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良相》蜜糖琥珀

28、第二十八章

　　一个生着一对斗鸡眼的男人，正站在街对面，定定地看着突然从铁匠铺走出来的弥烛。
　　弥烛如何不认得他呢？
　　“是豹王爷的人。”弥烛微微侧头，对刚站到她身边的九公子低声说道。她的目光一直漠然注视着那个斗鸡眼。
　　斗鸡眼本想向弥烛，结果看见九公子过来就拔腿跑了。
　　说时迟，那时快，九公子挥出手中的斗笠。弥烛只听见左耳朵掠过一阵风，抬眼就瞧见那斗笠转着圈儿朝斗鸡眼呼啸而去。
　　“哎呦！”斗鸡眼被斗笠击中后脑勺，重重地扑倒在地上。
　　九公子几步上前就要擒他，谁知这斗鸡眼翻身就抽出了武器：一把锋利的弯刀。抬手就朝正在靠近自己的九公子砍去。
　　街市上一阵骚动，弥烛听到了路人的惊呼。
　　九公子神色平静，眸子射出冷静的光芒。
　　他收住脚步，侧身一闪避开了弯刀的锋芒，瞅准斗鸡眼的手腕就用手里的一个物件砍了上去。
　　弥烛看得真切，九公子手里是那只准备送她皮质的刀鞘。
　　他的力道甚足，斗鸡眼被那只刀鞘砍的“嗷呜”一声，手里的弯刀也脱了手。
　　九公子抬脚踩住了他那只去捡刀的手腕，顺便锁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斗鸡眼无计可施，只得老老实实地伏在地上。
　　“公子饶命，我出来也是混口饭吃，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斗鸡眼嘴里开始求饶。
　　竟然和在豹王爷宅子里生擒的满脸胡茬是一路说辞。弥烛冷笑了一声。
　　“那你害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弥烛踢了斗鸡眼一脚。
　　“去找根绳子。”九公子对弥烛道。
　　弥烛点点头，跑去了又跑了回来：“我身上没有银子了……都被他们掳了去！”弥烛气愤地指着斗鸡眼。
　　“公子赎罪，那银子小的分文未取……”斗鸡眼连忙为自己辩护。
　　九公子却皱起眉头看着弥烛：“不是所有东西都必须用银子买。”
　　说完，他扭头看了一眼刚刚出来的铁匠铺，老板正站在门口和一众路人看热闹。
　　“店家，帮我寻个绳子，刚捉住一个小毛贼。”九公子隔着街朝铁匠老板喊道。

　　“刚才看到我是否想要捉我？”弥烛问被捆住双手跟在九公子马后的斗鸡眼。
　　“……”斗鸡眼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说话啊，问你话呢！”弥烛抬手就要打他。
　　斗鸡眼赶紧缩起了脖子：“公子莫打，我只是看着公子眼熟……”
　　“眼熟！”弥烛的巴掌落在了斗鸡眼脖颈子上，“你若没有害我，怎会觉得我眼熟！”
　　“……”斗鸡眼挨了一巴掌，却不敢出声。
　　“你的主子豹王爷去哪里了？”九公子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舅……豹王爷去哪里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斗鸡眼奋力摇头，好像要撇清他和豹王爷的关系。
　　九公子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弥烛斗鸡眼那副欠揍的样子，想着自己的行李尽数被他们抢去，伸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听说豹王爷是去寻大仙姑……我只是听说……”斗鸡眼唯唯诺诺地说道。
　　大仙姑？什么怪名字。弥烛一脸疑惑。
　　“大仙姑是芜郎们信仰的女神。只是从未有人见过。”九公子对弥烛道。
　　“你在豹王爷宅子里一共害了多少人？”弥烛厉声问斗鸡眼。
　　“我从未害人……”斗鸡眼摇着头道。
　　“好个从未害人，那你说，我当时难道是被你们请去的吗？”弥烛生气地看着斗鸡眼。
　　“你到了之后不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吗？”斗鸡眼并不服气。
　　弥烛牙咬的咯咯响：“那在房中下魅魔草的人不是你们吗？那些姑娘不是你们掳来的吗？那姚姑娘还要被你们当做诱饵！你们就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吗？”
　　“那些姑娘都是自愿来宅子里的。”斗鸡眼平静地说出了一句让弥烛大为吃惊的话。
　　“满嘴胡言！”弥烛只当这斗鸡眼是吓傻了。
　　“我说的是实话，”斗鸡眼辩解道，“为了保家人平安，很多大家族都愿意把一个女儿送到豹王爷这里。”
　　“那为何姚姑娘是姐妹两个一起去的？”
　　“我只知道，那姚姑娘姐们是坠星镇一个手可遮天的大人物送来的，许是要豹王爷庇佑的人更多吧……”斗鸡眼想了想道。
　　“是不是被人害了？”弥烛转向九公子问道。
　　九公子点点头，并未言语。
　　弥烛想着这件事，发现真的是疑点颇多，再深入的想一下，却是不寒而栗。
　　“二位公子这是要带我去何处？”斗鸡眼抬头望了一下，他们已经转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送官！”弥烛说道。
　　“公子不要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若是吃了官司，帮我做主，只怕是会死在牢里……”斗鸡眼哀嚎道。
　　九公子依旧不语，走到一处小院落前，下马走了进去。
　　弥烛随后进入，发现竟是某家的后院。
　　“九公子！弥烛姐姐！”斑蝥看到他们回来，从一侧的马房走了出来。
　　“把这个人关到柴房找人看好。”九公子把斗鸡眼推给斑蝥。
　　弥烛跟着九公子穿过宅子走到前厅，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家人声鼎沸的客栈。
　　公孙大娘家的客栈？弥烛在心里判断着。
　　“九公子，房间已经给您留好了！”一个穿着一身翠绿色衣裙、头上盘着多个发髻的的年轻女子见到九公子忙走上前来道。缀满彩珠的宽腰带、鱼尾状的窄身裙……弥烛认出这身装扮是涯河厉族特有的服饰。
　　这是公孙大娘？弥烛心中嘀咕道，这女子身材窈窕，容貌秀丽，哪里有半点大娘的样子？
　　“我的房间呢？”弥烛在九公子身后拽拽他的衣角，她此时竟然希望听见这个翠鸟一样的年轻女子说：“不好意思，只剩了最后一间房。”
　　“不好意思，我们只剩了最后四间房了，九公子一行五人，有两位公子需要将就一下了。”年轻女子说道。
　　“四间？”九公子说着看了一眼弥烛，“够了。”
　　弥烛还带着斗笠，压的很低，看不清表情。
　　这时候斑蝥跑过来：“人已经安置好了。”他在九公子耳边低低地说。
　　随即转过身来：“房间不够，我和姜黄大哥挤一挤就好了。”
　　弥烛有些懊恼，她就知道会这样！
　　一名白白胖胖的店小二过来，领了九公子和弥烛上楼。
　　留给九公子和弥烛的两间房在二楼尽头，门对门。
　　还好，离得并不远。弥烛暗笑。
　　走进房间，弥烛见这房间倒是大的很，床对面的窗下还放了一个软榻。再住上一个人一不成问题。
　　她刚关上门，就听到姜黄在外面招呼：“九公子，元大哥到了！”
　　又听得九公子应了一声。
　　许是遇到朋友了，弥烛想，并不以为然。
　　走到屋中，弥烛先把雪迢和小红燕隼放出去，又摆弄了片刻陨铁小刀，小巧玲珑让人爱不释手，刚才眼见九公子用那个刀鞘当武器，现在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丑了。
　　一阵倦意袭来，弥烛这才记得自己从早晨就奔波至今，还未好好歇歇。
　　她用房间铜盆里的清水洗了脸和手，刚要躺去床上，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开门，她看见九公子正站在门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姑娘，看上去和自己一般的大小。
　　“如何不问是谁便来应门？”九公子皱眉看了一眼已经脱掉粗布男装外套的弥烛。她的脸刚刚洗过，白净宛若水中的白莲。
　　“不问也知道是你。”弥烛并未看九公子，而是瞟了一眼那个姑娘。
　　那姑娘也在偷眼看她，斑蝥正站在那个姑娘身后。
　　“弥烛姐姐，这个是茯苓姑娘。”斑蝥踮着脚在茯苓姑娘身后道。
　　茯苓姑娘？这名字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分明……
　　弥烛朝茯苓姑娘挤出一个微笑：“幸会……”
　　茯苓姑娘也朝弥烛微微颔首。
　　“房间不够，今晚你们挤一挤。”九公子道，用了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
　　弥烛“哦”了一声，就转身进屋了。
　　“弥烛姑娘，麻烦了！”茯苓姑娘跟在弥烛身后柔声说道。看来她已经知晓了她的名字。
　　斑蝥给茯苓姑娘提进了行李。
　　九公子并未进屋。
　　“从哪里来？”弥烛坐到软榻上，看着茯苓姑娘收拾行李。她身形纤细，面容清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随哥哥的商队从百草峪前来。”茯苓柔声答道，那声音柔的都要滴出水来了。
　　百草峪？茯苓姑娘……
　　弥烛这才想起，九公子身上的荷包就是这个姑娘缝制，从斑蝥的嘴里还得知，她对九公子是一往情深。
　　又柔又媚，一副男人我见犹怜的样子，而且还会用伎俩……
　　“……”弥烛不想再和她说话。她想起母亲去世后，那个玉山的婢女黎氏也是用了这样一副姿态接近父王，最后成了权倾夜桐的黎皇后。
　　“弥烛姑娘，初次见面就来叨扰，没有别的好东西，这套衣裙送你，聊表心意。”
　　正出神间，茯苓手里托着一套水蓝色的丝绸衣裙来到了弥烛面前。
　　“我不……”弥烛张嘴想要拒绝。
　　“请姑娘不要拒绝，这套衣裙并不名贵，是我哥哥商队贩运的货物，我看着可心就央求哥哥留下了，却一次都未穿过，见姑娘面色如皎月，顿时觉得这套衣裙姑娘穿起来肯定比我更合适……”茯苓说着便把衣裙摆在了弥烛面前。
　　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个粗糙的声音在门外唤着：“茯苓！来帮我点货！”
　　“是哥哥在叫我，先失陪了！”茯苓说着就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