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黎明》祁仟玙。

1、第 1 章

　　美国，纽约。
　　已是深夜，一个多小时前，沈黎和顾子陵通完电话。
　　时隔五年，这次的传来的消息令他震惊。
　　震惊到站了一个多小时肢体仍旧没有接收到大脑要求移动的信号，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样去支配自己的身体。
　　顾子陵说，伯母把伯父告上了法庭。
　　理由是，杀人未遂。
　　对象是，郭爷爷。
　　顾子陵的话一遍一遍在他的耳边回荡，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只能任由脑海里的声音重复，重复，再重复。
　　沈黎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眸中映出一片繁华，繁华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紧握着手机，原本冰凉的金属外壳也被染上温度，节骨间已然泛白。

　　早该猜到的不是吗？

　　沈黎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恍惚想起五年前无意间撞见的一幕。
　　爷爷家，父亲的房间，乔叔叔和父亲在拥吻。
　　当时他已成年，知道亲吻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同性恋这个词第一次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此后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父亲，对于投身于工作的母亲，他感到无力。于是在大学毕业后，他要求赴美留学，母亲同意了，父亲虽然有些反对，可面对强势的母亲，也无话可说。

　　五年，整整五年。

　　该回去了。

　　a市机场。
　　沈黎拖着行李箱出了机场。
　　回想着刚看到的每一幕，不同的人脸上不同的表情，因人，因事。
　　他感到不安。

　　他的父亲沈奕是a市有名的画家，母亲郭夏是郭氏千金，郭氏集团是郭家老一辈的心血，而它真正的辉煌，是他的母亲创造的。
　　商界从不差奇迹，可提及郭夏，却无人不知她的功绩。
　　郭家在a市一直备受瞩目，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几乎是人人皆知。
　　女婿杀害岳父，妻子将丈夫告上法庭这样的标题早已占据了各大报刊，网络上点击率只升不降更是使这件事成了热点话题。

　　沈黎的家庭，曾是众人所羡慕的。
　　祖辈健在，父母恩爱，名利兼备。
　　曾经携手出现在各种宴会活动的夫妻，郎才女貌默契无比羡煞了众人。
　　可只有沈黎知道，并非如此。
　　他的家庭没有争吵，没有交流，除了每个月必须参加的家庭聚餐，他看不到父母走在一起。更可笑的是，a市，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沈黎，沈奕和郭夏，爱的结晶？

　　找好酒店安放好行李已是晚上八点，解决了晚餐，清洗过后，从包里翻出安眠药，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躺在床上瞅着水晶吊灯，视线又随着壁纸上的花纹移动。
　　倦意袭来，他闭上了眼睛。

　　沈黎是被电话吵醒的，将手机贴在耳边，等着下文。
　　“沈黎？”
　　“嗯…”
　　“晚上好。”
　　“嗯？…”沈黎揉了揉眼睛，天已经亮了。
　　“你准备睡觉了？”
　　沈黎想了想，应了一声。
　　“那打扰到你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沈黎盯着掩着光的窗帘有些出神。
　　“你还是…不打算回来吗？…”
　　没有回答。
　　沈黎知道，顾子陵在试探他，带着小心翼翼。
　　“咳…那么你休息吧，晚安。”仿佛怕沈黎出声，顾子陵匆匆挂断了电话。
　　“晚安。”松开握着电话的手，沈黎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的眼睛看不出情绪，眼角下的青黛召示着昨晚的早眠远没有达到想象中的满足感，苍白的唇色更是显得整个人虚弱极了。

　　洗漱完毕后，他打开电脑，查询开庭时间。
　　既然母亲已经做了，那么这件事也就不可能再有翻转的余地，父亲已是坐实了杀人未遂的罪名，不出预料的话，这次开庭，可有可无，与其说是定罪，不如说是做给全a市的人看，沈奕到底落得怎样一个地步。父亲也应该做好了准备，那么，乔叔叔也不会出来干涉，至于沈家…除了爷爷，不会有人站出来帮他的父亲，可爷爷早已被架空…
　　沈黎扯了扯唇角，他的父亲只能期待母亲会手下留情，届时可以少判几年。
　　然而…从过去的二十多年生活来看，他的母亲还没对谁仁慈过。

　　没有律师，不会翻案，更没有可以让母亲改变主意的可能，他的父亲，这辈子是毁了。

　　沈黎看着屏幕上的时间，七月八日上午九点，他父亲的前半生，将彻底结束。

　　七月八日。
　　审判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意外。
　　毫无悬念的，沈奕进了监狱。
　　沈黎，也没有出现在现场。

　　随着法院门前人口散去，女人终于出现，柔顺的头发，精致的妆容，昂贵的衣服，踩着高跟鞋是满满的高傲，可在沈黎看来，女人唇上还未消退的牙印，暴露了她的隐忍。
　　打开车门，女人坐了进去，仿佛重复过千百遍，毫无一丝的停顿。
　　沈黎闻着同时充斥车间的香水味，皱起了眉头。
　　“结果还满意吗？”
　　女人闻言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映在车镜上的眼睛。
　　那眼神，远胜过刀刃的尖锐锋利。
　　女人敛了神色，半扬起唇角：“肯回来了？”
　　沈黎不语，启动了车子，猛踩油门，女人重心不稳地撞上座背，调整好坐姿，女人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风景，不再开口。
　　“外公呢？”沈黎减了速度，缓缓开口道。
　　“在老宅。”
　　沈黎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滴水不漏，可是，应该很多人都知道外公有多欣赏…父亲。”沈黎透过镜子看了眼郭夏，莫名笑了，“母亲做事从来都只求最好，这次怎么不换个人。”郭夏嗤笑一声，不做回答，沈黎又自顾自地点头，“唔…我明白了，母亲变了，想试试新玩法。”
　　郭夏面色一沉，看向沈黎，咬牙道：“我早该猜到你知情。”
　　沈黎不以为然，打开车窗，任风吹乱了头发。

　　同性恋么，他是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