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化人》寒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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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安对张柏舟道：“乡镇的教学点进程一直很慢，应该是我们去的人太少，人手不够用扯不起来声势，而且设备安装也遇到了难题，我慕韫延卿得去一趟。”

　　张柏舟犹豫了半天，道：“也行，但是得让刘哥跟着你，你回家多要点人一起。”

　　许久不回家的韩安终于有空回家一趟，结果在饭桌上宣布他要去外面的小乡镇启动他之前派人过去设置的教学点，把教育事业推行到小乡镇。

　　这对一群姨娘来讲简直是晴天霹雳，她们连饭都不想吃了。

　　韩老爷沉默了一下，道：“现在不比以前了，世道乱了很多。”

　　自从知道韩安很快就回米国上学，韩夫人就很矛盾，她不想韩安那么累，为了学校如此呕心沥血，又怕这学校做不成功韩安会失望。她内心挣扎，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周围几个姨娘眼巴巴地望着韩夫人，盼着她开口。

　　韩夫人尽量维持平静，顺着韩老爷的话道：“别看平城还算太平，但周遭其实不安定。尤其是政府治安力度不大的小乡镇，流军，土匪，假洋鬼子，五花八门。”

　　看韩夫人一开口，袖姨娘也急忙附和道：“对呀，小少爷，你是不知道，这周遭的小乡镇可乱啦。老有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小股流军闹兵荒，今天让交税，明天让缴粮，后天说大帅办喜事让送礼。

　　而且平城出去的道路不是很平坦，外面几座山有土匪，天天跑到路上打劫行人，他们不讲究得很，只要人多一点，不管是干什么的他们都拦。

　　咱们家下乡镇收租的管事们全部都被拦过，气得这些管事们跑回来组织了保镖队，每次下乡收租都都扯不小的队伍，可还是吃了好多次亏呢。”

　　韩安生长在太平盛世，连杀人犯都没亲眼看到过，看看新闻联播里外国打仗和法制节目审判的各种犯罪分子案件已经是极致了，听家人这么说他也有点忐忑。但他知道，一战刚刚过去，不止华国，整个地球都这么乱，后面还有二战，现在这种程度都经受不住的话，后面华国和小太阳全面开战自己难不成找个洞钻进去躲起来不成。他想了想，安抚道：“那我多带点人，朴素出行，省得太张扬被他们盯上。”

　　其他人都沉默了。

　　他们家的小少爷，外貌出色，气质脱俗，像天上皎洁的月亮，在人群中也熠熠生辉。月亮再朴素也是月亮，不可能不被注意到的。

　　最重要的是，他小时候还会被带到乡下住几天适应一下苦日子，但他长大上学之后，不管在国内还是在国外，过得这样养尊处优，像神仙一样。出不出汗都要天天洗澡换衣服，宿舍床太硬会硌得他背疼，中午啃了两口其他先生的干粮揦得他嗓子疼晚上回来吃不下饭，不是烧开的水他都不肯喝一口的，吃东西还要洗手，太多方面了，去乡下吃苦不合适！

　　十二娘韩婉却不太认同家里人的想法，她觉得家里人这样是轻视了韩安的本事。她的弟弟像大鹏一样，他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他去得起也承受得住，能平安去也能平安回。她道：“安弟，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我毕业好久了。我听他们说平城大学的毕业生也想去华夏之风小学校工作，我也想去。”

　　十四娘韩婧也声援韩安，道：“哥哥，我也想去。”

　　红姨娘吓唬两个小姑娘：“土匪和流军见到你们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是要抢回去的！”

　　韩安尴尬地咳了一声，想起陆延卿让他帮招聘人员的事情，对十二娘道：“广播中心缺人，等我们从乡镇回来之后，婉姐可以去帮忙吗？”

　　学校还好点，在张柏舟的努力拉扯下，已经可以独立运营了，而出版社和广播中心现在完全是依托韩家的产业才能这么顺利的。出版社唐惟光在努力运营，还是能看到独立的希望的。只有广播中心，最让人担心。

　　其实之后教学点的设置，应该是声相广播中心和出版社一起行动的。但陆延卿刚刚来平城，还不能适应平城的现状，也不能和唐惟光一样准确找到可以求助的韩府管事。所以现在教学点建设事宜都负担给了出版社，有很多不便。

　　韩婉之前帮韩夫人打理过服装店也有管理经验，更熟悉韩家的各位管事，她去广播中心帮助陆延卿能让广播中心更容易地独立起来。如果她和陆延卿配合，广播中心很多事情韩安就不用劳心劳力了。之后只要往广播中心扔策划方案，再在出岔子的时候出手帮调整就好了。

　　十二娘最近看着唐惟光跑韩府的频率，也明白广播中心的处境，他们就像只有大脑，缺了手脚，让出版社去负责广播中心应该负责的那部分会多出很多曲折。而且她清楚，建设教学点确实费人力费钱财，她去帮忙广播中心和出版社都会减轻很大压力。当下表示：“好呀，你下乡回来带我过去吧。”

　　十四娘扯扯韩安的袖子，问：“哥哥，我呢？”

　　韩安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道：“得等十四娘从女子学院毕业。”

　　虽然不情愿他去，但韩老爷也不能真的拦他，便道：“既然如此，你把常下乡镇的管事都带过去。”

　　韩安点头。

　　吃完饭，韩老爷带着管事去清点人，准备车辆，韩夫人也匆匆去准备行李。第二天出行的时候，韩安看着满满的五辆车，心里的小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这，也朴素不起来啊。和韩家众人道别后，他带着队伍去广播中心喊上刘青周慕韫陆延卿的卡车，便出城了。

　　途中遇到一家小店，车队停下来休整。韩安见到和几位先生还有出版社推广部成员一起从陆延卿卡车下来的韩婉，漂亮的眼睛瞪得都快掉下来了。

　　连几位先生和他打招呼，他也只会楞楞地回复：“好，都好。”

　　韩婉温柔如水，过来牵着韩安往店里走：“风好大，吹久了脸疼。”

　　陆延卿亲亲热热地凑到韩家姐弟旁边，笑容殷勤：“晏阳，原来你和韩小姐这么熟悉啊，也对，如果不是信任晏阳你，这么优秀的女士怎么会愿意到我们这又小又破的广播中心应聘呢。”

　　韩安幽黑的眼眸注视着陆延卿，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话。

　　刘青沉地默着走在周慕韫旁边，没开口。他住韩府的时候见过几次韩婉，上车见她穿得灰扑扑的，安安静静和几位先生还有推广部成员一起坐在后车厢的时候也惊讶极了，还有几分坐立不安，害怕是那个花言巧语的陆延卿拐带了韩家的千金。但见韩婉淡定地和他打招呼，又想到自己这一行人是要和韩安一起走的，才镇定下来。

　　韩婉拉着韩安找了张桌子坐下，见到一个管事，叫住他道：“我姨娘今天早上是不是往车上塞了个暗红色皮箱？”

　　那管事回答：“是有个暗红色的皮箱，在少爷的行李里。”

　　韩婉回头开心地对韩安道：“辛亏母亲给你带上了，里头是我衣物。”

　　韩安还是有些恍惚，道：“娘亲准备的行李就很齐全了，装车的时候好多姨娘们准备的箱子都没带，要是没把你的箱子放上来怎么办呢。”

　　韩婉笑容狡黠，得意道：“不怕，我做了两手准备。昨晚母亲给你收拾衣物的时候，我偷偷放了两件自己的衣服进去。”

　　陆延卿呆呆得听着两人的对话，没听懂。

　　几位先生也茫然得很，不明白这位漂亮的今天早上来广播中心应聘入职的女士和韩安是什么关系。

　　韩安见状，给他们介绍：“这是我的胞姐，韩十二娘。”

　　陆延卿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几位先生看着漂亮优雅的韩婉，看她和韩安有几分相似的容颜，有种果然如此赞叹。

　　韩安笑了笑，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给他们看自己手绘的地图，指着地图上标三角的地点介绍：“我们第一个去的教学点，在王雀镇。”

　　他翻开第二页，给他们看王雀镇的大体构图：“这个小镇住了将近千户人家，周边紧挨着四个大村。总而言之，是个人口繁盛，人流密集的大镇。这几个村都只有一个破小的私塾，镇上倒是有正经的学堂，但受限于先生的数量，教学规模不容乐观。我们之前的规划，是在镇中心的学堂旁边设置教学点，但是过去的同事反馈说镇上只有一台发电机，在镇长办公室。距离太远，线路拉扯和设备安装都麻烦。”

　　陆延卿道：“卡车上带了一台发电机。”

　　韩安点头，继续道：“我们现在有三个方案。

　　第一，按照原计划，在学堂旁边修建教学点，把报纸和教材还有发电机留下给学堂，这样刮风下雨还可以借用学堂的教室，学堂也会帮忙维护教学点，我们可以定期赠送大量华夏之风小学校的教材和一定数量的笔纸给学堂。但鉴于学堂的先生们是需要赚钱维持生活的，我们的免费教学可能会影响他们，要达成这个合作可能需要和学堂详细沟通一下合作条款和合作形式。

　　第二，放弃学堂的运动场，在镇长办公室前面有个大空地，可以容纳很多人，我们把设备放到镇长办公室的门口，定期送报纸杂志到镇长办公室，请镇长办公室帮忙维护教学点。这对镇长来了也是刷声望的一个方式，他们会愿意帮忙的。

　　第三，在这个位置，镇居民区的边缘，距离四村也是最近距离，我们在这里修建一个简陋可以遮风挡雨的广场，修建一个值班室，留下发电机和设备，安置一位有偿志愿者，来往于平城和教学点，请几个村庄的村长帮忙，一起维护这个教学点。”

　　有位先生问：“第三个方案，修建广场，安置一位有偿志愿者，花费大吗，除去最初建造广场的花费，这样的十个广场要持续运行三年以上，大概会花费多少钱？”

　　韩安想了想，道：“多少钱还估不出来。农村物价便宜，地也不贵，修建广场花费不会很大。而且咱们修建广场，本质是为了给当地造福的，如果前期基础打好，又宣传得当，后期会有很多村愿意提供场地给我们，也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出力修建，这在以后也不是最大的难题。

　　至于志愿者，如果我们能聘请到当地的志愿者，我们的补偿可以是提供家属免费入学华夏之风小学校的资格，如果他本人想上学也可以作为置换条件，比如担任半年或者一年就可以免费入学。”

　　其他人一听，顿时心服口服。

　　韩安道：“那我们就去实地看看哪种方法比较适合。因人而异，因地制宜，咱们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如果可以，我觉得第三种方式可行。我希望将来华夏之风小学校能开很多分校，这个类型的广场可以作为分校的基础和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