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温连央》游声

4、执画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法阵？”
　　她说：“我想找一个很重要的灵魂。”
　　我用狐身蹭蹭她，靠在她身边，示意她讲下去。
　　“你受的反噬比我还严重，实在抱歉。”
　　我不好意思地蹭蹭爪子，“我打破法阵，你道什么歉？”
　　她自嘲道：“施法进行到一半我就知道成功不了，还好你打断了，否则白白浪费了生命。”
　　我晃晃脑袋，“没关系。既然如此就交个朋友，我是陆上妖境白家的十三狐，你呢？”
　　“我……我叫执画，创造我的人叫夜笙。”
　　方才画卷上的男子我十分眼熟，她这么一讲，我立马回想起来，他就是夜笙。夜笙很有名，他有才有貌，画到富人一掷千金，人到姑娘眼冒红心。
　　执画的眼中闪烁着类似骄傲的神采， “彼时我还只是他作的一幅画，他总是将我收得整整齐齐，不带一丝儿褶皱，偶尔会将我从匣子里拿出来细细端详一番。画上画的，是我现在的这幅样子。”她指指自己说道。
　　“画上的大概是他心尖儿上的人，他总是透过我看她，思绪飘得远远的。每到这时候我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我觉得我那时候大约是喜欢他的。”她的眼神温柔起来，浮现出暖意。
　　执画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丢下他，于是她潜进他的梦里，窥探了他的记忆。那个女子名叫桃灼，是桃花妖，与其他悲情的人妖故事不一样，他们很幸福，幸福到令人羡叹。只不过这个小妖因为还要等百年才能修成人形，怕到时见不着夜笙，用自己的命换了一个人形，只为陪伴夜笙几朝几夕。他为她绾发，作画，抚琴，与她一起度过人生最无悔的几月，最后不出所料，桃灼还是灰飞烟灭了。她付出的代价太大，执画心底有了答案——是爱。
　　“我可能是喜欢上那段故事了。喜欢到我想圆满结束它。我决定要修成桃灼的样子，陪伴他到地老天荒。”因为这画倾注的东西太多，执画很容易就能修成人形，几个月后，他的画不见了，桃灼却回来了。“我假装与他相遇的时候，看着他的惊讶写在脸上，眼中古水微澜。他不顾人群的重重包围，拉着我的手，一路跑回家中。在屋前，他反复叫着桃灼的名字，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酸酸的。”她知道他的深情不为她，可还是这么做了。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把到眼角的泪忍了回去，“和他相处了很久，他为我做他以前常为灼夭做的事。我喜欢他的温柔，他的深情，尽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另一只妖，我依然感动无比。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他。所以我不后悔。”
　　“我真的圆满了这个故事，虽然后半部分并非主角。”
　　她有些泪眼朦胧，“在他离世的那夜，他握着我的手，说了一句话，我永生难忘，‘我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他原来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了……”执画抹抹眼泪。“我被他吓到了，呆愣地看着他，险些哭出来”，她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似是在笑自己当时傻呼呼的反应。她许久才缓过神来，声若一丝丝的风，虚无缥缈。“我跟他说，‘我叫执画。’可他却没了声音……”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想告诉他我的名字，仅此而已。我一直住在他的房里，从不去试着找他的转世。再轮回，也轮回不到夜笙这个人，这个性格，样貌，点点滴滴。死了就是死了，再转世也不再是他，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世上仅此一个。”
　　我没有哭，只是心里堵得难受，暗叹这对苦命的鸳鸯，他们的宿命如此，无法反抗。我想到梵墨，我不确定是不是像二姐说的那样，我只是有些迷茫，眼前心上都有一层迷雾，我拨不开，理不清，索性就顺其发展。
　　执画看似冷淡，话匣子一开，仿佛停不下来，我听着她讲了好久好久，不时蹭蹭她的腿，梵墨正坐在火堆旁边朝这边看来，他坐得端正，守礼地不来打扰我们。
　　“从他离世时我就开始计划招他的魂魄，想来也有几十年了。这几十年里，我一直在找一个良方，直到十年前那个女巫来岛上，告诉我这个办法。我便把这里的人全都吓跑了。昨日你们又来了，我便打算赶快让你们离开，不过喜忧参半，也要谢谢你们。”
　　“这个办法终归太不靠谱，或许我认识一个仍有可以帮帮你。”曳姌教过我如何联系她，我招来一只仙鹤，让它传话。
　　我告诉执画：“明日她就来了，今晚便先休息吧。”
　　次日我已恢复人形，曳姌一早便来了，见我缩在梵墨的怀里，将我叫醒侃了我几句。
　　听完此次寻她的目的，她气得跳脚，“就是说这位姑娘想见一见老情人，所以你，让仙鹤传话把我从那么重要的场合里带过来找阎王？”
　　我反问：“什么重要场合？”
　　她却结巴起来，“我……我也在见情人啊！你也太不讲道理了！他难得见我一回呢！”
　　“你还没搞定他？这都多久了……”
　　“停停停，我帮你们找找不就是了……”
　　“不错，上神你果然乐于助人神通广大貌美如花心比天大。”
　　半个时辰后。
　　“阎王那里没有他的魂魄，也没有转世的记录，虽说已死，但没有被无常引至地府，他体质特殊，灵力出众，或许是被别的鬼怪盯上，收走了魂魄，也有可能是魂魄分散，无法凝聚……”
　　执画小心翼翼地问：“可有办法解决？”
　　“前一种已无法挽救，后一种可以施法聚魂，我倒是可以尝试，但不一定能成功……”
　　执画深深一拜，“求上神助我。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