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章谋》你家隔壁王福贵

20、收复军心

　　魏回笑着向孟谈行了一礼。

　　自从孟谈接下了袭敌后方这个艰难的任务后，他就下定了要投奔孟谈的决心。

　　能够为这样的忠义之人做事，他深感实现了一身抱负。更何况这样出使的工作，他可谓是得心应手，看到身处高位的蔡喈也被他的言辞所惑，他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慰。

　　虽说孟谈帐下已经有能够出这样奇谋的智谋之士在了，他也并不担心自己以后不会受到重用。若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他深信凭借自己的口若悬河可以顺利完成。

　　他满意地看着眼前满怀感激地朝他答谢的孟谈，这样礼贤下士的主公可谓难求。

　　“元贺真奇士也！能对于众人之前而言行自得，机变而利言辞，谈得元贺，如得一臂！”
　　孟谈不听魏回的谦辞，做足了君臣相得的姿态。

　　魏回虽然谦虚着，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自豪：“有李兄妙策在前，回不过小技而已。”

　　一直安静地待在一旁的李周这才微笑着轻声开口道：“事犹未定，魏兄过誉。况魏兄胆魄机言，实周所不及耳。”

　　孟谈笑道：“行章向来慎重谦谨，莫说定局未成之时，虽事成之后，亦不愿居功。然此次纵计出不成，得贤才如行章、元贺，亦谈之幸也！”

　　李周笑了笑，没有接话。

　　孟谈显得有些欣喜，大声道：“有才如此，何愁贼子不除，国之不兴！”

　　他的话中隐隐将李周引为了自己帐下，而李周默认了这一点。虽然他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却还是感到兴奋与安心。

　　接下来赶路的几天，军中流传起了一个消息——曾经被他们攻下的西庸和詹陆正在被援军回攻，他们就要失去后路了。

　　沈五是禄威营的一员。他原本只是个老实内向的庄稼汉，饥荒频发才迫不得已从了军。即使已经经历过多次战斗，听到后路断绝的消息，他还是感到茫然失措。

　　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同一个小队的陆三他们都在不停议论这件事，有的说要回军救援，有的说已经没有希望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使这次孟校尉亲自来看军士们训练，他也没有往日专心了。

　　他有些分神地挥出一刀，就看到自己一直敬仰的鲍将军面带怒气地走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刀扔到地上：“直娘贼！软绵绵的，做什么吃的！”

　　他略带羞愧地低下头，鲍将军却好像还不解气，怒目圆睁，逼视着周围所有的士兵，叱骂起来：“老子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怕了，说你们是杀过鱼机的都没人信！这么多年的军粮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都他娘没种！”

　　“难道主公对你们还不够好？难道你们连那群草包都不如？老子没读过书也听过当年背水一战的事情，现在城池都还没被打下来，你们就慌成这样，要是被打下来了，你们是不是都要做逃回去的软蛋？”

　　“说你们不如翎威营你们不服，现在看看，翎威营有谁害怕了！你们要有谁还像个男人，老子这就去请主公把他编进翎威营！”

　　沈五的脸涨得通红，又是愤怒又是惭愧。鲍将军的话比以前难听得多，难道他就没有几分血性吗？可是自己之前又确实害怕了，他不得不承认鲍将军说的是不无道理的。也许他们确实愧对了主公，他们确实比不上翎威营吧。

　　尽管如此，他却还是有几分不安。被断绝后路的结果实在太过让人灰心，他不由挣扎了起来。

　　这时，一直没有发话的孟校尉却终于开口了。他缓缓站起来，扫视了一圈，制止了鲍将军继续骂下去，声音沉稳浑厚，听起来没有一点愤怒，似乎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沈五的羞愧更深却又好过了些许：“诸位都是沙场拼杀的好儿郎，当初在关秦之时，多亏诸位相助，谈才有今日。现下詹陆、西庸被围，但城内守军人数众多，粮草充足，原城守倒行逆施，民心向我，足可支持数月。而此刻河吴城内兵力极少，只要诸位肯全力一搏，攻下河吴，所谓援军就难成气候！”

　　沈五突然就安心了。是啊，自己之前被蒙住了眼，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平日里还自以为把生死置之度外，一碰到事就这么胆小，以后无论如何绝不能再这样了！

　　鲍将军依旧有些愤怒地看着他们，大步走到前方朝着孟校尉行礼，愤愤地说道：“主公，这群怂包早该治治了！以前某家都放过了他们，这次就成了这副德性，不处置了那些鼠辈，他们永远都是一群软骨头！”

　　孟校尉皱了皱眉，随即点头道：“游刃此言有理。”

　　鲍将军得到了允许，就一把揪出了几个士兵，直接在他们面前斩首示众。

　　看着这几个眼神闪烁、表现得心虚又慌张的人，沈五突然想起他们似乎就是之前谈论最多的几个。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即使是鲜血流淌在校场上的时候，也一点都不为这几个“同袍”感到惋惜。

　　孟谈看着噤若寒蝉的士兵们，环顾众人，振臂扬声道：“此次攻城，临阵脱逃者，斩；妄议军情者，斩；令出不行者，斩；午时之前不登城，斩前军百人！”

　　他顿了顿，又稍稍放缓语气，继续大声道：“杀十者赏五金，杀二十赏十金，先登城者赏五十金，生擒蔡喈者赏百金，裨将以下，升二级！”

　　沈五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热血涌上来，那是一种他在此前种田、从军的岁月里从未体会到的感受。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他跪了下来，捡起了刀：“沈五愧对主公，自请立军令状，不杀敌军五十人，愿自裁谢罪！”

　　孟谈大笑起来，将他扶起：“你为生计所迫而从军，却也勤勉努力，与外族拼杀更是勇武，这次是谈未告知详情，才让奸人动摇了军心。诸位多为如此，江朝男儿，岂为软懦之辈？让诸位担忧，是谈的不是才对。你也不须如此，大好儿郎，合该留有用之身，一展奋勇之威，上不负天子，下不负黎民，复我河山，守我故土，瞻我家邦，卫我亲族！”

　　沈五感到十分惊讶且难以置信：“主公知道沈五？”

　　孟谈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回答道：“自然。当年攻鱼机之时，你曾突围传信。”

　　沈五忽然就愣住了，他在一瞬间有些想要哭出来。

　　他在刹那间明白了很多事，突然就感觉到，这是他应该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追随的人。

　　攻下河吴的过程甚至比西庸还要顺利。城内守军本就不多，在士气高涨的士兵们攻击下，并没有坚持到援军回来的那一天。

　　这一下攻击西庸、詹陆的士兵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原本是为了断孟谈的后路，结果自己的后路却被断了。

　　蔡喈当初是做过准备的，甚至还周密地给攻城制订了几个计谋，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可他却还是错估了某些事情。

　　许岐在西庸城前的军营里坐着，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连日来的失败和詹陆始终未传来的捷报让他的疲劳达到了顶点。

　　蔡喈在城内的暗棋确实尽责地散播流言，挑动民心，可城内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乱成一团。他早该想到的，陶淹的水平相当低下，民众本就没有多少归属感，孟谈的士兵攻城之后即刻启行，秋毫无犯，接替的又是威望甚重的当地豪族夏氏族人，现在他们去攻城给时局带来变故，民众在之前的钱勤起兵、孟谈攻城两次战斗之后又要面对他们带来的第三次战斗，内心的惶恐与不满累积到爆发的时候，他们反而成了不受欢迎的一方。

　　夏微的守城能力相当之高，又为这次夺_权筹谋了多年，城内准备充分，许岐也没有时间进行围城，多次进攻都被化解。地道、夜袭、反间、内应，更不用提变化多端的阵法，这些都已经试过了，可对于在夏殷的教导下耳濡目染又早有防备的夏微来说，都不能造成实质性的突破。尤其是被蔡喈事先作为杀招的反间与内应，城内的徐朗对家族不满已久，按照他们的安排挑拨徐夏两家，想要在事成之后成为徐家的掌控之人，进而取代夏家掌控西庸，结果他刚一动手就被夏微笑着和证据一起送到了徐家家主面前。

　　而最大的后招，即让孟谈军心浮动，不得不回军救援，也已经被他和鲍卫的一唱一和破解了，甚至这还让军心有所提升。

　　孟谈一方冷静下来的速度之快出乎他们的预料，他们简直无法相信世间竟有这样面临生死危机时还能如此理智的人。

　　事实上，孟谈之所以反应如此迅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既能看出夏微和徐开守城成功的巨大可能性，也有在这两城被破之后准备的应对。在李周的谋划里，即使蔡喈的军队以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攻下了城，也可以和夏殷前后夹击。毕竟夏微接替了陶淹，夏家投靠了哪一方就已经很明显了。在这样的多重保障下，孟谈自然毫不忧心。

　　多年的征战经验告诉许岐，他此刻应该停止这样徒劳无功的举动，去和攻击詹陆的高彦会合，以兵力努力争取攻下詹陆，进而扰乱西庸与河吴，这样才有收回沦陷城池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