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云吟》蓝梦羽

3、第二章 结伴

　　江湖不好走。
　　几日下来，南吟深有体会。虽然手上有了点银两，可食物却不是说有就有了。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的她第一次尝到了风餐露宿饥肠辘辘的滋味。
　　好在今日她运气不错，赶在日落前找到了一个镇子，地方虽不大，总比露宿野外要好。
　　走进镇子，她却惊讶地发现明明是该收摊回家的时辰，路上却熙熙攘攘满是人。
　　“看不出来，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人却这么多，”她不解地喃喃道。
　　一旁正在收摊的小贩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噗哧一声笑了，道：“姑娘误会了，这些人都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南边来的。”
　　“他们来这做什么？”她好奇地问。
　　“再过几日就是武林大会了，而我们这是去那的必经之路，这几日人流自然很多，”街边小贩谈起江湖居然说得头头是道，这也难怪，每年这几日可是一年中赚钱的最好时机，他当然得摸清。
　　“原来是这样，”南吟还想问下去，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摸摸饿了一天的肚子，有些尴尬：“请问这附近可有客栈？”
　　“有啊，就在拐角处，”小贩指指前面：“不过姑娘你可得去得快点，这几日求宿的人特别多——”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已没了踪影。

　　悦喜客栈的掌柜煞有其事地翻着账本，其实心里早已乐得合不拢嘴。这几日客栈里日日客满，白花花的银子源源不断地流进他的荷包。
　　“掌柜，我要一间房，” 突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捏着几绽碎银摊在桌上。
　　“今日本店已满，请客官另谋别家吧，”他头也没抬，继续想着他的银子。
　　南吟眨眨眼，不，她不要再露宿了。
　　“这样好不好，我愿出两倍的价钱，”她诱惑道。
　　到底是生意人，经不起钱的诱惑，掌柜终于抬起了头，看到南吟绝美的笑颜时，不由一愣。这样一个小姑娘放在外面的确是挺不安全的，况且，她愿意出两倍的价钱。
　　“好吧，”斟酌片刻，他终于做好了决定，不动声色地把桌上的银两纳入自己的怀中，笑道：“这屋子就那么多，我也不能凭空给你变出一间，不然这样，刚有位公子定走了最后一间上房，你和他商量商量，说不定他愿意让给你。”
　　南吟想了想，也只有这样了，便问：“他在哪？”
　　“就坐在床边那桌。”
　　南吟回过头，越过屋里吵杂的人流看去，就见一人背着她看着窗外。那个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她几步走了过去，当看清楚那人眉目时惊讶地叫了出来：“是你！”
　　修轩云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回窗外。
　　南吟有点想打退堂鼓，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和他再有关联，可是一想到露宿的苦，她还是鼓起勇气扯起了一抹笑，道：“修公子，好巧。”
　　“不巧，我这是特意在这等你的，”他终于转过头来，深不见底的眸子对上她的：“还好你终于找了家客栈，不然终日和你露宿我的衣服都脏了，”
　　南吟呆呆地看着他，莫非这几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然后猛的，她在他的讥讽里发现了一件很关键的事：“你干嘛跟着我！”
　　“只是正好同路而已，”他说得堂而皇之。
　　“你也去君遥堡？你怎么早不说呢。”
　　“你没给我机会。”
　　她想想，好像那日是二话不说就把他丢下了。她突然有点发窘。
　　“好吧，算我不对，那你也不能跟踪我嘛，”她不甘地念叨了句，然后峰回路转地岔开了话题：“能不能把你的房间让给我。”
　　“我为什么要让给你？”
　　“你是个君子嘛，总不忍看着我一小女子流落街头吧，”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我不是君子，”他好整以暇地回答。
　　“这样，我愿意付你两倍的银子——”她一咬牙，故技重施。
　　“你的钱好像是我的。”
　　南吟词穷了，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有求于他就不能得罪他。她又想了想，决定做个妥协，口气故意软了下来，说：“你要的是上房吧，大不了你睡里屋，我睡外厅。”
　　修轩云终于笑了，南吟不由舒了一口气，却听他道：“你真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能做什么？”她耸耸肩。
　　他微眯起眼，语气里有了几分暧昧：“一些男女间才会发生的事。”
　　南吟听了他的话后俏脸一红，那股奇异的热潮又窜了上来：“你——你可别乱来，我会杀了你的。”
　　他悠然如初，似乎很享受戏弄她的感觉：“好吧，看你如此诚恳，我就让你住下一夜。反正我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南吟又一次后悔了。

　　“咳咳，”她假装没听到他的话，指指桌上：“怎么只有酒没有菜？”
　　“我只是在等你。”
　　“我饿了，”她也不和他客气，既然宿的问题解决了，那就能放心地吃了。她唤来了小二，一口气报了好几个菜名，等菜都上齐，她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只是她还是很不习惯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吃饭，几筷子后再也无法旁若无人，便问道：“你怎么不吃？”
　　“这客栈武林人士太多。”
　　武林人士多和吃不吃饭有什么问题？她细细琢磨了半晌，才难以置信道：“你不是怀疑这菜有毒吧？”
　　“行走江湖，不得不防。”
　　南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会不会疑心太重了？”
　　“反正你会吃，是我疑心太重还是真有毒，你试了不就知道了。”
　　“喂，修轩云！”
　　“正好我还能落个耳根清静。”
　　“你——”
　　“你说他们看到一个小姑娘不文雅地挥着筷子，会怎么想？”他不慌不忙地示意她注意周围的几桌人。
　　听了这话，南吟才看到真有数人看向她，到底还是个少女，脸上微微泛红，狼狈道：“哼，你看上去斯斯文文，原来彻头彻尾是个伪君子。早知如此，我那天就是饿死也不向你借钱了。”
　　“可惜你已经借了。”
　　南吟一瞪眼：“上天太不公平了，让你这家伙生了张这么好看的脸，迷惑众生，让世人被你的狡猾所骗。”
　　对她的指控，他也不反驳，反而笑了。
　　闹了半晌，也不见他生气，她顿觉无趣，拿起筷子刚要吃却又打住了：不会真的有毒吧。

　　店中走进三个大汉，在他们旁的桌子一坐，大声攀谈起来。
　　“大哥，下月十五的武林大会你说是谁会如愿称霸武林？”
　　“这还用说，肯定是君遥堡。”
　　南吟在听到“君遥堡”三字时，手中的筷子“铛”一声掉下来，抬眼看向修轩云，眼中有了几分算计。
　　“我们去武林大会吧！”她热切地说。
　　修轩云挑眉：“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要去君遥堡？莫非我听错了？”
　　“我是说要去呢，只是说不定‘他’会去武林大会呢？这样就能更早见到他了！”
　　修轩云目光闪烁了一下，淡道：“你连武林大会在哪都不知，你又如何去？”
　　“这有何难，”话音未落，就见她一个跃起，两步来到了那桌汉子前，笑道：“几位大哥，小女子初出江湖，想见识下大人物的风姿，刚听几位谈论起武林大会，我不禁十分仰慕，不知各位可否告诉我其地，让我能有幸一览众英雄之风姿，那我定感激不尽。”
　　“小姑娘，看你年纪轻轻又生得副好模样，青虎在这奉劝姑娘还是少接触江湖之事为好。这武林大会开在嵩山，如你实在想去，便找点人一起去，不要独往。”答应她的是一直未开口过的消瘦男子，大概就是三人中的小弟，不仅年轻许多，相貌也甚胜他的两位兄长。
　　“恩，谢谢这位大哥了，”南吟点点头，不忘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是你！”方才带起话头的老二听声音抬起头，一看到南吟，大叫了一声。
　　南吟看看他，却没看出什么，疑惑问：“你认识我？”
　　“大哥，三弟，这个小丫头就是那个给二弟我难堪的人，她外貌柔弱，功夫不可小看，”大汉愤愤向两位大哥诉说。三弟未有反应，性子暴躁的大哥却一怒拍桌而起：“原来就是你欺负我二弟，今日我黑虎不帮二弟讨回这笔帐我们山东三虎如何有脸在江湖上混下去。”
　　“啊，你是白虎大哥，嘻嘻，刚没认出来，”说着，她一笑，巧妙地急退了两步，险险地擦着黑虎划下的拳。“这就是你大哥和三弟啊，见面礼不用送这么大，小女子担当不起呢！”
　　黑虎的第二拳却停在半空中，他的视线越过南吟的肩头看到她背后的修轩云，脸色大变，似乎有几分忌惮。他收回拳，不甘地道了声：“算你运气好，我们走。”说罢，领着两个兄弟扬长而去。离去前，白虎狠狠地瞪了南吟一眼，同是一脸不甘。青虎有意无意地瞄了南吟一眼，打量了一番，似乎发现了什么。

　　“解决了，”南吟欢快地说，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你真打算去嵩山？”他问。
　　“我像在开玩笑吗？”
　　“你知道怎么去？”
　　“不知道，不过我已经想好方法了。”
　　“嗯？”
　　“既然你也是要去君遥堡，不如这样，你带我去嵩山，我和你结伴去君遥堡，这样一路有个照应，怎么样？” 这就是她想的方法。与其这样乱走，不如和他一起走。
　　“你很会做生意，”他不得不承认。
　　“那当然，家业嘛，”她自负道。
　　“你不怕把自己卖了，刚刚似乎有人说我是伪君子。”
　　“我已经想通了，世上本来就没有善恶之分，自私自利本就是人的天性，没什么好奇怪的，”她很认真地应道，“既然我已决定和你同行，那我自然会尽我所能去相信你。不知你是否愿意和我一同尝试？”
　　修轩云怔住了，他可以淡然面对肆意嘲弄她的天真，但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他却一句戏弄的话都说不出来。
　　南吟将他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认，兴奋地一拍手：“成了。”随后学武林中的大侠那样拍拍修轩云的肩膀：“我不会亏待你的。”
　　修轩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被骗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