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再会，经年远 ...
-
第一章：再会，经年远
离冢还浮生，
蜇节生谶语。
待罗别君时，
寒宫珍馐泪。
玉觞流成月，
月下月中人。
————题记
“依依？”
“嗯？”
“我叫你依依。”檀颐怡双手放在屁股下面，左右摇晃着身体，两只眼睛一闪一闪的眨巴着，看着他，听着他在说话，“小鸟依人……”
“说话不要说半部分，好不好。”她嘟囔着，噘着小嘴儿埋怨道，“有了上句没下句的，很让人难受的。”
他没有理会她，仍旧两眼望着天际。
他和她一样的坐姿，一样的左右晃动着身体，似是在想什么事情。盏茶的时间，他才缓缓的扭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依依，小鸟依人，我以后就叫你小雀儿。”他泛着不确定的眼神，好像是没有奶吃的三岁小孩儿，渴求甜美的母乳一般，小心翼翼的道，“行不行？”
“咯，这算不算绰号？”檀颐怡看着他问道。
他从屁股下面腾出右手，挠了挠脑袋瓜，不解的道，“嗯……”
她有些着急了，催促道，“到底是不是嘛？”
“嗯……应该算是吧。”他其实不知道什么是绰号，她也不知道。他们那时候对绰号和名字的概念还很模糊，只是觉得名字和绰号有些相似之处而已。
“到底行不行嘛？”他还是有些不确定。他害怕这样叫她，会让她生气，不高兴，不快乐。
“我想一想哦……”
好一会儿时间过去了，她还在想着，他仍在认真的等着。
“行呀。”他听她这么说，高兴的微微一笑。“不过呢，只能你这么叫我，只能你一个人知道我是小雀儿，你要保证。”
“我保证……”顷刻间，燕啼翔空，莺语白昼，欢啷的笑声萦回在柳絮飞舞的季节。这个夏日，是最童心未泯的夏季，朗朗笑语不绝于耳。
夏天，时间竟然也可以高兴至此。
……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那一截时光恍若一梦南柯。想要留个截屏作为纪念，想要证明也是曾经爱过的，想要时刻告诫自己，时刻告慰幽冥中的灵魂，旧伤未愈，怎可新伤又来。
那是个如坐针垫的大好年华，依稀还有着碎片留存下来。
熠熠生辉，春光焕发，年少无知。懵懂的陈年旧事里，尘封的画轴里，总有两个稚嫩的孩子，总是那么如影随形，难分难舍，总能形影不离的在天为被，地为榻的景色中追逐嬉戏。
那会儿——
你笑我，我笑你。
你怨我，我嫌你。
你为绢，我为泪。
那会儿——
你是山，我是水。
那会儿，你总说我善良，百依百顺，小鸟依人。说我娇柔似水，长大了一定是这样的。
那会儿，我总是掷地有声，怒斥你自欺欺人，刚过易折，大志难酬。骂你不懂得大智若愚的意思，然后以长姐的口吻劝诫你，‘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的道理。现在要改过，长大要牢记。
那会儿，他们打闹着……
“来呀来呀，你追上我，我就给你摘你喜欢的那朵花儿。”
“跑不动了，不玩了，我要坐着歇歇。”
“那行，你先歇一歇，我很快就回来。”
“你去哪儿呀？”
“回来了再告诉你。”
“哼，不和你玩了。”
一会儿时间，他回来了。
“咯，这是什么？”他递给她一朵野花。
“花儿，蓝颜色的花儿，我喜欢蓝颜色的花朵。”
“我好吧？”
“你最好了。”他高兴的笑了起来，就像这个山头草丛中的蝴蝶，那般绚烂天真。
思忆成河时，人是最忘乎所以的时候。
窗前，檀颐怡双手托腮，怔怔的望着天际的明月和星星，但却是眼神空洞无物，似是而非。如此这般情景，也都快两个多时辰了。茶杯里的水已是连着换了三次，而茶叶还是第一遍茶水时的茶叶，未曾换过。
茶味儿浓时，是第一遍泡的茶水。第二遍茶水时，茶的味道较之前略显的淡了些。第三遍，茶已只剩下茶叶最深处的那股涩味儿了，但还是被酌的一滴不剩。
明天又是一月中的十六了，而月亮正圆的时候就是今晚了。只是，谁又能知道，月圆之际，其实就是那么一刹那，月过中天的一瞬间。那时的月亮，其实就是十五这天晚上最美的月亮，只可惜是昙花一现，徒增无奈罢了。
时间走的太快，甚过烟花易逝，所以这样的月亮才显得很扎眼。而那等刺目之痛，就犹如是万剑穿心时的刺痛，想要嘶叫，人却已然没了直觉，叫人如何一泻千里，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难受。
时间也许过得真快，至少在此时，檀颐怡伤心之下，觉得她趴在桌上已不是什么片刻光阴了。在她的直觉中，最少也得过了两个小时了。
本来，今夜无眠，恍若隔世而又重来的光景，她已经淡忘的差不多了，可又曾想的到，今番此情此景，竟是勾勒起了往日思怀，久久不得平复郁伤。由此，她也就想着，本就自己单身一人，更何况这屋里也是她一个人起居，妨碍不着他人，就将就着在这书桌上睡一晚，也是无事。再者，但愿自己能做一个好梦，将这些纷繁琐杂的前尘往事一尽画上结笔，也是好事。
可谁想得到，世事纷扰，总归是随处可见，随身携带，又岂容落泪梨花般的人儿多歇会儿。
床上，手机铃声响起。本该是直觉上的两个时辰，却只是现实中的二十来分钟罢了。本该是就此夙兴夜寐，一梦南柯。可就偏偏不尽人意，半夜还有人给她来电话。
檀颐怡起身走向床边，边走边用手揉揉疲乏的眼睛，尽量不让自己太过于朦胧，而以至说错话。
檀颐怡拿起电话，上面并没有来电显示，说明这个手机号自己不认识，或是从未接过这个电话。檀颐怡很确定，只要是自己以前接过的电话，他都会有所备注，不论是朋友的，同事的，还是甚少往来的远亲。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檀颐怡接上电话，中间隔了一会儿，问道。
“请问，你是不是檀颐怡？”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的很清楚，也许是夜深人静吧，亦或是手机听筒的音量很足，檀颐怡在这样精神晃悠时，也听出了对方是一个男子。而且，大约与她年龄相仿。
男子声音谦卑，光是从电话里来判断，他也是个礼数甚周之人。只是，纵然如此，檀颐怡还是使劲儿甩了几下头，尽量使得自己很清醒一些，才不急不缓的说道，“那你是？”
她的声音拖得很长，之后便没了声音。檀颐怡想着，只要对方是自己意料之中想的一般，那他应该就能知道，自己此刻是在问他姓名。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并非是什么姓名，而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若你是檀颐怡，那我便是你的故人。”接着，那男子又道出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家世背景。最后又对着她说道，“故人月满两地楼，今时逢临逾越年，二十二载尘伏念，卿容怎奈星河斗。若你真是檀颐怡，还请一见。怡思舍，明日中午十二点，临窗右手第三个桌位，我等你！”
檀颐怡静静听着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脑中再三思量着，如今能够称之为‘故人’二字的人已然不多了，可奇的是，这电话里的故人，她竟是半丝记忆也没有，就貌似她和他毫无瓜葛一般。
这些年里，檀颐怡虽有筋疲力尽之时，但她却是半点也不曾忘记故人，时不时的打个电话，发个信息之类的，聊一聊近来之事，忆一忆往日窘侃。当然，在力所能及的范畴上，她也会兼带着帮扶一下他们。毕竟人逢难事的时候，谁都有过，谁都会出人意料，手足无措的面临到的。可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没有人能够有天大的本事，逃避掉身边的所有霉运的。
人都说交友甚难，更何况是能称为故人的朋友，那是何等的珍贵与难得，纵然是不将这种关系看作一种财富，最起码它是人们心灵上的一种寄托，倒也是算得上的。
檀颐怡还在反复琢磨着，这个自称是‘故人’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间想说什么，只是还不待她开口，那边就挂掉了电话。
“是他吗？”檀颐怡攥着手机，又看了一下屏幕，喃喃自语道。
她心里踟蹰不定，若真的是他，可为何会来的这般晚，若真的是他，他又是怎么得知她的联系方式的，又是如何知晓她所在的这座城市的。难道是天下就本来很小，小到连记不起来的故人都能恰逢其时，恰到好处的擦肩而过，都让她未曾感知到。这是何等滑稽，何等风趣的事情。
双臂垂立，那一刹那时的戛然而止，到此刻还不能缓过神来。她看着月夜中天后的星空，她忽然不觉得瞌睡了，她忽然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后颈发凉，蓦然心惊。
是什么时候，她封闭了南国春暖的心；是什么时候，她卸下身上的裘袍，让北国的冰雪尘存了记忆。
她不知道……
日子有时候就像是平静的湖面，当夏去秋来，春兴冬睐之季，总是免不得时间的痕迹，会在镜面上波起一圈圈的涟漪，泛过湖水，迭起跌宕起伏的人生和生活。
‘啪嗒’，一声只重不轻的声音响起，檀颐怡终于塌陷了下来。
瘫坐在地上，双手拄着地面，头倾斜着，靠在床沿上，合上眼睛，很像是在觊觎日夜为伴的床榻，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就这样，她一直靠着，就像是那时候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她会毫无戒心的让他抱着她一样。此刻，这种感觉，虽远远不及那时的感觉更让人来的温暖和心安，但现在的她，仅需要一点点，那样的感觉，就足以慰藉心灵上的伤势，缓解疼痛，让她入睡……
时间在滴答滴答的小闹钟上走过，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之后。
檀颐怡终于进去了睡眠状态……
檀颐怡终于流下了久违的眼泪……
檀颐怡终于微笑了一下……
累了，是真的很累——
只是，倔性如她，睡着了，右手仍然紧紧攥着手机，没有放开。而与地面摩擦，她的手背有了殷红的创伤，白嫩的皮肤上也流下了泪水，那是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再会，经年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