发问。
“上次?竟然不记得了,大概只逃出了半天的光景?或许是一天?”姚姑娘不确定地说,“上次实在恐惧太甚。有些事都模糊了。”她又解释道。
“不想回中原吗?”
“想……”姚姑娘回答的并不干脆。
“下马。”弥烛对她冷冷地说道。
“公子你说什么?”风大,姚姑娘一时没有听清。
“我说你下马!”弥烛板着脸说。
“这是为何?公子,你不是说要带我离开这里?你不能把我一人扔在这荒山野地……”姚姑娘胆战心惊地问道,她环着弥烛腰的手臂一直没有松开。
“我要下马方便一下。你若不下去,我又如何下去呢?”弥烛换了柔和的口气,平静地对姚姑娘说。
听他这么说,姚姑娘这才松开手,从马上跳了下来。
她刚一落地,弥烛就迅速调转马头,两腿一夹马肚,乌追似一道黑色闪电般地冲了出去。
“公子!公子!”姚姑娘在弥烛身后叫到,风吹散她的声音飘进弥烛耳中。
弥烛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逃过了一劫。
谁知未行出多远,就听得空中雪迢一声尖厉的鸣叫。
弥烛心中一紧,听出是有人靠近了,还未做计较,就被突然从旁边树丛中甩出的绳索缠住,从马上拉了下来。
狠狠地滚落在一片茅草上,压倒了一大块半人高的草。弥烛右侧身体先着地,虽有厚厚的茅草缓冲,还是疼的呲牙咧嘴。
“来都来了?还想跑?”三个穿着破旧的男子围上来,均是短衣打扮,二三十岁的样子。
看样子不是宫里的人,难不成是遇到了山中的强盗?
事到临头,弥烛并不慌乱,虽然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她还是强忍剧痛,打了个唿哨。
乌追啊,你快跑开,找人来救我!
“耍什么花招?”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抓着弥烛的肩膀,一把把她拉了起来,顺手扇了她一个耳光。
弥烛眼冒金星,左边脸颊顿时肿起老高。
“这位公子,可是在召唤你的马?”一位身着长袍老者走上前来,手中牵着不停晃动马头欲挣脱缰绳的乌追。他貌似忠良,言语客气,和那几个一脸横肉的粗鄙男子并不像一路人。两道浓黑上翘的眉毛特别引人注目。
弥烛心中一凛,抬头欲观望天上的雪迢,哪知刚微微一动,就被人用手砍了脖子,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醒来的时候,弥烛面朝下正趴在乌追背上,被人牵着晃晃悠悠地走进一个院落。
微微睁开眼,弥烛可以看到院子的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车辕、车轮。从院墙的颜色来看,她判断自己来到的正是之前远远望见的那间大院子。
本以为识破了那女人逃过一劫,最终还是被绑了来,真是缘分。弥烛在心中自嘲地说。
“把这位公子请到客房,上些鱼肉,补补身子。”长袍老者的声音响起。
随即两人前来,抓了弥烛的手脚,把她抬至一间房中。
弥烛一直紧闭双眼,佯装未醒的样子,待那两人把她扔到一张软床上,又开门出去。哗啦啦一阵落锁的声音后,隔了半晌,她才悄悄地睁开眼。
原本以为自己置身在一间简陋的柴房,睁眼一看,弥烛竟吃了一惊。
这间房子不大,方方正正,房内陈设甚是讲究,方桌、衣柜、书架像是紫檀木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典籍,墙上挂着一副样貌神韵俱佳的仕女图,只是由于距离的原因看不清是落款,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弥烛身下的床,也是说不出的松软舒服,丝绸面的枕头、被褥,绣着灵动的花鸟,暗红色的床幔低垂,床头还挂了一只散发着阵阵馨香的香囊。
这……就是那老头口中的客房?
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弥烛感到一阵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