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殇》妖月

6、缥缈阵

　　三个孩子相互扶持着走进山谷，一路上看见不少野兔，山鸡，小鹿之类，倒好象并不害怕生人，两个小姑娘都颇以为新鲜有趣。
　　正转过了一个路口，忽见前面路边仰面躺着一个青衣少年。那少年两手枕在脑后，口中衔着一根碧绿的草茎。
　　少年听到声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笑道：“你们来了？”
　　芳珞皱着眉头打量着他，道：“喂，你是谁呀，干嘛拦我们路？”
　　少年走近几步，凑到芳珞娇嫩的脸蛋前，坏坏地笑道：“恩，不错，是个小美人坯子。哎——没有教养的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芳珞的脸涨得通红，叫道：“滚开，你！”
　　少年斜睨着她，满不在乎地笑笑，又转向明靥道：“你呢，你叫什么？”
　　“明靥。”她觉得这少年并没有什么恶意。
　　少年道：“恩，一个普通的名字，和你很相称。”
　　少年又转向荆棘，没等他问，荆棘便跳开一步，右手握刀，平静地说：“不必问我，你可以先问问我的刀。”
　　少年哈哈一笑，道：“不行不行，老头子又要骂我惹事……”
　　未等他说完，荆棘便已出刀！
　　少年身手出奇地敏捷，手中忽地多出一把长剑，迎上刀锋。只看到光影翻飞，一时间山谷中杀气四溅！
　　数十招拆过，荆棘毕竟年幼力弱，已是处于下风，却仍勉力支撑。少年冷笑一声，长剑忽然横扫荆棘颈项，荆棘急忙后退，不想这一剑原是虚招，少年脚下一动，竟已闪到他身后，他恰恰将自己送上敌手的剑尖！
　　少年猛一收剑，左手按住荆棘肩膀，道：“你已输了。”
　　荆棘回身拨开剑尖，目光清傲：“是吗？”
　　少年一怔，蓦然惊觉头顶一片凉意，伸手摸时，头上戴的布巾只剩下一块碎片。
　　少年笑道：“果然好身手。这场赌局，又是被老头子赢了去！”说着转身前行，道：“要去见你们师父，就跟我走。”
　　明靥便拉了荆棘芳珞，要跟上去，芳珞却仍在赌气。少年道：“美人小妹妹，这圣渊谷里可多的是机关陷阱，毒物猛兽，你要是想留下来陪它们，随你的便。”芳珞只好苦着脸跟上去。
　　夕阳渐落，少年带着三人七拐八绕，终于在一片菜畦间停住了脚步。少年微笑道：“老头子就在前面小竹屋里候着呢，你们自己进去吧。”
　　三个孩子依言走上田间小路，脚边青菜绿得可爱，几只艳紫色的大蝴蝶绕着淡蓝的小菜花翩翩飞舞，夕阳给整幅图画染上了淡金色的光晕。
　　明靥开心的伸出小手，一只蝴蝶在她指尖飞飞停停，也许是迷恋她手上散不尽的梨花香气。芳珞看得心痒，便也伸了手逗引蝴蝶，明靥忙道：“珞姐姐，你要小心一点啊，这蝴蝶有毒的。”
　　芳珞尖叫一声，甩掉刚要停上手指的蝶，向明靥道：“你，你怎么知道？”
　　明靥认真地说：“你看，它颜色艳异，动作又较之平常敏捷三分，多半是个毒物。而且刚才那个哥哥不是说谷里毒物很多吗。”
　　芳珞不相信地说：“骗人，它不正停在你手上么？”
　　明靥正要开口，只听荆棘道：“阿靥，别动。”说着手中已握上一把小巧的银柄匕首，猛地向紫蝶刺去。
　　明靥不及反应，蝴蝶已断线儿般飘落在地。她一怔，随即蹲下身，悄悄的落下泪来。
　　荆棘也跟着俯身下去，手足无措地看着小女孩抖动的肩，紧张地问道：“你…我，我弄伤你了吗？”
　　明靥摇头黯然道：“为什么你们都容不得它也生存在这世上呢？它的毒和艳是生来带着的，这也有错吗？”
　　荆棘道：“可它会伤了你的。”
　　明靥道：“不会。我知道它不想伤人的真的。”
　　荆棘无奈地说：“好，我以后不会随便弄死蝴蝶了，行了吧？你别哭了。”
　　明靥默默站起来，三人便又向前走去。荆棘小心地驱散蝴蝶，不再让它们靠近。

　　走出菜田，果然见不远处有一处小竹屋，屋后杂植松柏，郁郁葱葱。屋前小径两边园圃，都种满了不知名的野草。修剪得整整齐齐，只是一边碧绿晶莹，另一边却灰白枯槁。院中站着一位白衣白须白发的老人。
　　老人冲三个孩子微笑着招了招手，便径自转身走进了竹屋，三人心知那老者就是自己的师父了，都不由精神一振，快步向小屋走去。
　　可是，三人越向前走越觉得不对劲。走了许久，看上去离小竹屋还是那么远，脚下也隐隐地有些虚浮。渐渐地，一团弥漫天地的白雾无声无息地包裹了他们。
　　荆棘急忙牵过明靥，另一只手拉住芳珞，大声道；“抓住我的手，不要松开！”
　　芳珞气急道：“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要回家！”
　　明靥道：“珞姐姐，你不要急，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的。——荆表哥，你知道这里的名堂吗？只要知道它是什么……”
　　荆棘道：“对，我想起来了，父亲曾经告诉过我，道家的五行阵法，融入奇门入术，可以扰乱人的心神和各种感觉，这大概就——”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大笑道：“好小子，总算有点儿见识！不过修为尚浅，今天就是你父亲荆穿云在这儿，这缥缈阵也不是他一个勇莽匹夫能破得了的！”
　　荆棘最听不得别人辱他父亲，当下甩脱同伴的手，腰刀长鸣出鞘，径向那声音来处生生劈了过去！
　　一道刀光过后，荆棘站定，却只见大片大片的白雾将他深陷其中，身边哪还有半个人影？心中暗叫不好，明白是中了那说话者的诡计，如今三人分开，互不知彼此所在，破阵则更加无望。
　　忽然听得一个清脆而镇定的声音喊道：“珞姐姐，荆表哥，既然这阵是扰人知觉，那我们就不要知觉好了。”
　　荆棘心头一暖：“是明靥，那个温顺的、聪明的小丫头。他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不错，以心为己，以己为定——以定破阵！
　　荆棘打定主意，便不再徒然在茫茫大雾中寻觅方向，反而掩住双耳，闭上眼睛，脑海中拼命亿起方才胡乱走出的每一步，慢慢沿着来时路线后退。渐渐地，他开始难以记起自己走过的路了，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掩耳的说不由有些泄气地垂下来。
　　“珞姐姐，荆表哥！你们试试巽卦——”
　　巽，八卦中的风之卦，这一路步法荆棘原也在兵书阵图上读到过，他便凭依稀的记忆走起来。
　　果不其然，依卦相行了十数步后，大雾渐稀，隐约可见前方小屋翠影。荆棘心头一松，忽又想起刚才明靥的喊声像被切断了似的戛然而止，难道她……
　　荆棘心上大乱，再不顾什么“以定破阵”，开口大声唤道：“阿靥！你在哪儿？阿靥——”
　　一时竟冲动的回身去寻她，谁知刚踏出第一步，便只觉浑身一沉，直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哎，可惜，可惜！小子，你本来只差一步便可出阵了，只差这最后的一步了啊！”又是那个苍老却洪重的声音！
　　荆棘心志渐入混沌，只还放不下一件牵挂：明靥那个温温怯怯的女孩子，那个没有力量去保护自己的小女孩……她怎么样了？
　　那声音像叹息又像咒语：“你有心魔！可惜了一个血气方刚的好苗子，却有这样的心魔……”
　　心魔么……不明白。可是，阿靥，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