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莲辞》更与畫

4、第四章、镜湖重影

　　感觉屋内有些森冷，莲辞便早早上床休息了，入睡之前，熟悉的不安又袭来了。可她还是睡着了。
　　梦中，一个女子手上戴着手铐，脚腕处戴着脚镣，脚镣后是一个千金锁，千金锁由一个小厮抱着，小厮似乎抱得有些吃力。那女子长发散乱，容颜有说不尽的哀婉，身着蓝色的纱衣，裙摆处沾满了尘土，形影看似单薄，风凌乱了她一束青丝，与日光相称，女子容颜虽不惊艳，但此时此景，却让人觉得有点像脱离尘俗的天上人。女子步伐缓慢地走着，到了一处蒹葭丛生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满脸泪痕，似乎很不甘。旁边，是一株苍翠的古玉兰，高耸直入云天，树下正站着一男一女。那女子浓眉大眼，带着一种灵气，可此刻却焦急万分地模样，她晃了晃身旁的男子：“梓，兰兮姐姐她，可能不是..”女子的话语被打断了，男子的容颜看得不大清，但带着一种极具威慑的戾气，他盯着兰兮：“不用说了。”随后抿着嘴，似乎有些迟疑，但马上闭上了眼睛：“跳吧。”
　　女子转过头来，看着那个名叫梓的男子，脸上泪痕愈来愈明显了，我这才发现，这不就是我现在的容颜么？！她张口，不是无语凝噎，她开不了口。随后，她转过头，留下两行清浅的泪水，投入湖中，身后小厮也将千金锁抛到湖中。她在湖水中挣扎，可沉重的千金锁似乎要带着她直入湖底。树下的女子掩面哭泣起来，那个叫梓的男子轻抚她的背：“离儿，没事。”可他的脸上，也带着一丝愁容，不过，转瞬又变成了阴沉。
　　“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去见他，求你。”兰兮的声音响起。
　　“啊，啊”我从梦中醒来，发出破碎的叫声，一身冷汗。我突然想起窗外的镜湖，是不是从镜湖那儿就可以看见那个叫兰兮的女孩，我迫切地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却又惧怕镜湖那怪异的景象。再三思索后，我决定开窗去看看。
　　镜湖依旧在迷离的月光中闪着微光，湖中倒映的影像也依旧是那柔和清冷的面孔，大概那时看到的只是错觉吧？当我要转身的时候，湖中的面孔突然变成了哀婉的模样，似乎想开口说话，我有些惊恐，用手掩着嘴，不自觉地发抖，想把窗户关了，可却又不忍。
　　“我叫兰兮。”她的眼中哀婉更甚。
　　突然，破碎的景象的景象如洪水一般涌来，拼凑成了一段恍惚的记忆。
　　记忆中，兰兮明明是出于善心为沈梓的母亲煎药，她辛辛苦苦熬了两天的药，自己明明也尝了，可到了沈娘那，却让沈娘中毒了，她虽然不精通医理，但知道自己的药绝对无毒性，而且对沈母的身体也是极其有益的。沈梓十分地愤怒，但他也并没有对她如何，后来，她查清楚了，那药中有一味不是她原来药方里的药，与沈娘正在服用的药相悖，而那药，居然是沈梓的妻子秋罗所加，可惜兰兮是个哑巴，不能清晰地言语，而她和沈梓良久都没能见上一面，更不用说她的苦楚了。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秋罗诬陷兰兮将离儿从亭阁推入荷塘里，致离儿高烧三天，险些去世。这下子，沈梓便和兰兮再无言语。兰兮是他的恩人，虽然不是明媒正娶，无名无份，但他们一开始是多么恩爱，相敬如宾，这种感情，不像是爱情，像是一种友情，更甚于友情，是一种依赖的恩情。可是就因为沈梓去了一趟江南，带回来了离儿，再加上秋罗的种种加害，一切都变了。她终于明白了“女也不爽，士贰其行。”这句话。可她不怪任何人，她对沈梓的这种感情能包容一切。直到后来，沈梓掐着她的脖子问：“你为什么让离儿流产了？！”不，不是她，她根本不会做这种事，沈梓被蒙蔽了，他忘了兰兮曾舍命救过他，他忘了兰兮的性格，他忘了兰兮对他的感情，他忘了他多么爱兰兮。于是，他变成了冷血的毒蛇，他让兰兮投河自尽。
　　林林总总的回忆闪过脑海，我尚沉醉于记忆之中，恍惚地摸了一下脸颊，温热的泪水早已挂在脸上。兰兮真的很可怜，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去争取过，她的善良，还是让阴谋吞噬了她。
　　等莲辞再望向窗外，哀婉的兰兮已经走了。她记住了，记住了她那句，去见他。这种莫名的仇恨在蔓延着。
　　她有些不舍地关上了窗，“沈梓，你要偿命。”莲辞的面孔变得十分清冷，她将所有恨加注在沈梓身上。
　　屋外，东方既白，无风无雨，可云却被愈染愈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