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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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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一共三百文钱,你给了钱我们就不抓他。”男人虽然有些诧异修碣怎么会帮一个乞丐,但是这和他无关,他只要拿到钱就行。
一直在角落里啃鸡腿的男孩见修碣帮他,也不急着吃了,他大声说:“不过是几个小菜,鸡腿我也之拿了一只,充其量不过一百文,怎么可能是三百文!”
“我说是三百文就是三百文!一分都不能少,不给钱今天我就打死你个贼!”那男人怒目圆睁,无比嚣张的说。
气氛又剑拔弩张,修碣不过一介书生,在场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若是讨了钱财便走,倒也没事 。怕只怕这小孩惹怒他们,偏要让他们吃些苦头,这就不好办。偏偏他们又不占理,叫苦都没地方去。
修碣忙阻止那小孩再说话,“他不过是个小孩,说话口无遮拦罢了。”
向胡同口要进不敢进的双儿招招手,双儿见状,急忙跑过来。
“双儿,拿三百文钱给他们。”
双儿简直不敢置信,为了个不认识的小屁孩,白白送出三百文钱。但是修碣神色坚决,不容置疑,她只能委委屈屈地摸出三百文。
要知道将军府的公子小姐,都是有月钱的,但修碣在将军府不受待见,自然这月钱也是没有。虽然临走时,将军给了些钱财,但是这可是未来一个月的生活费,本来就不多,现在还要白白送出去。
几个大男人拿了钱,收起气势汹汹的样子,还对着那孩子骂骂咧咧几句,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幸亏地方偏僻,没有引起路人驻足。修碣转头看向角落里的男孩,淡淡地说:“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今天遇到我,且救你一救,来日却未可知,你好自为之。”
“等等!”那孩子道,“你救了我,便是于我有恩,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闻言,修碣停下脚步。“那你想怎样?”
男孩直视他的眼睛,不卑不亢,朗声说:“我爹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是我没钱,所以我要帮你干活。”
他说的是‘要’,而不是‘应该’。
男孩说得大气凛然,颇有慷慨就义的气势。十三四岁的样子,偏要做出这般大人姿态,实在有些好笑。不过修碣没笑,倒是双儿扑哧一声笑出来,也不见刚才的后怕。
“你才多大?能做什么?”双儿笑道。
男孩显然被笑得有些恼了,怒瞪着她,“别把我当小孩子!你能做的我都能做!”
双儿闻言笑得更欢,眼前明明就是个还没长开的熊孩子,非要学大人做派,还不许人说。
修碣无奈地摇摇头 ,不置可否。
“你住哪里?父母亲戚呢?”修碣问道。心想着送佛送到西,还是把这小崽子送回去。“我送你回去。”
“我父母没了,也没地方住。”男孩移开目光,看着左下方的地板,声音低低的。不见刚才小大人的模样,反倒令人心疼。
修碣这次是真的有些诧异,这倒霉孩子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但是却并不破烂,仔细看也能看出,衣料不是寻常百姓穿的次等粗麻。谈吐举止稍显稚嫩,却不粗鄙,至少家庭不会太差。却又出来偷吃,结合两点,修碣认为他可能是哪家走失的公子少爷,或者是家道中落的倒霉鬼。
如此看来,更可能是后者。
修碣思索片刻,便知道缘由,“想要我收留你?”
男孩被拆穿心思,不好意思地将头又低了低。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来路不明,万一给我招惹灾祸,我岂不引火自焚?”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我保证!”男孩急忙说道,生怕他就这样丢下不管。
他已经跟着修碣几天了,知道他是将军府里的人,看他出门一般都去茶楼,看上去也斯斯文文的,肯定是个书生。他爹告诉他,很多读书人自诩君子,以仁为本。他就动了心思,今天逃跑正好撞上,他就故意往死胡同跑,也好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仁义。
修碣却不吃这套,语气平静,“你拿什么保证?偷来的半只鸡腿么?”
男孩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什么,盯着修碣,小脸涨得通红。修碣几不可见的摇头,他才多大点,还想在他面前耍心眼。
修碣转身就走,双儿顿了顿,左右看看,犹犹豫豫地跟上修碣。
直到修碣快出巷口,身后的男孩才突然惊醒一般,咬咬牙追上修碣。“你等等,我告诉你我亲戚的名字,你应该认识,行不行?你放心,真的不会给你惹麻烦。”
男孩的目光热烈而期切,其中又掺杂些许防备,好似一只失去庇护的小狗。急切中带着犹豫,慌乱中强装镇定。
修碣道:“说说看。”
男孩张嘴,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小声说:“何可为。”
修碣眼中微光闪烁,很快复原,这个人他确实认识。他略微思索,没再说话,只是朝双儿点个头。
双儿明白,少爷这就是同意了。
临近中午时分,烈日当空,郊外环山绕水的小山庄,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地驶来。
所谓避暑庄园就坐落于小丘之中,西面环山,东面绕水,南北面都是青葱植物,有树有花有草。树的品种繁多,果树,花树,一应俱全。倒确实风景优美,不失为一处隐居佳地,空气都带着浓郁的芳草清香。
不过叫它庄园着实太抬举它了,不过是一处别院。没有高大的围墙,用一人高的木栅栏堪堪围住就算院墙,栅栏上爬满了常春藤的藤蔓,倒是有种别致的清雅。地面上也不是铺的地砖,而是将花岗岩敲碎,利用平整光滑的碎石铺陈出各种图案。中间宽敞,两侧是小型花园,里面点缀着交错小路,每两条路间都有花草植物,此时因为疏于打理有些凌乱。
这处别院一直被闲置,每年派人打扫一两次,门上的锁都生了锈。
修碣等人慢腾腾的把东西拎进去,却不能拿进房,还没打扫过。双儿拿出些干粮,几人将就着先填饱肚子。马夫不愿久留,吃过饭就回将军府了。
双儿和何信——那新来的小鬼开始打扫整理。修碣看着他们忙里忙外,自己单单站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想过去帮忙。结果双儿看见了连忙把他拦住,说哪有让少爷干活的道理。但她又拧不过修碣,便寻了些轻松的活让他做。
几人把房间整理出来已经是下午,太阳西斜四分。东面小溪汩汩,流动间泛出鳞鳞波光,与两岸垂柳光影交错,摇曳间,如梦似幻。
若是有心避世,这里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但修碣明白,这种恬淡闲适不属于他,至少现在不属于他。他是一介世俗之人,沾染上了尘世的烟火,挣不脱就只能受着,哪怕最后灰飞烟灭也绝不能半途而废。
双儿为他在溪边柳荫下架起桌椅,带来了茶具和沸水,修碣便悠然地泡茶、赏景、静思、饮茶,一下午便这么轻轻逝去,宛如身后缓缓升起的炊烟,风一吹就散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
月上中天,白衣黑发的人如约而至,清冷的月光孤高的人,溪水投以他斑驳光影,恍惚间他竟如同幻象,好看得不真实。
如此风姿,为何眼中总是漆黑一片?
几天下来,早已是轻车熟路,泡在温暖的池水中,修碣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堇禹。
要怎样,你才肯留下?
“你想让我留下?”堇禹问道。
修碣一愣,反应过来,是他想得太过专注,竟然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但话已至此,再装傻充愣也没意思,修碣干脆点点头,“怎样,你才肯留下?”
“为何如此执着我的去留?”堇禹皱眉,这人类的好奇心未免太重。
为何?修碣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不愿想见他时,找不到他身影,甚至他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我不知道,”修碣老实说,“但是我希望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