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云吟》蓝梦羽

4、第三章 隐忍

　　所谓的里屋外屋其实只是一个大房间里横着一扇屏风而已。。
　　“里屋让给你，”进屋后，修轩云却道。
　　“嗯？不用啦，”南吟忙摇手。他客气起来她倒不好意思了。
　　“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他对她的客气视若无睹。
　　“那你怎么睡啊，”她打量过了，这厅里只有一个茶案和几张木椅。
　　“我坐着就好。”
　　“坐着睡？”她瞪着眼。
　　“我和人有约。”
　　“约在深夜？”
　　修轩云扫了她一眼，目光冷淡：“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她咽了口口水，他严肃的样子还真有点可怕的，“那——那你也早点休息。”
　　“嗯，”他依然是不冷不热地应了句。
　　南吟穿过屏风，和衣躺上床。其实床还挺大的，就算两个人睡也不会太拥挤……
　　我在想什么啊！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伸手拍拍自己微热的脸颊。只是想来想去，到底是自己占了他的房间，总觉得有点不妥。她几次想唤修轩云，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疲惫了多日的身体不容她再多想，转眼她便熟睡过去。

　　修轩云静坐了片刻，就听到屏风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即使已渐明了她的性子，他还是不禁哑然。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女子能如此不顾外人放肆地睡着。
　　她果然不同。她懒惰，也没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文雅秀气。然而，她有的却是分不羁与洒脱，那由衷而发的随性是种独特的美。
　　神色一变，目光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许深情。
　　是的，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放纵自己，流露出对她的情感。
　　十年未见，她变了。倾城的外貌，深藏不露的武艺，还有那伶牙俐齿与洒脱随性的性格，不知不觉中，她已不再是当年柔弱的小丫头，而是长成了一个能让自己心动的女子。
　　他刻意在她面前保持冷淡的态度，保持理智，可天知道，才见面两次，他就快撑不下去了。

　　夜渐渐沉了下来，屋内变得漆黑如墨，修轩云没有点灯，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玩弄着手中的玉佩，好似在等着什么。
　　一片静寂中，屋顶突然有了细微的声响。
　　来了吗？温柔的神色被隐藏了起来，修轩云无声地冷笑，目光猛得犀利起来，暗华流动，在暗中带起几分光辉。
　　正要有所动作，却听屏风那头有了动静，床上的人似乎起来了，步伐阑珊地正朝这边走来。
　　修轩云神色一变，没料到她会这时候出来，赶在她踏过屏风的一瞬间把她拉入窗旁的暗角。
　　“喂——呜——”南吟刚要斥喝，就被只大掌唔住了嘴，只剩下些残缺的呻吟声。
　　“不要出声，屋顶有人。”他没有松开对她的束缚，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她呆愣了下，睡眼朦胧的双眼明亮了多少，微点了下头。
　　他松开遮住她嘴的手，却两手一挽，将她圈在怀中。
　　她刚想挣脱，却听屋顶上有了声响。
　　“你确定是这间没错？”一个声音说道。
　　南吟只是微皱眉，觉得有几分耳熟，修轩云心中却有了定夺。
　　“我亲眼看着他们进去的，准没错，我还听到那姑娘说睡外屋呢，”听那声音，答话的竟是白日的掌柜。
　　“哼哼，这次，你们逃不掉了，让你们知道得罪大爷我的代价——”
　　南吟愣住了。莫非修轩云让她睡里面，竟是——
　　然而她还来不及深思，身体却敏感地感到他的靠近。他的体温在这微凉的夜中重重包围着她，温热的气息在她颈后徘徊，即使隔着层衣布，她也能感受到那灼热与他胸口强有力的跳动。修长的臂膀搂着她，她迷迷糊糊中竟有种想一直沉溺其中的感觉。她的脸不由地热了起来，身体渐渐如火烧般闷热。
　　这个伪君子大淫贼，她心里骂到，居然趁机调戏她，她偏不让他得逞。
　　不顾他的阻拦，她从他怀中挣脱，猛退了一步。与此同时，却听“嗖嗖”两声，两只小箭从屋顶射下，正冲向她头顶。
　　“小心！”他暗呼一声，一把推开她。箭险险从她耳边飞过，连带几缕被划断的发丝，又撞上了什么后，射在地上。
　　南吟僵住了，不敢再动。
　　“糟，失手了，快走，”随着话落，屋上便再没声响。
　　“他们走了，”许久，修轩云才道，语气却不是很平稳：“你没事吧？”
　　“嗯，” 她低下头，自知理亏。
　　“你怎么不好好睡觉，随便乱跑？”语气中都淡淡的责备。
　　“我——”她有点委屈。她不过就是睡着睡着心里不踏实，想把床让给他睡下半夜嘛，怎料会生出这种变故。不过她没有解释，异常驯服地说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好了，我出去看看他们有没留下什么痕迹，你再休息会。”
　　“嗯，”她再次听话地点点头。
　　她听到他开门出去，疲惫地回到床上躺了会，却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点起灯。
　　在烛光照在身上时，她愣住了。
　　素来白净的衣裙上却有点点红痕。
　　血！
　　可怎么会，她没有受伤啊——
　　视线扫下仍插在地上的两支箭，黄铜的箭柄，黑色的尾羽，上面也有几丝血迹。
　　她突然明白了。
　　“修轩云——”话说不下去了，眼中闪过讶异，惋惜，与愧疚。
　　心中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复，彻夜难眠。
　　而他，一夜未归。

　　修轩云清晨才回来，唤醒南吟，说是为她备好了一桌的餐点。
　　“你今日怎么出奇地安静，莫非昨夜被吓到了？”修轩云看着对座低着头沉默着的南吟，取笑着，“这不像你，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听到他的话，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却正巧触及他左手袖口未遮住的前臂。上面一道狰狞的伤痕显露着，只简单地处理过，留下浅浅的疤痕。
　　“修轩云，”不同于往日的明朗，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想了一夜，决定取消昨日的约定。我一个人去嵩山好了，反正原本你就是被我半捉弄半陷害地才答应的。”

　　修轩云嘲弄的笑容硬生生地僵在了嘴角：“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不敢看他，“就是不想和你同路。”
　　他恼怒道：“我这么让你讨厌吗？”
　　“不是！”她脱口，“只是——”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什么？
　　修轩云等待她的答案，却看到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略过他左手，他顺着看去，在看到那伤口时微微一愣，右手伸出想将袖口拉下，但抬起后却又放下了：“如果是因昨夜的事，你不用愧疚。”
　　“我不是愧疚！”她摇着头，眼中有了迷茫与无助：“我们只是陌生人，你没有义务保护我照顾我。”
　　陌生人……三个字刺痛了他。是的，他们只是陌生人，不该有交集的陌生人。他在期待什么？明知道她的心中始终只有着那个人，而不会是他。
　　愤怒一点点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痛楚瞬间从胸口漫延到四肢，一分分如利剑般刺向他的心。他捏紧拳，许久，他才能在一波接一波的情绪冲击中得以喘息：“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看着他起身愤然离去的背影，南吟心中莫名地生起了丝细细的痛，霍然站起，脱口喊道：“等等。”
　　修轩云止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我——我的钱用完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嵩山，”她茫然无措地找着借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单纯地不想他离开。“唉，对不起，”所有能想到的理由都说了后，他依然没有反应，她颓败地说：“我知道我这样很蛮不讲理，但我想收回刚刚的话，那是我一时冲动，希望你能谅解。你是否还愿意和我同行……”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
　　修轩云终于转过头，冷冷道：“你当我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是这样的，”她垂下眼帘，生怕让他看到眼眸中的软弱，“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不想看到你生气，我会……”她打住，仿佛在寻找个合适的字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她的慌乱，他面容柔了下来，一抹怜惜一闪而过。他踌躇了片刻，到底还是恨不下心，他缓下口气道：“好吧，我也不想失信于人。”
　　南吟不知道他讲的是什么事，她只知道在他答应的那一刻，她感到一阵欣慰与狂喜，连她不知为何会有的感觉接踵而来，而此时此刻，她也不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