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8、送嫁 ...
-
毕竟是皇室阴私,长安也不好说的过多,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你说最后这般的结局,阿兄心里也该是无悔的吧?”
“当然!”璟和极快地接口道,心里也终于明白何为刚刚的一番话会让她动容如斯。这些年对于明.慧太子她几乎从不提及,但对于他的结局,她的心里怕是从没释怀过,“毕竟,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长安垂眸笑了笑,璟和却无法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她的想法来。
天色已彻底暗沉了下来,酒肆中却还未点起灯烛。黑暗中长安不甚清晰的身影又与刚刚在楼下窗外看到的那个侧影重合在了一起,而长安刚刚又突然说起了吴王的去留,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璟和也不提什么找玉佩了,他重新在对面坐了下来,若有所思道:“你是否已有打算?”
“璟和,我也不瞒你,此次北上我恐怕无法再回来了!”
一阵静默。
好一会,才听到璟和略微发颤的声音:“你此话何意?”
他注意到了,长安说的是“无法”而不是“不会”。若是“不会”,他想他会尊重长安的选择,甚至笑着祝福。可如今两字之差,却透露出一种连长安都无能为力的无力。
璟和一把抓住长安的手,急促道:“你之前说过,并非无法变被动为主动。难道只是安抚我们的假话……”
“璟和!”长安打断了他道,“你不该想不到的,我即使此次能够全身而退,也是回不来的了。”
“为何不可?自西汉以来,和亲公主完成使命被接回国来的还少吗?”
“可他们都不是有动摇国本之力的实权公主!”长安轻喝道。
璟和再次沉默了。长安说的没错,一旦和了亲,便是冠了夫姓。你本心的立场已经不重要了。即使将来功成身退,也再没有半分染指社稷的可能。于长安这种追随者者众多、根基深厚的实权公主来说,便如同当年的□□太子那般,再不出现,才能避免因此可能产生的社稷动荡。
璟和慢慢放开抓着长安的手,仰头便饮尽了手边的一壶酒,苦笑了一声:“你今日又为何单单与我说这些?”
灯烛此时已经被点起,昏暗的光亮下,长安沉默地看着他,眸光中带着厚重的嘱托,还有一丝奇异的释然。
璟和心中不由生出一股酸楚来。先是□□太子,如今又轮到长安了……
“真的没有办法,只能走这条路了吗?”
长安沉默地望着烛火,当他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却听她笑叹了一声:“这不是时局下的必走之路,却是我的必走之路。”
长安这话说的怪异,璟和虽然想不透其中的深意,却也发现了几分不同寻常:“虽然如今天下二分,鲜卑看似依旧势大,但你我心里都清楚,鲜卑沉疴难返,这天下的大势已定,我朝一统天下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确如你所说,这不是时局的必走之路,那你……”
那种久久萦绕的怪异之感,使得璟和的心中无端焦躁。见长安不再回答,他便岔开了话题,语气轻松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试探一下此次求亲是石兰还是慕容雅的意思吗?我这里有一策,你听听是否可行……”
“不必了,打不打探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了。”长安笑笑打断道。
璟和心中的怪异之感更甚,试探是谁的计策说是为了更有针对性的谋划对策。但他们几个也都心知肚明更多的还是为了顾虑长安。她和慕容雅的那档子事他们都知道,立场使然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若此事真是出于慕容雅之手,对长安来说就真的有些残忍了。
可如今长安的态度却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并非故作无所谓,似乎真的是不在意了。
长安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觉察到璟和的纠结,两人各自静默了一会,长安突然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当年宫变之时,我不曾活下来,或是虽然活了下来,却如我阿兄那样从此隐姓埋名,如今这天下会是怎样的局势?”
璟和神情莫名,听这话语像是邀功,但他知道长安之意绝非在此。他想了想道:“我虽不信天命,但我想,天下大势,必有其因果,绝非一人之力可定,就如同慕容雅再怎么用兵如神、奇谋百出,同样无法改变北朝终将颓的势。”
“你说的不错,这么多年了,也许这其实才是最残忍的答案。”
璟和心中一颤,这话没错,却万万不能去想,它会抹杀这些年所有付出和牺牲的意义!
看他这样,长安反而笑了,轻叹道:“你不信命,我过去也不信,如今却是信了。这些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以为自己早已是执棋者,其实到头来不过还是命运摆弄下的棋子罢了!”
————————————
慕容铖的北归带回了南朝的婚书,石兰喜不自禁。他虽然提出了和亲,却没有对成功抱有很大的希望。以济阳大长公主的强势真的会因胁迫而答应婚事,才是一件奇怪的事。他不禁有些疑心其中是否有诈。
与南朝众人的猜想不同的是,此次石兰提出联姻并非是想设局为难长安,他还真没有这样的谋略和全局观。
如今的北朝,君主昏庸,慕容雅却日益势大,虽未见其有反心,但其在朝中的势力却已让石兰心惊不已。而联姻南朝无疑是稳固帝位,让慕容雅一派不敢轻举妄动的绝好一招。至于剑指南朝、一统天下的雄心,早已在中原的花花世界中被消磨殆尽。
而此时左将军王府中的慕容雅却只觉得心惊肉跳。
石兰让慕容铖出使南朝的心思他早就知道,他不但没有横加阻拦,甚至暗地里还顺水推舟了一把。石兰有石兰的心思,而他也有他的考量。石兰可以偏安一隅,每天心安理得地醉生梦死,他却不行。南朝实在崛起的太快,再不加以遏制,鲜卑的覆灭恐怕也只是旦夕之间。
南朝的小皇帝听说是难得的圣明之君,但到底还是年少,等他真正成长起来且还要些时日。目前来说,济阳大长公主势大,她智计卓绝,且关联着南朝众多手握重权之人,实为头号心腹大患。而此次便是削弱济阳公主的势力,让其与南朝离心的绝好机会。
他已经做好了之后会迎来对方一系列反击的准备,却独独没想到,对方会真的答应下来!
她绝不是会受人胁迫之人,那么此次掣肘她的是什么?还是她另有什么打算呢?
——————————
济阳大长公主出嫁的那天,建邺满城的红色海洋,十里红妆都不足以描述这一盛景。
建邺的城门大开了三天两夜,来通行送嫁的队伍。
百姓几乎举城出动,来目送这位传说中位高权重的女子。
他们兴许不懂得顶层权力更迭的艰险,也不知道他们这几年安稳富足的生活跟车里的女子有何关系。只是单纯地来凑凑热闹,看看能否有机会一睹贵人的芳容,为以后邻里间吹牛打屁增加些谈资,顺便跟着众人唏嘘几句这世间留给女子走的路太少,再怎么厉害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宿命。
长安一身盛装华服,坐在马车里,打量着这金装玉饰的车厢,宽敞得能开小朝会。从镂金的车顶盖、到汉白玉的窗框,再到蚕丝的地毯,无一不精美,无一不奢华。
她不禁生出几分感慨。北上的路她走过太多次了,骑过马,坐过战车,甚至步行过。像如今这般声势的,倒还真是绝无仅有。
她不禁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要不要打开车窗,挥手展示一下,至少也不白瞎了这难得一次的奢华。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真是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自鲜卑求亲以来,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出招反击。她却关上了公主府的大门,整整两个月避而不出,仿佛真的是在专心待嫁一般。
霁月走后,除了那次在酒肆与璟和一番畅谈,她再未见过任何人,包括重欢和承儿。
只在出发的前一天突然召见了杨遥疆。这一召见,倒是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是终于要有所布置了?
杨遥疆心中着急,明日就要出发了,今日才布置起来不知能否来得及,不由的在脑海里盘算起了目前能够调动得了的人马。他暗忖公主如今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整整两个月不动声色,这是憋了多大的招啊!
他兴冲冲地赶到了公主府,然而等来的却只是一句:“慈安,你可愿为我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