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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9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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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不眠夜。
白玉堂、展昭夜探襄阳王府,这时候还有谁能安心睡觉,还有谁能睡得着?
颜查散在我屋中坐着,目光半怔,也无心责怪我怎么不拦下五弟,只是忧心忡忡,得知展昭同往,才稍稍安下点儿心。
公孙策将大致情形讲了,宽慰颜查散几句,看大家这么干熬着也不是办法,好言劝颜大人回房休息。
我也在旁边劝慰,让雨墨扶着颜查散先去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公孙策两人。
我给他倒水,公孙先生伸手虚扶接过茶碗:“不劳!楼校尉有伤在身,须得万分注意才是。”
“没关系。”我看他一眼,“谢谢公孙先生。”
谢你巧妙地……使颜查散晚来一步。
我代展昭和老五谢你。
公孙策手捻须髯,轻轻道:“楼校尉何故言谢。”
谢你的善解人意,谢你的睿智开明,谢你的尊重理解,谢你的……视而不见。
公孙先生慢慢摇了摇头。
有些话,没有必要说出口。
我换言问道:“先生说展昭是和丁兆惠一起来的,可能还带了援兵人马?”
公孙策颌首。
“那,他们人呢?”
“楼校尉只见展护卫的一身风尘,还不明白么?”
我立即明了:展昭恨不得早日飞到襄阳,不眠不休,快马扬鞭,日月削霜拓又是神驹,不知把丁兆惠等人落下多远,这才能及时赶到公馆,阻了白玉堂。
“即便如此,援兵也应该快到了吧!”
公孙策道:“但愿如此。”
我心中一喜,觉得渐渐有了希望:“朝廷肯派援兵……那不是说皇上终于相信了?皇上肯下旨了?”
“但愿如此。”
我狐疑看去,公孙先生眼中含忧,脸色并不舒展,甚至还有一点点沉。
“一切只等展、白二人回来方有定论。”
我冷静下来,确实,那点喜悦未免太早了。丁兆惠带来多少人马尚不清楚,何时才能接应上也不知道,还有智化、欧阳春,众位老少英雄又何时才能汇合,相助一臂之力呢?
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大印之事迫在眉睫,最最重要!
我不愿躺在这里空等,虽然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还是强迫自己运转大脑,理清思路。
“公孙先生!”我突然站起身,“我想把公馆的人马调集起来,做好准备,严阵以待!”
“楼校尉?”
我看向他:“襄阳王视钦差大人如眼中钉肉中刺,虎视眈眈,公馆早已岌岌可危。钦差失了大印,不过襄阳王发兵的借口,所以今夜不管展昭和白玉堂是探是得,公馆都不能再留。不如我们早做准备,等他二人回来,无论轻重缓急,是近是退,都能确保随时出发!我想……,展昭和老五会明白我的意思,公孙先生以为如何?”
公孙策略略思索,眼睛一亮,遂点头道:“楼校尉思虑得极是。”
“事不宜迟,我这就调集人马,传下暗令。劳烦先生到颜大人房中,禀告大人,让雨墨收拾东西,做好准备。”
“好。”
我立刻传来那五名营官,暗自叮嘱:站岗巡夜的自不用说,其他人一律警醒,暗自戒备,整装待命,然一切默默准备,许快不许乱,不得喧哗,不得制造恐慌,违令者严惩不贷!
好在白老五早放出“见楼青如见白玉堂”的话,再加上我这几日来排兵步哨,也攒了一些威信,对五名营官耳提面命,无不遵从。
大家各自准备不提,我喘出口气,这才觉得大腿后面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看看外面夜色,黑得吓人。
展昭、白玉堂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吧。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轻轻甩头,甩掉胡思乱想,我靠在床栏上缓着,正见公孙先生进来。公孙策一看我的样子就赶紧走上前,我却先他一步说了:“先生,如果要走,还得劳烦您重新为我包扎一番。我是一定要骑马的,您别急,听我说完,不骑马才坏,绝对会累赘了大家。所以得请您把我腿后面垫得厚厚的,把那摩擦力和压力减到最小……”
正这时候,窗棂蓦然发出一声轻响,我和公孙先生同时看去——
“老五!展昭!”
不是他们还会有谁?!
我冲上前,无暇去责怪他们为何还要翻窗,能再次看到这两个人站在眼前,已经让我如释重负!在那一瞬间,竟然有泪意上涌的冲动!
我握住展昭的胳膊,立刻看见他手上胡乱包扎缠绕的布条。
血液渗出来,晕开,是鲜红的颜色。
“你受伤了?!”我心里“咚”地一下,变了脸。
展昭赶紧开口:“皮肉伤,不打紧。”
我让开,白玉堂虚扶他坐下,公孙先生早上前解了那简单裹上的布条,细细检查,重新上药包扎。
白玉堂回过身来,在我手臂上握了握:“楼大哥放心,没事。”
我看看他的脸,眼中有对展昭的心疼,但眼神不乱,黑得发亮。
“楼大哥,我真无大碍,只是手掌破了。”展昭稍稍有些喘,接连的劳累让他脸色有点发白,但精神还好,而且,和白玉堂一样,他的脸上好像也带着一丝欢喜,一丝雀跃。
“那……事情怎么样?”
白玉堂拍拍展昭的肩,要他别乱动配合公孙先生治疗,遂接过话来:“楼大哥,公孙先生,我们探得明白,钦差大印确实入了襄阳王府。可惜我们晚到一步,襄阳王老奸巨猾,连夜将大印转走,送到君山。投入那逆水寒谭!”
“什么?!消息可靠么?”
白玉堂点头:“亲耳听到,十有八九。这且放一边,也算运气好,我们得知了……冲霄楼的总弦所在!”
我一听,脑袋“嗡”地一声,吓出一身冷汗:“你们还是去冲霄楼了?!你去破坏总弦?!”
“楼大哥别急,那总弦锁链由海沉□□合金淬成,即使我和猫儿的宝剑合力去砍也未尝断得了,何况砍动之下声音脆利刺耳,即便成功也惊动了群贼,我们更出不得襄阳王府了。但是……”白玉堂眼睛愈加闪亮,“那冲霄楼的机关除了总弦还有各层的副弦,楼大哥你可还记得我们初探之时与冲霄楼每一面相对的交叉双亭?高亭上有连进冲霄的长长铁链?”
我听得心惊胆战:“那又如何?”
“其中有一个,必是控制盟单处机关的链子!”
我咬牙:“所以你去冒险了?”
白玉堂没有正面回答我:“我和猫儿无意中找到了楼大哥你说的那个人!”
“谁?难道是沙龙前辈族里的后人——沙里忠?”
“没错!”白玉堂道,“他的话让我更加确定……”
“你确定?!”我几乎控制不住身体打抖,强压着怒气,“你就这么相信他说的?我不是怀疑沙里忠,我是说万一消息不对,你破坏的机关不对……”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什么,睁大眼睛去看展昭——莫不是展昭去断那控制铜网阵的链子,白玉堂潜到冲霄楼顶层盗出了盟单?!
我震惊了。
“当然不会那么莽撞,”白玉堂犹自很快地解释,连带出五爷本身的自信,“沙里忠也并不知道哪一根是控制盟单处的机关,只是我从他所负责的阵脚运作、机关走向再加上冲霄链锁五行的方位推断出来而已,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绝不倚赖他人!”
“然后你……成功了?”
“自然,否则楼大哥……哪还见得到我。”白玉堂的嘴角牵出了一丝笑影,衬着他年轻的脸,深邃的眼。他缓缓敞开胸前的外衣,伸手进去,掏出了盟单。
我微张着嘴看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盟单了?这小小一纸册子,一纸连折、只有薄薄几页的册子,曾经为了它,牺牲过多少人的性命,牵扯了多少流血牺牲?
然而现在,白玉堂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历史已经改变了?宿命被打破了,是不是?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飞过脑海,我竟然还想到,千年后的书本里,是不是从此也能记载下了白玉堂的名字,而不再是野史传奇、小说评书里的虚构人物?
悲喜交集,在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
视线重新转回来,我看向展昭,仍然是熟悉的温文稳重,谁又能想到,他会在一个时辰前,支持白玉堂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我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他手握巨阙,一剑斩断铁链,却猛然抓紧了断链保持平衡,为了不触发机关不惊动贼人,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出,任凭手掌被割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他知道,爱人的性命就在自己的手上。
这是可以以命换命的交情,白玉堂从来这样坚信。他把命交给展昭,义无反顾地跃上冲霄楼的顶层,他信自己和展昭的判断,他信砍断的锁链是盟单处铜网阵的控弦,他毫不犹豫地取下了盟单。
于是,……他成功了。
我不自觉地呼出一口气,仍然看着展昭。他已经包扎完毕,也在看我。
“楼大哥……”
他的眼眸深黑,温暖明亮。
展昭……
那一刻,你想的是什么?
你和白玉堂的生死与共,恐怕就是如此吧?
…………
“楼大哥,我们最好马上走。月亭的控弦被破坏,天一亮贼人就会发现。我和玉堂商量过了,趁着天未明保护钦差大人撤离!事不宜迟,大印已不在襄阳城,我们先退出襄阳王势力范围再作打算,丁兆惠丁将军的人马很快会来接应!”
“没错,我去点齐人马,再去请颜大哥!”白玉堂向外就走。
我拉住他,轻轻道:“命令我已经暗中传下去,人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白玉堂一愣,眼神闪亮开来,咧开嘴笑了,哈哈两声拍到我的肩膀:“知我五爷和猫儿的,非楼大哥莫属!”
“少恭维,快去吧。”
白玉堂眼中闪过歉疚和担忧,正色道:“楼大哥,你有伤在身,马上要走真是……”
我摇头,拍拍他的脊背:“别说了,我没事,我坚持得住。”
白玉堂转身欲行,与展昭的眼神交汇:“盟单……”
我想了想,已有主意,伸胳膊拿过白玉堂手中盟单,却对公孙策道:“先生还记得方才我和您说的话吗?”
三人眼中都是不解。
我笑了笑:“我天生怕痛,所以请您把我那伤口包扎得厚一点,垫得厚一点我才好骑马啊。”说着我拿盟单在腿后比划比划。
公孙策立刻明白了,点头:“楼校尉放心。”
白玉堂握住我手臂:“楼大哥……”
展昭眉心微蹙,一瞬不瞬看着我。
我笑笑:“没事儿!”
“楼大哥……难为你!”
白玉堂转身出去了,展昭帮公孙策为我重新包扎上药,厚厚实实,用布条勒好扎紧,那一纸盟单便也渐渐融进了层层的布与棉之间,天衣无缝,再无痕迹可寻。
我试着动了动,还好。公孙先生妙手丹心,并不影响太多我的活动,而且我觉得伤口的疼似乎也好了一些。
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简单喝水进食,再看天色,已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公馆的门开了,军士训练有素,快而不乱,走街过巷,呼噜噜向襄阳城门的方向退下去!
颜查散弃了轿子,我和展昭纵马紧紧护在他所乘的马车两侧,车内是颜大人和公孙先生,车外是雨墨。
白玉堂早一马当先,到前面开道。
眼瞅着已经看见内城城门,门下有守城军卫,而大门紧闭。
“什么人?!”
五爷厉声高喊:“钦差大人一行在此,速开城门!”
不知死活的军士也高声呼喝:“你说你是钦差大人的队伍,可有证据?”
五爷冷哼:“不长眼的东西!难道还有冒充不成?!”
“除非你拿大印来看!”
“找死?!”
“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城!”
白五爷不多废话,画影寒光一闪,掉下两颗人头!
这下子可把守城军兵震慑住,端着武器,不敢上前,胆小的几个腿都软了!
江湖赫赫锦毛鼠,横剑立马,如玉面修罗,剑眉倒竖,俊颜含煞,放眼看去无人敢阻无人敢拦!
“走!”
我方军士一拥而上,冲破内城门,迅速向外撤!
出了内城,还有外城,这时候天光大亮,街上已有行人,也惊动了部分官兵,大道上渐渐有些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