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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星辰灯火1 ...

  •   曾经天天过着白天告假晚上流连温柔乡的滋润生活的柳星魁被这几日的早朝折磨得面有菜色,形容憔悴。

      不管站在哪里面向哪个角度,不管把自己的头低到什么程度,天子锐利的目光好像总能准确无误投射在自己身上。

      他都快神经衰弱了。

      更过分的是,昨晚去青楼找老相好的时候美人在怀他都提不起劲,那死女人竟敢怀疑他是不行了。

      当他拂袖离去终于想到好像已经很久没和未婚妻温存的时候……

      吃了闭门羹。

      “一个两个都吃错药了吗?”柳星魁错愕地看着面前紧闭的门,在上面用力踹了一脚,悻悻离开,“我可太难了。”

      月明星稀,吴花酒香弥散在娴静的空气中。

      在自己家附近,柳星魁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那人身姿挺拔,静静伫立,听见他迟疑的脚步声,微微将脸朝他侧过来。

      月光勾勒下的侧影星目秀鼻浅唇,像一支悠扬的笛曲,勾动人心底最美好的回忆。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柳星魁有些恍惚地想:“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徐与颢这小子长得这么好看……”

      徐与颢见他呆立不动,嘴角微扬,薄唇轻启:“星魁?”

      见柳星魁还是毫无反应,他几步上前,抬了抬手上的伤药和花酿:“听王爷说你受伤了,我特地带着好酒来看看你。怎么样?你身体不舒服吗?”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柳星魁干巴巴地笑笑:“没……没事。”

      徐与颢突然将手探到他的腰间。

      柳星魁差点跳起来:“你!你干什么!”

      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反应如此过激,徐与颢指了指他腰间不知什么时候别上的一只珍珠耳环:“我只是想帮你取下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柳星魁觉得他从徐与颢的眼神中看出了三分忧伤,三分自责,三分恼怒,一分疲惫。

      忧伤什么?
      自责什么?
      恼怒什么?
      疲惫什么?

      ……

      柳星魁咽了一口口水。

      虽然当晚他和徐与颢只是聊了几句就分别了,但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柳星魁觉得自己简直是京城名侦探!

      越是刻意留心,就会发现线索其实无处不在。

      比如徐与颢对除了宁逊以外工部所有同僚不论级别都是冷若冰霜直呼姓名,只有对他则会语气温柔叫一声“星魁”。

      比如徐与颢常常在他上班睡觉的时候偷偷看他,最近他被宁逊逼迫着努力工作,都没什么时间划水摸鱼,于是就能时常捕捉到徐与颢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比如这天他踏入工部衙门的时候,就发现一个长得像猪头的人的肖像被贴在一个练武用的木头人上。

      “这谁啊?这谁的?”柳星魁纳闷地上下端详,不知为何这个长得像猪头的人有点眼熟。

      正巧程昌浩抱着一个木头人进来:“没想到这么重!柳星魁!过来搭把手。”

      过了一会,陈铮抱着一个木头人进来:“没想到这么重!柳星魁!过来搭把手。”

      柳星魁:“……”最近的流行风向他怎么捉摸不透呢?是使唤他?还是木头人?

      等等?这两个木头人脸上怎么也都贴着两张肖像?而且和陈铮还有程昌浩长得一模一样?

      他突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头看去,只见徐与颢不自然地错开脸。

      看吧看吧!果然是徐与颢又在含情脉脉偷看他!

      程昌浩手持一把竹剑大踏步进来:“从今天起,我,程昌浩,要成为一代剑术大师!”

      看见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木头人,他的表情凝固了。

      陈铮手持一把竹剑大踏步进来:“从今天起,我,陈铮,要成为一代剑术大师!”

      看见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木头人,他的动作冻结了。

      寂静。

      只有他们对视的直线路径上闪过的电光劈里啪啦。

      “啪啪啪。”周继元和梁攀唯恐天下不乱二人组拍拍手。

      柳星魁四下环顾。

      全工部唯二指望得上的人之一修谦名去岭南考察了,不在。

      全工部唯二指望得上的人之二徐与颢正看着自己这边,嘴角带着一抹宠溺的笑。

      他立刻抖了抖。
      ——抖一身的鸡皮疙瘩。

      另外两个人日常不在。

      就连他最好的狐朋狗友宁逊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修侍郎是工部唯一的正常人,要是修侍郎在就好了……

      柳星魁犹豫了很久很久之后,终于拉过梁攀的袖子:“我觉得徐……”

      话音未落,只见宁逊手持一把精钢宝剑大踏步进来,大步从左是程昌浩,右为陈铮的眼神拼杀中昂首穿过,抬腕就是一个剑花,招招直刺贴着长得像猪头的肖像木头人要害。

      不知为何,柳星魁感到脊背发凉。

      梁攀鼓鼓掌:“王爷英姿飒爽,好剑法!精彩!柳兄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柳星魁用余光试探,徐与颢的视线紧紧相随。

      柳星魁摇摇头。

      今天负责盯梢工部衙门的人上交的报告里如是写道:“淮王设木人于房,以画覆其上,以剑刺之。画像形容丑陋,难以辨认,唯员外徐郎辨之,云:‘此乃柳星魁。’员外程郎、郎中陈公亦效设彼此木人于房,勤练竹剑。”

      天子的嘴角抽动得尤其厉害。

      “这几日他的报告全都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等死的柳星魁代写的。”他支着下颚,修长的手指翻开叠在案角的几本奏章,“看来得给他找点别的事情做了。”

      柳星魁心有所感,手肘剧烈颤动了一下,夹起的菜啪嗒掉在地上,引来同桌用膳的徐与颢注目:“星魁,你怎么了?”

      “没、没。”星魁!又是星魁!两个大男人何必喊得这么亲密?

      柳星魁别扭地躲开他关切的目光,一秒切到一脸忠君爱国,“我只是突然觉得皇恩浩荡,皇上英明。清平盛世,与有荣焉!”

      徐与颢专注而深情地凝视着他,他实在受不了,慢慢磨蹭到宁逊附近。

      宁逊正通读一份文书,斜他一眼:“滚一边去,别挡本王的光。”

      一边这不有个男人对他虎视眈眈呢。

      柳星魁赔着笑凑上去:“王爷,您看什么呢?”

      宁逊飞快叠起文书往袖口里一收:“干你何事?”

      “别这么见外嘛,都是自己人。”柳星魁腆着脸在他身边坐下,“王爷,我那不成器的小舅子托我打听打听,怀姑娘伤势如何了?”

      这事是柳星魁自己想打听的。他那人渣小舅子才不管怀绣伤势,估计巴不得怀绣和那老头快点死,好让将军府的损失赔偿事宜不了了之。

      方才宁逊收得太快,他只来得及瞥到文书上隐隐约约“遗嘱”两个字,心里一咯噔:“谁死了?那老头……还是怀姑娘?”

      话音未落,脑门就狠狠挨了宁逊一巴掌:“满嘴放你的烟花!你死她都不会死!本王还没找你算账,你自己送上门来!”

      柳星魁被他一掌掀翻在地,没等自己爬起来,就又给照着胸口衣襟提溜了起来:“你未婚妻家里不是很有钱吗?”

      柳星魁赔笑:“她一介女流能有什么钱?都是她表弟的,她表弟做生意……”

      宁逊冲他摊开掌心。

      柳星魁一愣:“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医药费想叫本王一个人担着?”

      “哪敢,哪敢……”

      “今晚跟本王回去核对账目,限你三天之内催你小舅子交出钱来,一分不能少。”

      柳星魁面露难色:“王爷明鉴啊,他被怀姑娘打成重伤不说,他娘受到惊吓卧床不起,亲事推迟另择吉日,婚房撤了重新布置,到处都是开销,他那边手头也……”

      宁逊单手已经按在佩剑上。

      柳星魁噤声,吞了口口水,从善如流道:“没问题,王爷,您跟我那是谁跟谁啊?我小舅子跟您比起来就一外人!”

      宁逊收回手托住下颌,跟他哥俩好地笑了笑:“外人那里,什么千年人参,千年灵芝之类的也记得多弄一些来。自己人嘛,别忘了啊。”

      柳星魁:“……”

      *
      宁逊这天应酬完户部那群老头回到王府,已敲了二更。

      星辰漫天,映目寥落的人间灯火里,无一盏是为他而留。

      早朝,拖延,酒会,夜归,日复一日。他那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可真狠毒啊,将他困在无法解脱的牢笼里,不杀,不死,永远挣扎,连回到王府安歇都成了奢望。

      一而再再而三,同一个意外玩太多次,就毫不意外了。当宁逊又一次发现自己乱成一团的卧室里居然还能钻出一个一看就是那个故意给他找不自在的弟弟……嗯?!

      这、这个意外得肤如凝脂,娇艳欲滴,是个尤物!简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嗝↗↘↗↘。

      ……就是来的不太是时候。

      而且这尤物还用一副娇滴滴的语气向他抱怨:“王爷怎么满身酒气啊?王爷,奴家进来的时候差点被到处乱窜的老鼠吓死,王爷可要好好安慰奴家……”

      明知道她不是在嘲笑他生活环境恶劣,明知道她被送来的任务肯定不包括把他气个半死,明知道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能顺势柔若无骨靠在他的胸前……

      但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正中宁逊内心最羞耻的靶心。

      “给本王现在立刻马上麻溜滚出去!滚!”

      兢兢业业坐着轮椅包着小臂都要进行夜晚倒数第二次巡夜的前怀将军府老管家循声赶来:“王爷?”

      宁逊提着剑,眉梢残留未散尽的余怒。见到老管家那一刻,一种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的茫然占了上风。

      “王爷,”老管家费劲巴拉一点点挪到台阶前,老残手实在推不上去台阶,只好搁浅在边沿,“老奴陪您聊聊?”

      宁逊不答,唰啦收剑入鞘,短短叹了口气。

      也许是他这副衣着单薄神情无助的样子勾起了老人家的慈爱之心,大概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后,老管家便像对自己的孩子那样开始循循善诱唠唠叨叨地给宁逊灌输老一辈婚姻观。

      例如王爷都已经二十有六的确是该成家了啦,老奴出身的村子女孩十二三男孩十四五就已经相互婚配了啊,虽然王爷是京城精英公务员忙于工作顾不上家但二十六也已经迟了啦,家里有个知冷知暖的好女人究竟有多么难得多么舒心,所谓妻贤夫祸少巴拉巴拉……

      讲到最后,老管家像一个刚把人生的道理教给了儿子的慈父那样,挥动包成一团的老残手拍了拍宁逊肩膀:“王爷,您也到年纪了,成亲多好啊!”

      “……”宁逊神情恍惚地挥了挥手,“时候不早了,您老先休息吧。本王要好好想想。”

      “被火烧了一遭,好似浴火重生,老奴觉得身体和精神都好得很。老奴再去巡逻一圈。”老管家还敷着伤药缠着纱布微微一笑,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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