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家国》疲惫的候鸟

26、过年5

　　第二天，三美落枕，歪着脖子带着孩，空肚子一大早到柳顺家拜年。这家的人口太多，大早上厅里坐的都是人，柳培友的老婆袁圆打扮的整整齐齐，豆包进门先派个红包。还没落座呢，柳顺的丈母娘从厨房里转悠出来，也塞过来一个。王芳大娘更不甘示弱，硬是递过来第三个。
　　三美陪着几位女性长辈聊了几句闲天，就看到二美的儿子壮壮穿着黄澄澄的阿哥装过来鞠个躬，清亮亮的喊了声三姨，笑嘻嘻的接过三美的红包，打了个转接着出去玩。
　　没一会儿二美从外面笑着进来，兴高采烈的接过豆包，悄悄的跟三美客气，“包那么大的红包干嘛，小孩子家家的又用不着，我还得把礼随回去。要不是我打开看了看，你今天可就吃亏了。”
　　“帮你涨面子呗，今年你家这么多亲戚来，我作为娘家人帮你争脸。”
　　二美脸上的粉被笑容挤的都不匀称了，“要不说还得是亲姐妹，关键时候真靠的住。”
　　三美白了她一眼，又轻声叮嘱她，“明天回娘家走亲戚，你跟家里打好招呼，干脆带孩子住下，大姐家人少不说，正好我也有事儿找你。”
　　“什么事儿啊，还这么郑重其事的说？”二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快手快脚的插空帮长辈续好茶水，这边还没耽误看孩子。
　　三美就佩服她干眼皮子活的麻利劲儿，“好事儿，给你发点奖金。”
　　“给多少啊，”二美的注意力立刻回归，瞪大了眼，“给少了可不符合你大老板的身份，啊~~，老三。”
　　“保姆开多少，给你开多少，嫌少可以不要。”三美不惯着她。
　　“那怎么行，这可是我的劳动价值。不过，给多给少你都别跟柳涛说，我给儿子私下存点老婆本。”二美喜滋滋的，“要我说，老三，你也别给我钱了，商业街上的的铺子借我用几年不行么？”
　　“不行。”有一美的前车之鉴，三美怎么可能把铺子交给二美用，“你又不是没钱，干嘛不自己买？”
　　“嫂子盯的紧，我不敢呐。要是知道我买间铺子，她肯定会跟婆婆闹腾，到时候柳涛又得怪到我头上。”二美给豆包冲了碗米粉糊糊，熟练的给孩子戴上兜兜喂饭吃。
　　“自己的钱还不能按自己的想法花了？没这道理。”三美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
　　二美斜了厅里一眼，看没人注意她才说，“不行，我嫂子关系网厉害呢。前段时间你不是帮柳涛联系个东北跑货运的活么，第二天她就知道了，打电话说要参股。”
　　“还有这事儿？”三美的眉毛当时就立起来了，肥县那货运公司她可是大股东。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柳涛也不是好脾气，直接顶回去了。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地，又拾掇这事儿，还是大嫂的娘家人提的，把柳涛气的年夜饭都没好好吃。你说，我还怎么敢在北京城花钱买铺子。”
　　“那你大伯子什么态度？”三美怀疑二美想拱她的火。
　　“他没说话，我婆婆不高兴，半路截住话遮过去了，”二美拉着脸，看着真有些愁眉不展，“老三，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呐？”
　　“能怎么办？凉拌呗，你别跟着瞎操心，听柳涛的就行。”三美看豆包吃的高兴，心柔软了一分，瞥了眼二美，多说了一句，“铺子想买就买，花钱的事儿都放不开手脚，看着都不像你了。”
　　“谁要买铺子啊，弟妹你要买么？挑好地段了么？现在北京的铺子可不便宜。”柳顺的老婆张虹身上带着围裙，手里端着菜，很爽利的插话。
　　“没有，没有，大嫂你听错了，我就是跟妹妹瞎聊天。”二美赶紧把豆包交到三美手上，帮忙摆盘端饭。
　　“是吗，姐妹多了就这点好，有什么心里话都能跟人说说。我就不行了，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表姐妹就算是最亲近的了。”张虹跟三美笑笑，尖利的嗓门一直没压下去。
　　柳培东柳培友老哥俩带着儿子孙子鱼贯洗手落座，由于家里的人口太多，干脆在客厅里男女分席。王芳大娘安排着大家坐下后，接过豆包，招呼三美赶紧吃饭，还跟自己弟妹和亲家母介绍。
　　“这是三美，老二的小姨子。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亲闺女一样。在老家是出了名的聪明，我们家的柳顺考大学，柳涛上高中都多亏了她。现在也是个女强人，在北京城开大公司，整个柳花泊独一份。”
　　“小时候她跟柳涛还去过我们家，”柳培友在隔壁桌听到了，跟袁圆介绍，“我还专门整了一大桌子菜。”
　　“对，五伯伯做的菜非常地道，”三美吃着饺子接了句，柳涛点头表示赞同，“那天我爸还做了个蒜茄子，尤其好吃。”
　　柳培友高兴的跟柳培东干杯，“说到吃，还是老爷子会捣鼓，我离家当兵的时候就馋他做的小鱼小虾。”
　　“对了，孩子爸爸怎么没跟着一块来？”张虹的娘家妈忽然问。
　　热闹的气氛一下安静了，三美眼角瞥见袁圆很隐晦的笑了一下，张虹尴尬的拐了拐老妈，示意这个话题不该问。二美倒是很随意的接话，“孩子爸爸回加拿大了，那可是个大忙人，国外开银行的。”
　　大家都做恍然大悟状，张虹赶紧转移话题，“小叔子，弟妹刚才说要买铺子，是真的么？”
　　柳涛头抬起来，做懵懂状，“在这买铺子干嘛？家里那摊我都快顾不过来了。”
　　“我就随口瞎说的，”二美讪讪的笑，“这不孩子要上小学么，我听说买房能落户，就想让孩子留北京上学。三美在这呆的时间长了，先跟她打听打听。”
　　三美心说你可没跟我打听过这事儿，但也没拆二美的台，谁知道人家两口子怎么商量的，只点头嗯了一声。
　　“孩子的教育是个大问题，”柳顺接话，“正好张虹上班的那个初中是区重点，到时候别人家的孩子不照顾，我们家壮壮肯定优先。”
　　“那不也的先有户口才能说上学的事儿么，反正我心里挺着急的，”二美就想听大哥大嫂一句准话，扯着这个话题不放。
　　“买房落户管的没以前那么松，现在只有钱也不行，学历职业什么的都要考虑，不好办。”张虹对教育局的政策很熟悉，说的头头是道，但管用的一句不说。
　　“到哪儿都有好学校，好学生，三美在肥县一样考状元，让孩子跟着他三姨学就行。”柳涛把话收住，表示此话题到此为止。
　　三美看透这家子也多得是烂扯，不想跟着瞎掺和，抓紧时间把饭吃完，一手抱起豆包，一手领着壮壮去院子里玩。没一会儿，张虹走出来替他妈的口无遮拦道歉，三美笑着推她回去吃饭，安慰她说这点小事儿不用挂在心上，转过身脸上却什么表情没有。
　　倒霉催的周明贤又打电话过来，三美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就烦，说话不带好声气，尤其是听到姓周的想让孩子认祖归宗的时候，她差点没骂娘，“周明贤，别整这些没用的，只要你付孩子的抚养费，豆包就会喊你爸爸，你只需要做到这个就尽到了责任，其他的没得谈。”
　　“我只不过是想把孩子应得的那一份给她准备好，走这个过程可以名正言顺一些，”电话那头的周明贤很无奈，觉得三美太难沟通。
　　“有抚养费就够了，其他的让她以后自己挣，”三美很强硬的坚持，“我的孩子以后有多大的能耐就捧多大的碗，力所能及的活着挺好。”
　　“我是Amily的爸爸，想给她更好的生活，这是我的权利。”
　　“那你就把准备好的这份留着，等豆包十八岁之后自己决定要不要。”三美说话很冲，“关于孩子的话题我希望到此为止，别有事儿没事儿跟我打电话，你不烦我还烦呢。”
　　三美很干脆的挂了电话，周明贤的愤怒溢于言表，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形象，“真是不识好歹，当孩子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书房坐着的是自己多年的老下属，很惊讶他的失态，周明贤自己也意识到了，摇摇头笑笑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回归到老板的角色，“我名下中国大陆的固定资产单独列表，收益转到Amily的基金户头。”
　　三美觉得周明贤就是闲的蛋疼，才老借着豆包找她的麻烦。真心祝愿以后他跟虞美人琴瑟和谐，生他七八个小崽子，争财产打个头破血流，那时候才有热闹瞧呢。
　　“刚才跟谁打电话呢，这么大声，”柳顺先吃完了饭，坐晒台的椅子上看她逗孩子。
　　“以前的朋友，现在遇到点麻烦找我帮忙，”三美不想跟他聊太深，看到胖乎乎的柳回出来，笑着招呼他。
　　“姐，我帮着看孩子，你再回去吃点吧，”柳回人年轻，脾气却不错。
　　“你会看孩子不，自己还没长大呢，”柳涛也吃完了，蹲在地上看热闹。
　　“我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都会干，”柳回有些冷幽默，一句话招来笑声无数。
　　“你不只不会生孩子，学习也是个大笨蛋，”壮壮童言无忌，揭了表叔的底儿。
　　“这个是老柳家的传统，基因的问题我没办法，以后你会理解我的痛苦的，”柳回一本正经的跟壮壮拌嘴，“姐，高考状元肯定是聪明人，我大侄子就托付给你了。”
　　“哈哈，这事儿得靠他亲爹，你二表哥就是干这个发财致富的，自己的儿子，不会留后手，”三美把壮壮叫过来，“快给你爹磕个头，以后考不了第一就找他算账。”
　　壮壮真听话，噗通一声跪地上，结结实实的给柳涛来了一个响的。柳回赶紧上前把他提溜起来，擦擦孩子脑门上的土，怒其不争的叹气，“哎吆，大侄子，你以后肯定长不了大个，这么瓷实的实心眼，幸亏你亲爹受得住这礼，咱以后努力争取一米七吧。”
　　“这么老实的孩子，现在可不多见，”张虹的娘家妈跟女婿打听了前因后果，站出来笑着说。
　　“这样的孩子孝顺，我弟妹以后有福了，”张虹接上自己妈的茬，娘俩脸上的笑容让人很不舒服。
　　“树身不怕风摇动，树正何愁月影斜，我大侄子就是这么招人喜欢。走，看看屋里还有没有剩菜剩饭，咱爷俩喝两盅。”柳回对着张虹一呲牙，把事件中心的孩子带走。
　　张虹站在院子里，凑着近乎说话，“三美，有没有时间到我们学校做个报告？白手起家的高科技公司老总，学生们最喜欢听这种励志故事了。”
　　“我现在一进学校就头疼，就怕碰到老师，”三美推拒。
　　“你这话可是谦虚了，学习好的学生在哪里都是宝。如今更是不得了，听说你那公司都上市了，过几年富豪榜上肯定有你名，”张虹的嗓门低下来，露出姐俩好的表情，“柳顺的大领导经常在私底下夸你，让陈秀美向你学习呢。”
　　“大嫂跟陈秀美挺熟啊，”三美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柳顺，黑魆魆的眼像带了钩子，“优秀的人磁场相近，都互相吸引。顺哥，嫂子可是贤内助呐。”
　　“你们姐俩聊着，”柳顺不敢看她，转身就走。张虹不理解三美话里的道道，嘴上跟着谦虚，“好话都让三美你说了，怪不得当老总呢。陈秀美成立个“知识女性互助沙龙”，把我也加成会员了，一来二去的，就跟她熟了点。”
　　“嗯，陈秀美从小到大都是出头拔尖的人，”三美笑的开心，“你们平时都组织些什么有意义的活动？”
　　“只不过是定期找地方吃吃饭，聊聊天，偶尔交流一些信息，看有没有机会挣点零花钱，”张虹回答的越来越矜持，试探着问，“三美你要不要参加，我可以帮着引荐一下，陈秀美还是挺好说话的。”
　　三美赶紧摇头，她对这种非法组织从来都是敬而远之，更别提是老对头的草台班子，肯定不会让她进去捣乱的，“这是大嫂你的发财门路，我就不跟着瞎掺和了。”
　　“发什么财啊，我就是帮着柳顺跟陈家联系联系感情，”张虹见三美对她的宝贝沙龙不感兴趣，很释然的说了点实话，“我们两口子都没什么赚钱的能耐，只能靠领导的赏识。你不知道吧，陈国庆在山西呆了几年，靠卖煤赚的钱海了去了。我们如今这房子，也是托他的照顾才能买下来。人家手指缝里落下点，就够我们两口子吃喝好几年。”
　　张虹说起这个的时候，全是艳羡。三美跟着点头，“陈国庆是个有头脑的人。”
　　“是吧，我见了他根本不敢多说话，就怕说错了让柳顺没面子。不过幸好他对柳顺挺信任，工作生活上都挺照顾我们夫妻的。”张虹对陈国庆的推崇听得三美直起鸡皮疙瘩。不过想想也对，吃谁的饭服谁的管么。
　　“三美，一美的电话打家里的座机上了，快点过来接，”王芳大娘的大嗓门响起来，拯救了走神的三美。
　　一美的声音透着不耐烦，“老三，手机怎么打不通？赶紧回家，于龙彪过来拜年了。”
　　三美现在不想见于龙彪，于是睁着眼说瞎话，“我正跟人谈正事儿呢，暂时回不了家，你忍耐一下，他坐回儿就走了。”
　　“人家来就是见你的，从早上一直磨叽到现在，茶水都喝三壶了，脸上还血呼啦的，让人看着膈应。你赶紧回来把他弄走，家里待会儿还有重要客人要来，不然我把他送大娘那儿去。”一美很干脆的挂了电话，似乎真的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