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黎明》祁仟玙。

2、第 2 章

　　郭家老宅。

　　郭夏下了车边走边询问着管家郭老爷子的状态。
　　沈黎把车开进车库，回想起刚才管家看见他露出欣慰的表情，也许，还有一丝感激？脑海中又闪过一张脸，吃惊为难还有不可忽略的厌恶使得那张脸扭曲极了，着实可笑得很，郭夏的助理，很久之前就不待见自己，这次抢了他的车，肯定想着怎么抹黑。
　　也是，没地位的狼，狗都敢咬，何况，他母亲也从来没承认过他是狼。

　　沈黎停好车，慢悠悠地往回走。
　　再左拐就是花园，随手扯了一片叶子放在鼻尖下闻了闻，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正看见郭夏背对着他静立，看着她的背影，他竟觉得此时的母亲十分脆弱无助。
　　上前几步，沈黎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恭恭敬敬的站在郭老爷子的面前，叫了声外公，郭老爷子正坐在竹椅上低着头看着拇指上的戒指出神，闻声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到那张多年未见的脸庞，老爷子愣了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颤着声音应了一声，眼睛瞬间泛起了涟漪。
　　沈黎看着郭老爷子微红的眼眶，心里不免有几分酸涩，于是蹲了下来双手覆在那双满是褶皱的颤抖着的手上。
　　郭老爷子抽出一只手，摸了摸沈黎的头，“高了些…也瘦了。”沙哑略有些哽咽的声音在空气中晕开，沈黎心中仿佛被什么猛然击中般。
　　一切，是不是都还没变？
　　“…在国外是不是很幸苦？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也不…”声音陡然中断，沈黎疑惑的看着郭老爷子，好一会儿，才听到老人将那句话说完。
　　他说，也不知道给外公打电话…
　　沈黎蹭了蹭头上的手，轻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
　　也是，总会有什么是因为他才没有改变的。

　　郭老爷子和沈黎聊了一会，离午饭的时间还有一会，沈黎见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没有动过的母亲，于是提出要去见外婆，郭老爷子点了点头，让沈黎去厨房看看，便在沈黎离开后起身唤了郭夏去书房。
　　沈黎进厨房时，老妇人正在做糕点，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甜味，不忍破坏这气氛，他静靠在门框上，目光始终未离开过老妇人的身影。
　　熟悉的，温暖的，存封在记忆中许久。
　　妇人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把糕点逐一在盘上摆好，转身去开烤箱，却在瞥见沈黎时忘记了动作，沈黎有些好笑地上前抱住那已经僵住的身体，轻拍了拍老人的背，叫了声外婆。
　　“小黎啊，真是小黎？快让我好好看看！”
　　沈黎松开手，退后两步，收了笑容，安静地站着。
　　妇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沈黎咧嘴一笑，拉住老人的手晃了晃，“外婆在做什么好吃的，我老远就问道香味了。”
　　“就你鼻子灵，枣泥糕，刚学的，马上就好。”
　　沈黎瞪了瞪眼睛，开玩笑道：“外公以前不是不许您进厨房？刚刚外公让我到厨房找你，我还在想是不是听错了。”
　　“油腔滑调。”老人嗔怪道。

　　看着快要摆满餐桌的菜，沈黎想了想，向书房走去。
　　沈黎抬手敲门，却因着郭老爷子满是怒气的话语停下手。
　　“…我不管你是出于报复，还是为了气我，小夏！你已为人母，还管着一个公司，近百人听你号令，你再怎么不成熟，也不该这样对沈奕，是，你的婚姻是我一手铸成，你不满，你认为你像物品一样被卖出去了，可已经二十多年了，小黎都成人了，你这样死心眼，除了让周围的人因你变动你什么目的也没达到。”
　　“除了权利金钱又有什么能让人对你卑躬屈膝，小夏，你该明白，没了郭这个姓，你什么也不是。”
　　“从把公司交给你，到现在，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决策能力有问题，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选择理解和相信，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方式方法处理问题。乔煜因着和沈奕交好，不知道帮了公司多少忙，两年前你取消了和乔氏所有的合作，我以为你自有主张，如今一个招呼也不打，你把自己的丈夫送进监狱，为什么你现在做事越来越不合逻辑，小夏，你是女人，可你现在能利用自己的父亲去毁掉丈夫，你真的是我的女儿么，还是说，我留下你真的是我错了…”

　　“爸，您欣赏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您怪我告他，情理之中，可您若是真的喜欢他，就不会纵容我这样做，说到底，您在商场中沉浮了大半辈子，又有什么人能真的让您看上眼。”
　　“您说我是女人，还怀疑生下我的正误与否，是不是我是男的，今天就不用面对您的质问和责备，说不定，沈奕也会因此而高兴…”

　　…
　　后面说了什么，沈黎已经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想法。

　　沈黎来到露天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花园，心中萧瑟一片。
　　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人的身体可以控制，感情却很难控制，可控制不住感情，身体也会失控。
　　父亲和沈叔叔相爱，纵使性别受人歧视，可本质上并没有错。
　　母亲和父亲是夫妻，做什么都理所应当，父亲的视若珍宝的感情在母亲看来就是毒瘤，就是恶心，理论上是父亲背叛母亲在先，母亲报复回来，无论选择什么样的方式，都没有错。
　　被自己的女儿利用，为人父的想必没有会在知道真相后还心平气和的吧。
　　都没错，那是什么错了。

　　“偷听完了？”
　　身后传来一声戏谑，打断了沈黎的思路，没有反应的，他继续看着风景。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男人侧着身子倚在栏杆上，看着沈黎的眉毛几乎不可见的抽了抽，突然就笑了，“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饿了。”
　　沈黎扭头，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
　　阳光。
　　脑海里迅速闪过两个字。
　　男人伸出手，在沈黎眼前晃了晃，“你是看我看呆了吗？”
　　沈黎微微一愣，又扭过头去，却将微微泛红的耳根暴露在男人眼前。
　　“我林世界啊。”自然没有忽视这一点的人报上自己的名字。
　　沈黎依旧没有说话。
　　“在国外待了那么久，不是该变得开朗些吗？怎么连个说个名字也不愿开口？”
　　沈黎讥笑，“明知故问，你是吃饱了撑的。”
　　闻言，林世界突然有些小兴奋，唇角的弧度更是上扬不少，真是别扭得紧啊。
　　“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我记忆力还是很好的。”沈黎自然想过会碰到他，只是没想过会这样快，还是在这种场景下。
　　林世界见沈黎的脸色终于不似之前那般苍白，心里放心了些，大学毕业后再没见过他，今天如往常般来陪郭奶奶说说话，却意外得知了他回来的消息。
　　“郭奶奶让我找你吃饭呢，走吧。”说完转身就走。
　　沈黎敲了敲栏杆，嘀咕了一句。
　　叫得比你奶奶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