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玉禾事》依玥然

111、第111章 警局的周旋

　　洛长膺来到前厅，发现那两个警察也在，他眼中的余光往下一瞥，看到地上平放着一个木板，上面蒙了块白布，还沾染了许多血迹。洛长膺头脑顿时一阵发懵，浑身上下忍不住颤抖起来，不敢想象白布下面是如何惨不忍睹的景象。他强忍住从心脏处传来的一袭袭剧痛，死死地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崩溃。
　　那个矮胖的警察见人到的差不多了，便蹲下身来掀起白布的一角，大声喊道：“你们都过来辨认一下，看看那天开枪的是不是他？”
　　洛长膺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只是一直定在地上动也不动。

　　一个店小二上前瞅了一眼，就立刻大声叫道：“没错，就是他！他脸上有伤疤，我记得很清楚！”
　　另外几个店员也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议论道：“是啊！就是他在这开的枪！”
　　“可他怎么死了？还死得这么惨？”
　　“死的好！也省得再去通缉他了！”
　　“真是老天有眼呀！恶人有恶报！”

　　“够了！闭嘴！都闭嘴！！”洛长膺朝他们愤怒地呵斥道。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些人对冯永升肆无忌惮的诋毁和嘲讽，便奋力拨开人群冲上去，一下子扑倒在那张木板前，抱着血布下面那具冰冷而僵硬的身躯痛哭流涕道：“永升，永升……都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错……永升……永升……”
　　周围的人看洛长膺如此悲恸欲绝的样子，便忍不住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大一会儿，那个高瘦的警察才开口劝道：“行了，他就是个罪大恶极之人，不值得你这样，你就节哀顺变吧。”
　　洛长膺一边摇头一边泪流不止，泣不成声道：“不，他不是……他不是……”

　　蔡老板可顾不得洛长膺的感受，他急不可耐地向警察打听道：“请问他是怎么死的？”
　　这位警察心情很是沉重，痛心疾首地解释道：“他今早上又开枪打死了一名军人，部队在调查时发现了通缉令，便把他送到警局让我们处理，现在凶手找到了，客栈的案子也能结了。” 周围的人一听，更是个个瞠目结舌，震惊的都说不出话来。

　　蔡老板一听案子可以结了，又急忙追问道：“那本店是不是可以正常营业了？”
　　这警察点点头，又交待道：“明天你去办一下手续就行了。”
　　蔡老板忙立刻拱手感激道：“好、好，多谢二位，多谢二位！”
　　可那个矮胖的警察神色很是严肃，他吩咐道：“这里的案子是结了，可部队的案子还在那呢，凶手毕竟是你们店里的，你得跟我们走一趟，去向军方说明情况。”

　　蔡老板立刻慌了神，他没想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就在他绞尽脑汁想极力推辞的时候，突然听洛长膺开口应道：“冯永升是我带来的，跟老板无关，我去向他们解释。”
　　蔡老板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催促道：“好，那太好了，你快跟他们去吧。” 那两位警察听洛长膺说的也有些道理，于是便默许了。

　　洛长膺擦干眼泪，直起了身，向蔡老板恳求道：“老板，麻烦您先让他在这呆着，等我一回来就带他离开，您看行吗？”
　　蔡老板听他提出这个非分的要求，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脸色也阴沉下去，但洛长膺刚刚替自己在警察面前解了围，蔡老板也不好直言拒绝，只得绷着脸一言不发。

　　旁边的一个店小二很会察言观色，他看蔡老板面色沉郁，又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于是便跳了出来对洛长膺奚落道：“这话亏你说得出口，一个死人，还是一个犯了滔天大罪的死人，停在大堂里多晦气！”
　　洛长膺心中顿时火冒三丈，还是强忍着不去理会他，只是深深地弓下腰向蔡老板恳求道：“老板我求求你了，你就答应我吧，他没有任何亲人，只有我这个朋友，如今他都已经去了，我不能不管他。” 洛长膺一边说着，一边又流下了痛苦而悔恨的泪水。

　　蔡老板看洛长膺如此重情重义，若真拒绝，倒显得自己不通人情了，他只好勉为其难道：“那好吧，等你回来赶紧处理了。”
　　洛长膺这才放心，他又向蔡老板深深鞠了一躬，感激涕零道：“谢谢老板！谢谢！谢谢！！”
　　蔡老板看洛长膺跟那两个警察走远了，便吩咐几个伙计把木板抬到后院的角落里，又让其他人把客栈从内到外好好清扫一番，准备明天重新开张。

　　洛长膺一路忐忑不安地来到警局，看到那里头有五位军官，只见他们个个面色凝重，再仔细一瞅，其中还有两个是自己比较熟悉的人，一个是后勤处的杨司务长，另一个是第三营营长孙义正，洛长膺更是有些提心吊胆。
　　这些军官心中本就恼怒万分，如今又在警局等了许久，这更是让他们怒火中烧，可现在突然瞧见许久未见的洛长膺，不禁吃了一惊，便纷纷注视着他，猜测他的来意。
　　洛长膺在这些军人的众目睽睽之下不免有些紧张，但他还是硬着头慢慢走过去，向杨司务长行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毕恭毕敬道：“长官好！”
　　杨司务长心中很是疑惑，但还是冲他摆了摆手，语气平和道：“不必客气。”

　　孙营长一见洛长膺心里就来气，便上前狠狠地推了他一下，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莫非跟凶案有关？”
　　那个高瘦的警察看情况不对，赶紧上前劝解道：“各位请不要着急，他是来向大家解释清楚的。”
　　孙营长顿时火冒三丈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看他跟冯永升那孙子就是一伙的！定是他俩合谋害死了别人！”

　　洛长膺知道这个孙义正一向看自己不顺眼，便也懒得去跟他争论些什么，更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于是便耐着性子向其余几位军官叙述道：“冯永升在战场上受了伤，又被毁了容貌，就连部队发的胸章也被炸飞了，他回来后去了好几趟军营，但都被拒之门外。我看他流落在外很可怜，便在客栈替他找了份活干，谁知他碰到了以前的长官梁振中，两人发生了一些矛盾，他冲动之下开了一枪，然后就跑了。之后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也是刚听说，真没想到会这样。”

　　杨司务长听完后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解地问道：“冯永升逃走后就被通缉了，他不找个地方藏起来，反倒自不量力去袭击部队，就连他自己也送了命，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洛长膺用力握了握拳头，又解释道：“冯永升说他不后悔上战场，更不后悔打鬼子，只是后悔……不该回来，要早知军营不认他，他宁可死在外头，也绝不回这个伤心地！……我猜他大概知道自己逃不过惩罚，所以便想报复一下，以解心中多日来的怨愤。”

　　杨司务长听洛长膺如此说，仍是半信半疑道：“可冯永升跟周子容无冤无仇的，怎么偏偏把他给打死了？”
　　洛长膺一听“周子容”这个名字，心中不禁又激起了一阵波澜，他使劲咬了咬舌尖，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才面色坦然道：“刀枪无眼，可能是赶巧了。”
　　杨司务长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问道：“周子容以前曾丢过一把枪，冯永升用的那把正好就是他丢的，这也太巧合了吧？”
　　洛长膺顿时惊愕道：“不会吧？莫非那枪被冯永升捡到了！”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无比遗憾道：“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命吧！谁能想的到呢？”

　　杨司务长看洛长膺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虽然有些半真半假，但几乎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出来，再加上周子容和冯永升这两个当事人都已不在，算是死无对证，即便洛长膺说的话不尽真实，部队也无法再去一一验证，现在他们大概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能回去向上头交待了。可孙义正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对洛长膺厉声斥责道：“你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跟冯永升关系那么好，难道不知道他有枪？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你这是知情不报！更是包庇犯罪！”

　　别人一听这话，立刻觉得颇有道理，便都死死地盯着洛长膺，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洛长膺丝毫不感到紧张，依然神色自若道：“我找到冯永升后便立刻带他回了客栈，谁知才过一会儿就出了事，我哪里有时间去琢磨他想干什么，这是客栈人尽皆知的事，你要不信尽管去打听！”
　　孙义正冷笑一声，仍是不依不饶道：“你说的好听，估计恁早就串通好了，就等着别人去问呢！”
　　洛长膺看他对自己处处都透露出敌意，于是也不再去辩解了，只是把双手一摊，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杨司务长曾了解一些这两人之间的旧怨，知道当初洛长膺被赶出军营有些冤枉，如今又见孙营长这样处处针对，他便再也看不下去了，于是出言替洛长膺解围道：“好了，你说的话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你先回去吧，有事了会再通知你。”
　　洛长膺早就按耐不住了，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的煎熬，如今终于听到自己能走了，洛长立即又向杨司务长行了一个军礼，匆匆忙忙道：“谢谢长官！” 说完他便马上转身出了门，一溜烟地就跑远了。

　　孙义正很是不满，还想上前阻拦，却被杨司务长一把拽住，他立刻气急败坏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能让那小子就这样走了？他满口的胡言乱语，肯定跟案子脱不了关系，我要把他抓回去好好审问一番！”
　　杨司务长质问道：“你是亲眼看到他开枪了还是杀人了？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抓人？你难道不怕上头怪罪？” 孙义正一听这话，顿时气结，便再也无法反驳。
　　杨司务长又催促道：“走吧，天色不早了，咱该回去复命了！”
　　其他几位军官一听，纷纷开口劝道：“走吧孙营长，该回去了！”
　　“咱出来的太久，上头该等急了！”
　　“是啊，赶紧回去吧！”

　　那两个警察也急忙客气道：“各位慢走，各位慢走！”
　　孙义正再也无话可说，虽然他对洛长膺的话很是怀疑，心里也窝着一肚子火，但最后仍是不得不跟他们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