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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拜别 ...

  •   杨遥疆面色僵硬了起来,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强笑了一下,眼中还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希冀:“公主有何计策,是在送嫁途中有所行动?”

      长安却只是目光柔软地看着他,同样眼带希冀:“慈安,为我送嫁好吗?我想这一路有老朋友可以送送我!”

      我想有老朋友,可以陪着我,让我有勇气走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曾算计过的前路。

      杨遥疆瞬间红了眼眶,猛然跪了下去,悲鸣道:“公主!你这是何必?”

      长安托着他的手臂想将他扶起:“慈安,你起来。”

      杨遥疆并没有借力站起,他身体前倾,将头贴在了地上:“请公主三思!”

      长安看着微微颤抖着身子伏身在地的杨遥疆,八尺大汉,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怜。

      长安的胸口有些发闷。犹记得第一次相见时,那个裹挟着沙场铁血之气而来的汉子,踏进与他格格不入的大殿之时,所带给她的那种冲击。

      他应该是翱翔沙场的雄鹰,而不该如此时这般无力而卑微地伏地乞求。

      “杨遥疆,我命令你起来!”

      杨遥疆似是被这声突然而来的断喝吓了一跳。他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眼中还有未散去的水色。

      “殿下,即使此次处境艰难,臣不信你没有一点应对之法。何必非要走到这一步?”

      “自我走出鬼谷以来,每一步都在逆势破局,这次我想顺势应命!”

      “为何?”

      “这是我欠下的因果,无关南朝,无关大局!如今大势已定,我的存在,作用不大,反而多生掣肘和动荡。”

      “您到底要去做什么?”

      长安笑得苦涩:“去还我欠下的因果,南朝欠下的因果!”

      杨遥疆依然不明白长安为什么要这么做,却看出来她无可动摇的决心。他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惊慌,直觉地感到,长安的身上必定发生了什么,让她甚至等不及看到南朝真正一统的那天。

      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慈安,请帅领大军为我送嫁,让中原鲜卑无人敢小瞧我!让自南往北无人敢直视我国军威!让他们自此以后,提起我军就两股战战!让他们有朝一日要与我国对战时,拿起武器就心存畏惧!让我们一起去摧垮那支军队的意志!”

      杨遥疆狠狠闭了闭眼,轻声道:“好。”

      长安终于笑了:“你去吧!”

      时间太紧,杨遥疆不再犹豫,他再次行了个礼,转身而去。

      “慈安,今生,终究是我负你!”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呢喃,声音极轻,一不小心便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杨遥疆身体一顿,转而却笑了。他停下脚步,微微转过头,看着长安,认真道:“可若是可以重新来过,我依然还是会去赴那年的中秋晚宴……”

      我,我依然还是希望可以遇见你……

      杨遥疆走后,崇安帝一听说长安终于开府见人了,便带着睿成王也匆匆赶了过来。

      三人关着门密聊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出来的时候,崇安帝的脸色极为难看。反倒是睿成王,可能那日长谈之后,已经有所猜测,看起来还算平静。

      只是不由暗自叹息:长安,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

      第二日一大早,长安便带着她的仪仗,来正和殿向崇安帝拜别。

      此时,早朝刚刚结束。长安一身嫁衣盛装,在满朝文武和大军的注视之下,袅袅娜娜地走进大殿,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叩首大礼,高声道:“臣女拜别陛下,拜别母国!”

      这是承儿的记忆中姑姑第一次向他行叩首大礼,恐怕也将是最后一次。

      他的眼睛一下就红了。他大步走下龙椅,扶起跪在殿中的长安。紧紧握着她的手,也不说话。

      长安心中一软,看着这个已比她高出了半个头的少年,记忆中还是那个只会拽着她衣角撒娇耍赖的小点子。

      长安轻轻抱了抱他:“承儿,姑姑欠你一声对不起,你是好样的!就这么继续下去!收复河山指日可待,你会成为一名彪炳史册的伟大的帝王。只是前路孤绝寂寥,你要习惯才好。将来若是遇到喜欢的女子,纳了也可。只是女子都有父母亲族,不免有私心,你难免要伤心一场。我倒希望你一辈子不遇挚爱,一生清清寡寡,反倒不解伤怀。”她轻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远处,轻叹道,“要知道真正的孤寂不是从未感受过喧嚣,而是享尽喧嚣之后的遗世孤独……”

      承儿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多少年了,姑姑已经多少年没有这般抱过他,多少年没有唤过一声“承儿”了。

      “您,您不怪我了,是吗?”

      长安笑着揉了揉承儿的头发:“不怪你了!其实,我从未真正怪过你!因为你至始至终没有做错过什么!是姑姑入了魔障强求了,既希望你放眼大局,却又贪恋亲情的柔软!姑姑,让你为难了!”

      承儿紧紧抱着长安的腰,突然像幼时那样放声大哭了起来,仿佛是要哭尽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委屈,哭尽这些年来的所有不安。

      大臣们欲言又止地看着失态的崇安帝,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这实在有些不成体统。帝王威严还要不要了?但到底没人有胆量上去规劝。

      承儿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浑然不知,长安却是注意到了旁人的反应。她让众人稍待,然后拉着承儿到侧殿稍稍整理一下仪容。

      重欢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走了进来。

      趁着承儿在里间洗漱,重欢走到长安面前,动了动唇,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着嘴看着她。

      长安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是那么别扭!”

      “你,你希望我回鬼谷,是吗?”重欢终于开口了,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长安,“我知道你一直都希望!为什么这次不提了?”

      长安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再次揉了揉他的脑袋:“若是得空,便替姑姑回鬼谷看看先生吧!至于留不留,便随你自己的心意吧!”

      “我们一起回去不行吗?”重欢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之意,“你,你若是不想待在此处了,我们便回云梦山去。等想阿兄了,再回来看看他……”

      长安笑了,目光柔软而宠溺地注视着他,仿佛是幼时在山中之时,他每次回过头,都能看到的那样。

      这些年,他已很少再能看到这样的目光。不是长安变了,而是他怄气得不愿再像幼时那样回头去看她。

      他幼稚地希望以此来惩罚她当年的背弃出走。只因为他知道她会因此而难过!只因为他同样知道,姑姑爱他!

      只是,今天以后,这样的目光恐怕将彻底成为奢望!今天以后,就算他再怎么用力地回头,也再不会看到那么一个人,在后面这样默默注视着他了!

      重欢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不像他阿兄,喜怒俱全。他自小通透,有了完整记忆开始,就不曾流过眼泪。

      原来流泪是这种滋味……

      承儿此时已梳洗好走了出来,他轻轻搂住重欢,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姑姑有自己的道理,让她安心地走吧!”

      “姑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理你!我只是有些生气,想让你哄哄我!你原谅我好不好!”

      “傻孩子!”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长安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实在是重欢从小到大最像孩子的一次。

      三人走出侧殿的时候,文武百官依旧等在殿中,脸上都有些焦急,毕竟公主出嫁,出宫的时间都是算过吉时的。

      长安也不再耽误,看着承儿重新坐上御座。她走出大殿,站在殿门外,再次跪了下去,行刚刚未行完的拜别礼。她叩首,高声道:“臣女拜别陛下,拜别母国!”

      崇安帝强忍着将她扶起的冲动,直到她叩首完,才稳住声音,高声道:“济阳大长公主请起!送,公主出宫!”

      殿门外的黄门、广场上的兵士,一层层跟着高喊:“送,公主出宫!”

      此情此景,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军士大臣无论是何立场都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长安在这样高喊声中,坐进了火红的轿子。

      南朝的军队一路护送着长安过了豫州,鲜卑的迎亲使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南朝的军队浩浩荡荡杀气腾腾而来,几乎以为是大军压境了,慌乱地差点拔腿而跑。

      看到最前方的杨遥疆,迎亲使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见过武宁侯。”

      杨遥疆骑在马上,单手举了举,示意后面的军队停下来

      “我等为公主送嫁,你们就准备以区区百人迎公主入中山吗?此去路途尚远,若是公主出了什么差池,你们担当得起吗?”

      “武宁侯误会了。公主身份尊贵,我国岂会如此怠慢。怕与贵国的送嫁军冲撞,我国的护卫军队等在兖州城内。请公主和侯爷稍等,小人这就去通报。”

      说罢便急急匆匆地进了城。

      没过一会,果然见到鲜卑的大军从兖州城迎了出来。领军的一人格外眼熟,身材高大挺拔,气质与身边的众鲜卑军士殊异。

      杨遥疆一见,面上闪过惊讶之色,接着便是一哂。慕容鲜卑还真是看得起他们,迎个亲还派出了一尊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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