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玉禾事》依玥然

110、第110章 冯永升中枪

　　梁振中看天色已晚，而送自己过来的那几个人也忙活了大半天，看起来个个精疲力尽，于是梁振中便吩咐他们轮流去外头用饭，自己则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休息一会儿，用了点别人带回来的稀粥和清淡的小菜，又喝了一大碗张大夫配的消炎药，才觉得身上慢慢缓过劲来，于是又打听道：“凶手可抓住了？”
　　一个随从答道：“还没有，老爷您放心，若是抓住了，肯定会通知咱的。” 梁振中刚才睡得并不安稳，如今听凶手依旧还逍遥在外，他便再毫无困意，就这样担惊受怕地煎熬了许久。

　　洛长膺一路狂奔，不敢有丝毫停歇，终于到那个桥洞附近，但他并没有发现冯永升的身影，于是又在周围找了好几圈，可仍是毫无收获。洛长膺只好趁着月色又匆匆去了乡下，来到当初冯永升安葬他亲人的地方，可仍然没有寻到任何踪迹。
　　此时洛长膺已经忙活了大半夜，不禁觉得又饥又渴、又累又饿，他只好去土里挖几根番薯用来充饥，快速啃完后又找到一个柴禾垛子，窝在下面睡了一晚。

　　第二天天还未亮，洛长膺就急忙起身继续寻找，他不敢向别人打听，只好自己一个人在四周继续搜寻，可仍旧一无所获。
　　洛长膺有些担忧，但心中隐隐还有一丝窃喜，“没找到你就好，希望你能逃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被抓住……” 他一直默默地为冯永升祈祷着，便不想再继续寻找了，就算回去后没办法向蔡老板交差，也好过此时他内心接连不断的痛苦煎熬。洛长膺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见到冯永升时该说些什么，是劝他投案自首，还是鼓动他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这些问题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天色也越来越明亮，可洛长膺心头的阴霾却越来越沉重，他忧心忡忡地走在返回客栈的路上，一直在思虑着等会该如何向蔡老板交待。洛长膺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几声零零碎碎的枪响，他心中顿时一惊，立刻就想到了冯永升，莫非他就在附近？洛长膺心中瞬间涌起了一阵阵激荡，赶紧加快步伐，如风驰电掣一般向前飞奔而去。

　　洛长膺怀着火急火燎的心情终于到了前头，这时他才发现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原来是一小队身穿军装的人在进行军事演习，他们大概有十多个，正蛰伏在一片空地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靶子上的目标不断射击。那里地势低洼，周围还盘绕着许多杂草，足足有一米多深，在这里练习射击时声音能消减一些，不会太影响到附近的村民，而且此处离军营不算太远，来回也很方便。
　　洛长膺紧紧地盯着那些人身上的暗绿色军装，舍不得移开半寸目光，他不禁想起了几个月以前的自己，当时他和一些战友们也曾在这里并肩演练过，可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洛长膺神情顿时有些恍惚，眼角开始湿润起来，心里也泛起一阵阵酸涩。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忽然，他在那些人中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再定眼一看，原来是那个阴险狠毒、睚眦必报的周子容！洛长膺顿时惶恐不已，心里也一阵发怵，他怕对方再会找自己麻烦，于是便准备悄悄溜走。

　　正在他拱起身准备蹑手蹑脚撤退时，突然听到从对面的小土坡上传来一声清脆而明快的枪响，一声过后，紧接着又是一声。这音色跟那些军人正在使用的沉闷的步 枪声截然不同，一听就是从手 枪里发出来的。洛长膺不禁有些心慌，心里顿时升起了不良的预感，多年来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本能促使他立即蹲了下来，隐藏在浓密的草丛中。
　　洛长膺轻轻扒开一丝草缝，紧紧地盯住前方的突发状况，眼珠子动也不动。就在这时，洛长膺观察到周子容好像出了状况，只见他脑袋歪在一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上好像中了弹，正在汩汩往外冒着鲜红的血液。

　　那些正在进行演练的军人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如此猝然的变故，更没想到自己的队友会被人突然袭击打了黑枪，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他们个个惊慌失措，立刻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有的大喊着：“有人偷袭！注意隐蔽！注意隐蔽！！” 有的托起手中的枪朝对方频频还击，还有的赶紧用力捂住周子容头上的血窟窿，想帮他止住不断喷射出来的浆液，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周子容只张了张嘴巴，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儿，瞬间便断了气，可他两只瞳孔放大的眼睛却瞪得铮亮，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大概他自己都想不到会突然命丧于此。
　　那些人看周子容就这样血肉模糊、脑浆四溢地突然横死在自己面前，对于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军人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羞辱，更是一种严重的挑衅，他们满腔的怒火立刻被激发出来，于是一个个便都托起枪开始猛烈地反击，子弹如密雨一般接连不断地朝对面狂射而去。不知过了多久，那个隐藏在草丛中的目标总算被他们打中了，一个人从土丘上滚落下来。

　　洛长膺看那人身上的衣服有点熟悉，再仔细一瞅，他脑中顿时血气翻涌，如五雷轰顶一般“嗡”的一下就炸开了。原来那人竟是冯永升！此时他已中弹，浑身上下几乎都是血迹，不知在上面苦熬了多久，可最终还是坚持不住，坠落了下来。他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可还是不断挣扎着想要努力站起来。
　　那些人看到冯永升这个幕后黑手后更是怒火攻心，还想继续朝他开枪，却被一个带头的给阻止了，那人咬牙切齿道：“别把他打死了，等会还要审问！” 可是太晚了，冯永升心脏的要害处中了好几枪，此时他已经气息微弱，仰面挺在地上再也动不了身。

　　洛长膺万万没有想到冯永升居然会突然出现在此处，竟还对周子容开了两枪。他头脑顿时一阵发懵，心中更是悲痛欲绝，如刀锥火烧一般难受。洛长膺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冯永升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气绝身亡，于是立马便直起身来想冲下去救他。
　　就在这刹那间，冯永升眨了眨眼，突然就瞄见了洛长膺，便立刻就知晓了他的心意。冯永升强忍住从遍体全身传来的剧痛，凝聚起全身力气朝他摇了摇头，并发出了一个无声的“不”字，紧接着头一歪，便彻底没了呼吸。

　　洛长膺顿时定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呆愣了好久才慢慢地缓过神，只觉得胸口处痛不欲生，好似心脏被人被人死死抓住一般，久久都喘不过气来。他眼中的泪水一滴滴重重地砸落下来，与那些晶莹的露珠融在一起，不一会儿就被初阳蒸发了。
　　洛长膺也明白了冯永升还未说出口的意思，更知道如今自己做什么都已是徒劳无功了。冯永升开枪杀死了周子容这个现役军人，在别人看来这更是罪上加罪，可他到死都不想拖累自己，不想牵连自己。洛长膺眼睁睁地盯着那些人把地上的两具冰凉的尸体抬上附近的一辆军车，不一会儿车子就绝尘而去，只留下了漫天飞扬的黄土。

　　洛长膺目送着那辆军绿色的车子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又跪在草丛中痛哭流涕了好大一会儿，才直起身一路跌跌撞撞地返回了客栈，只见店里冷冷清清的，一个客人也没有。蔡老板见他终于回来了，连忙从柜台中走出来，焦急问道：“人你可找到了？”
　　洛长膺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死寂，毫无半点神采。蔡老板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想着他可能是累坏了，于是便吩咐道：“你先去歇歇吧，明天接着找，现在店里正休业整顿，你也不用呆在这了，一定得找到。”

　　洛长膺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走了出去。他来到狭窄的住所，重重地瘫倒在床上，把自己死死地捂在被子里，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溢了出来。他一闭上眼就想起冯永升临死前那惨绝人寰、鲜血淋淋的样子。自己当时没办法救他，没有任何办法，洛长膺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恨自己当初不该自作主张带他来客栈，就算让他继续流落在外，也好过这个惨痛而悲凉的结果。
　　洛长膺又想起昨晚苦苦寻他的情景，冯永升当时没有去那个桥洞，也没有返回乡下，他原本可以逃的远远的，逃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无拘无束的生活，可为什么偏偏就去了那个演习场？是他偶然路过的一时冲动，还是在心中早就预谋已久？洛长膺怎么也琢磨不透，他想到冯永升不惜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也要替他解除掉周子容这个隐患，便更是觉得心中愧疚难安，可他此时困倦乏力，又疲惫不堪，没一会儿就含着热泪浑浑噩噩地昏睡了过去。

　　正当洛长膺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大声嚷道：“快起来！凶手抓住了，凶手抓住了！快起来！”
　　洛长膺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猛地掀开压在头上的被子，睁眼一看，原来是店里的一个伙计，只见那人满面都是欢喜，异常兴奋道：“蔡老板让我通知你，说是凶手抓住了，让你赶紧去大堂！”
　　洛长膺听他如此说，只感到心中如刀绞一般难受，他捂了捂胸口，只觉得头晕脑胀，眼前更是一片天旋地转。洛长膺努力定了定神，过了好久，才怔怔道：“好，知道了。” 说完他便翻身下了床，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