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负天下不负你（启红）》栗玺

2、试探

　　花鼓戏表演已经结束很久了，二月红坐在后台里不紧不慢地擦去脸上的最后一点妆容，换下戏服。走出后台，听月楼已然热闹不复，只剩下人走茶凉的一地残霜。周围的姑娘见二月红出来都围了过来，二月红立马收起刚才眼里的落寞换上了浪荡子一般的戏谑表情，搂着身边姑娘的肩就走了出去。
　　没走两步就见前面角落里坐了两个人，一人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而另一人一身暗青色长袍，整张脸掩在长袍的阴影下，只露出尖锐的下巴，极冷硬的线条。
　　二月红把搭在姑娘肩上的手收了回来，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走了过去，走到桌前，径直坐下。
　　“听闻张大佛爷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听月楼这种烟花之地。”明明是发问的语气，却偏偏被他说成了陈述句，也不知是他自信还是骨子里带着的骄傲。
　　“我来找你。”
　　“哦？”二月红挑了挑眉，“红某人还不知自己有什么值得您大驾光临的。”
　　张启山抬起头望着他，目光如炬。“听说一条将军想听你唱戏，被你拒绝了。”
　　“是。”二月红的神情渐渐冷冽下来。
　　“张某此次来是当个说客，还请红二爷赏脸答应唱戏之事。”
　　“哈哈..”二月红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皮笑肉不笑，眼里的不屑怎么也掩饰不了，“我竟不知佛爷是一条将军的得力干将，早知这层关系，红某早就答应了。”二月红将得力干将两字咬得极重，话里的鄙夷显而易见。
　　一旁的霍遇听见了二月红的嘲讽，有些按耐不住，正准备回讽几句却又被张启山眼神暗示，不得不忍气吞声。
　　“二爷，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张启山终于开口，看向一旁的姑娘。听月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是会察言观色的人精，见他望向自己，忙开口带路。张启山又回头看向二月红：“二爷请。”二月红虽有不快，但也想看看他有什么花招，也就跟着姑娘往前走了。而后张启山又对霍遇说了声，“你留下。”
　　霍遇颇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只好又回到桌子上喝着凉了许久的茶。

　　张启山关上客房的门，二月红早已坐上了，只是脸上褪去了玩世不恭的模样，现在倒有几分严肃。
　　“张大佛爷，有话请讲。”
　　“你应该知道一条是决定攻打长沙的头目，如果你是爱国，那你应该答应他的请求。我想，要请你唱戏，该是有什么条件。”
　　二月红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才发现张启山此人实在捉摸不透。若真是为日本人办事就不该说刚才那句话，若说不是日本人走狗又没有理由来当说客....
　　“倒不是有什么条件，只是，日本人还没有权利约束我，我想给谁唱戏就给谁唱戏。何况，我是个中国人。”二月红没有直接发问，最后一句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可是张启山脸上依然看不出表情来。
　　“那照二爷的话说来，你是死活不肯给他唱戏了？”张启山避重就轻。
　　二月红狐疑地看他一眼“是又如何？”
　　“如此甚好。”
　　二月红实在琢磨不出张启山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说话根本是前后矛盾。
　　“佛爷来此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了，我来当个说客。但是如你所见，游说失败。”
　　二月红似乎有些懂了，张启山此次来恐怕一来是试探自己态度，二来不是真正想要游说自己，只是做给日本人看罢了。做戏就要做全套嘛，二月红狡黠一笑，丢了句“莫名其妙”就甩袖离开了。
　　二月红走后霍遇立马窜了进来，坐在刚才二月红坐的位置上。“佛爷怎么样，他同意了吗？”
　　“没有。”
　　“啊？”霍遇有些失望，没想到张启山出马也拿不下他，“那一条那里怎么办？”
　　“我知他不会答应，我这次来就没想让他答应。一条那边，通知李师爷，说二月红还是不同意，让他们换个地方。”张启山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似乎没被二月红的拒绝影响情绪。
　　霍遇却不太明白了，出口问道：“那您跟他谈了这么多是干什么？”
　　“我是在试探他的态度。传闻里的二月红，英俊倜傥面如冠玉，长期流连于花楼酒楼，随心所欲但重情重义。但是这只是我听到的，还有一种就是此人工于心计，他浪荡子的形象只是一种伪装，那么他不答应给日本人唱戏一定是有什么目的。这是我的猜测。”
　　“那结果如何？”
　　“结果是，他两种都不是，或者说，是两种都沾边。比如他浪荡子的形象一定是伪装，但是为什么要做出这个样子我还不知道。而他不答应给日本人唱戏，却是因为自己不愿意，更因为他是个中国人，我想他应是个重情义之人。”
　　“那佛爷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静观其变。”

　　回到如故居已近黄昏了，推开门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倚在墙角。
　　“怎么不去吃饭？”
　　“吃过了。”少年转过头来，十一二岁的年纪脸上却已有了些棱角。
　　“那有话跟我说？”
　　少年点点头，跟着二月红进了房间。二月红示意他开口，兀自站在床边换下衣裳。
　　“日本人来找过我们麻烦。”
　　“我清楚。还有呢？”二月红手上解扣子的动作未停，但是相较于白天在听月楼里，现在的语气明显要柔和得多。
　　“我想了一个办法，肯定能让日本人没办法找我们麻烦。”
　　二月红终于停下手，有些好奇地问他：“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现在日本人找我们麻烦无非两个原因，第一个是我们拂了他们的面子，第二是长沙这个地方。现在日本人占据东北三省，长沙的位置就显得十分岌岌可危，他借打压我们的机会也可以看看长沙的情况。但是东北三省始终有不少起义军，只要我们在起义军上下手，让他们起义的机会增大，日本人是无暇来计较我们这点小事的。”
　　“说的也是，那就通知黑叔动手。”黑叔是二月红的心腹，也是在长沙这一块帮二月红管理盘口的人之一，和二月红有过命的交情。更何况他长年待在长沙，对东北形势很清楚，交给他来办最为妥当。
　　等二月红把衣服换完之后，陈皮阿四还没离开，他出口问道：“还有什么事？”
　　“师父今天好像很高兴？”
　　二月红想起张启山那副装神弄鬼的样子就乐，眉眼带笑地回他一句：“是啊，遇到了条有意思的狗。”
　　陈皮阿四愣了愣，“是么。那徒弟走了，师父休息吧。”
　　二月红坐在床边看陈皮阿四开门又关上，叹了口气，“明明是个孩子，心机却比谁都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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