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丞相》霓裳贞正

4、金莲花开

　　大定八年（1168年）五月，金世宗策马来到曷里滸东川，满川耀眼的金莲花正在盛开，一望遍地，金色灿然。这种花午前为花蕾，午后为花瓣，花大色黄。花瓣似莲较制钱稍大。金世宗便以“莲者连也，取其金枝玉叶相连之义。”将这里命名为金莲川。金莲川因金世祖而扬名。金辽的贵族都曾将这里作为避暑圣地。到了大元帝国，这里又因为忽必烈皇帝建立的“金莲川幕府”更加闻名于世。府邸聚集了当时有考究的名士就达60余人。这些人也为日后忽必烈创建大元帝国立下汗马之功。

　　天历二年六月初六
　　李钰在上都的宫殿里静静地息养了三天，她将高考前速记的本领全使出来了，将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和事件通过塔娜和乌日娜两个人的叙述已经熟记于心，失去记忆只能蒙混一时，时日长了，露出破绽，冒充公主的罪名在大元律历里是死罪的，没有宽宥。所以她不能在没有找到回北京的那条高速路之前出现纰漏。在这个无依无靠的大元朝她要独自面对迎面而来的世界，那是个陌生的世界。
　　她外表柔弱，但内心实际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一旦确定的事情，她会全力以赴，在公司曾经被周洲总誉称：拼命三郎，视为得力助手。在竞争激烈人才济济的文化圈混，谁会比谁的智商低呢？谁会真得怜香惜玉呢？只能拼尽全力方显其英。如今她一如既往做好计划准备实施。
　　看似漫不经心的她顺着大安阁的通道往前走着，这里的城墙怎么看都有七八米高，要走到御天门（宫门）、再走出明德门（城门）估计得要一个时辰。想去看那一望无垠的金莲花需要颇费一番周折的，恰好昨天去母后那里请安时得知脱脱少爷今天要出宫去金莲川办事，她就打算试试能否顺道去探探路。轿子跟在后面，她不愿意坐上去，散着步看着周边的景致就把路线记下来。这里没有导航，一切都凭记忆。但是她忘记了自己还是六岁的小儿，走到御天门门口时已经大汗淋漓，腿都迈不动了。她打发一个小太监去门口询问脱脱少爷是否已经出宫了。在确认他还没有出宫后她打算歇下来等他，让他想办法带她出去看看金莲花。
　　一队蒙古骑士簇拥着一位年轻的将领正向宫门驰来，中间坐在那匹黑色马上的年轻人正是脱脱帖木儿，那匹黑马没有一点杂色，在阳光下闪着黑油油的光泽。马上的脱脱英气勃发，疑似天人。全然不似那日皇后殿里的阳光小子，真是人配衣服马配鞍。李钰简直看呆了，那一瞬间她感觉世间一切都凝固了。
　　“脱脱哥哥，太漂亮了！”她挣脱开丫鬟们的手冲着那匹黑马跑过去，好在那双婴儿腿跑得不快，这时脱脱也发现不答昔里和一群丫鬟太监们正呼啦啦地向他们跑来，连忙驾驭黑马停住并跳下马来迎向公主。
　　“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吗？”他施礼过后俯身蹲在不答昔里身前。眼神里竟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杀之气。
　　“脱脱哥哥，我想去看金莲花，可是走到宫门口累了，走不动了，听说你要出宫就在门口等你。你帮我想想办法吧。”说完这些，李钰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心机女，利用着不答昔里六岁的身躯，利用着脱脱对不答昔里的亲情。
　　“是这样啊！”在确认没有事以后，他又露出阳光般的笑脸。沉吟了一会儿就吩咐随身的那一队骑兵让他们先出宫走了，然后转身对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说道：“留下四人抬轿以备公主累时休息，留下两名宫女照顾公主，其余人等回去吧，管事的宫女去禀告一下不颜忽鲁都皇后娘娘，就说公主与我在一起，去城门外看看金莲花，过了晌午就回宫。”
　　看着他帮助自己打理完这一切后，李钰从心底里感激这位疼爱不答昔里的脱脱帖木儿。如果自己有个哥哥估计也会像他一样吧。可惜我们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女呀！
　　“脱脱哥哥，你的大黑马太漂亮了！”脱脱一手牵马一手牵着不答昔里往宫外走去。
　　“等你长大了，哥哥也送你一匹黑色的宝马。”
　　“我要白色的宝马，穿上霓裳彩衣和哥哥在草原上飞奔。”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声好，然后爽朗的笑起来。
　　“公主长大了一定会是草原上的月亮。”
　　“脱脱哥哥，我不要当月亮，我要当云彩，可以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飘行，累了就浮在那座龙岗山上休息！”
　　“那你现在先到轿子里休息一下吧。”他俯下身子边说边要抱她上轿子。
　　“轿子太闷了，不好和哥哥说话。”李钰感觉古人的轿子就是折磨人，走得又慢又憋闷。
　　“那就上马吧！”他抱起她将她稳稳地安置在大黑马的马鞍上。“别怕！有我在旁边守护着你！这样我们能早点看到金莲花。”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出了城门，过了护城河没有走多远就看到了遍地开放的金莲花。李钰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蓝天白云、莽莽草原、一望无垠。她张开嘴大口呼吸着这里清新的空气，张开双臂想要飞奔在这片土地上。脱脱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把她从马上抱下来放在地上……她便像一只蝴蝶一样跑到金莲花盛开的地方去了。她兴奋地跑着，随她一起来的宫女和太监们惊讶地看着她。他们哪里知道一直在城里长大的李钰对于大草原的新奇和憧憬之情今天彻底爆发了。但他们都没有追赶她，只在路边静静的站着。脱脱帖木儿牵着马一直默默地跟在不答昔里的身后，一个六岁的女孩再怎样奔跑也跑不出他的视线。此时他感觉公主就像这草原上金莲花一样美丽，她一会儿跑这边抚摸着□□，一会又跑到那边吹着花瓣。但他也发现公主虽然跑来跳去，却小心翼翼地从没有踩伤这些花儿。他从心底里除了疼爱这个公主妹妹外又生出了一丝敬意。公主真是天性淳善。
　　“一望金莲五色中，离宫风日满云龙。想来菡萏香销尽，何须蔷薇露染浓…..”
　　李钰一定是疯了，随口就将金朝皇帝写的诗朗朗诵出。
　　“公主情志高雅，哥哥佩服！”脱脱帖木儿虽然听说过贞懿公主七个月就能说话、五岁已识千字。但是此情此景竟然将前朝皇帝的诗随口说出着实令他吃惊不小，以后对这位公主妹妹确实要多一份尊敬了。
　　“脱脱哥哥，你也记得这首诗么？”
　　“是呀，我也读过，但是不像妹妹记得这样清楚了。”
　　“世人都知道你不是泥古附儒之辈。妹妹也略知一、二。以后将你记录的儒家善言也抄录一份与我，妹妹与你一起践行共勉。”
　　“是，公主殿下！”李钰忽然觉得脱脱帖木儿不再拿自己当黄口小儿看了，而是稳重地回禀着自己。她有点失落。便撒娇地说道：“脱脱哥哥，我想让你带着我在这片花海里骑马奔跑，可以么？”
　　他牵着马走近她，将她抱上马背，也纵身一跃上马，一手驾驭着缰绳，一手轻轻的揽住她，小心的向前走着。他回过头对那几个宫女太监说道：“你们就在这里休息会吧，我和公主沿着河边走走，一会儿回到这里后，我们回宫。”
　　脱脱帖木儿驾驭着这匹黑马沿着一条小路慢慢走着，马儿一会慢慢地跑起来，“公主不害怕了吗？”李钰知道他说的是前几日从马上摔下了那件事。
　　“有脱脱哥哥在，我不怕！”此时的李钰确实想在这片草原上策马扬奔，只是她只有六岁的年纪任谁也不会让她这样自由的。但是她可以借来一双草原雄鹰的翅膀带她飞翔。
　　大黑马在主人的挥策下飞跑起来，李钰感觉风从耳边飒飒掠过，她兴奋地在马上“喔噢”的呼喊着，两边金黄的花海迅速向身后闪去。爸爸不会骑马，从小只带她一次一次地下江南，从来不带她往北方来，还美其名曰：培养女儿的淑女气质。其实人生在世，只要是源自天然，女儿家也应该拥有一种宽广瀉意的豪迈情怀。就像身边的金莲花一样，娇小婀娜的身姿，在这广漠的草原上高傲瀉意地开放着。谁能说她不美丽呢！
　　不知跑了多久，李钰感觉大黑马减慢了速度。慢慢地走起来。她感到身后的脱脱哥哥浑身是汗，冒着热气。包括揽着她的手上都浸着汗。
　　“哥哥累了吧，我们下来走走，你浑身是汗呢！”
　　“好的。”他跃身下马，也将她抱下来。
　　“谢谢哥哥，这样辛苦你真是过意不去。”李钰发自肺腑地说道。
　　“只要妹妹喜欢就好，原以为你不会再骑马了，没想到你这么狂热。不愧是这大草原的女儿。”他牵着她的手。
　　“哥哥有所不知，这几日实在闷得慌，总想出来走走，却没有因由。”
　　“是啊，你们原来在金山脚下生活，比较自由，一下子搬进宫里是会有些憋闷。等到了大都，那里有许多亲戚、也有许多好去处就不会憋闷了。”
　　“哥哥，我们能到大都么？”李钰试探着问道。
　　“为什么这样问呢？”
　　“我这几日总是做梦，梦到宫里的侍卫在夜里跑到房间里杀我和额吉，还有八不沙皇后和父皇。”
　　“嘘——公主可不要乱说话！”脱脱俯下身看着她。
　　“是真的，已经连续做了几晚的噩梦了……我不敢告诉额吉，怕她们担心。”李钰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未来人，知道明宗被毒杀了，至于他的皇后和女儿们生死与否她没有注意过，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跑到大元来当公主。她只知道明宗的两个儿子没有死，四年后都当了皇帝，有一个是当了两个月在位死的，另一个当了36年皇帝，杀了脱脱哥哥后大元走向毁灭了。
　　“是不是前几日从马上摔下来的缘故，要不要请喇嘛来念念经吧。”
　　“哥哥你看我是胆小怯邪之人么？我虽然年纪小，但一心向佛怎会被那些肮脏之物作祟。”说这话时李钰一脸庄严，“我想一定是上苍警示我要发生什么大事情。既然哥哥不信也就罢了，只是拜托你和伯颜伯父保护好父皇，我和额吉生死有命。由天定吧！”
　　“……”脱脱帖木儿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做答，只是怔怔的盯住我。不答昔里想他生活在大都伯颜丞相府，对朝廷权争，宫廷政变应该是耳熟能详。
　　“哥哥不用为我和额吉操心，我们在宫里小心就是了。”不等她说完，他一下子将她抱在怀里，眼里迸射出一股杀气，沉沉地说道：“妹妹不要害怕！放心吧，我明天就回大都，跟伯父说增加你们这边的保护力量。一定护你和皇后周全！”
　　李钰知道提醒脱脱帖木儿防止宫变的事情已经办好，其它的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人为的努力都试过了，还是那样的结局，那也只好接受，历史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女子的来到元朝就有所改变呢？！
　　等脱脱抱着公主回到来时的路口，那几个人也东倒西歪的休息着。看到公主一脸肃穆，脱脱少爷小心翼翼抱她的样子，他们以为不答昔里一定是玩累了，这时候赶快回宫就是了。李钰没有能找到一条通往高速路的路口，因为她看了，这周边的路都是窄窄的。她有些落寞。不知道要在元朝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