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 . 永夜歌》粟烟

8、第 8 章

　　整个村庄确实只有那么二三十户零零散散的人家，村民古朴，一听我们是探访亲友路过此地的，便同意收留我们一晚。

　　因着我们人多，又尽是些女子，那带路的村民便将我们带到了此处最大的一座院落前夜宿。

　　院子的主人是位约莫不惑之年的汉子，汉子听明我们的来意，欣然应允，又叫来两个女儿和妻子给我们做了些普通吃食。

　　汉子领着我们走进偏房稍等，那房中除了一张大木桌外便是几条破破旧旧的凳子。

　　“这家徒四壁的，让各位见笑了。”汉子拿起一张抹布掸了掸凳子上的灰，略有些羞涩。

　　墨云闻言，立即接话道：“大哥哪里话，你肯将我们留下来，我们千恩万谢还来不及...”

　　“呵呵...”那汉子是个朴实人，被墨云天花乱坠的一番抬举，不禁摸了摸脑袋憨笑。

　　我收回目光，将视线放在了墙上挂着的那几把弓上。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依山又傍水，生活在这里的山民们一定也以打猎为生，可我看那弓上已沾了一层薄灰，并不像是经常使用。

　　沐靖烟就着凳子坐在了我身旁，她见我盯着那弓看，便也偏转过头打量起了那几把弓来。

　　许是瞧着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弓上，汉子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若是再早些日子，我还能上山猎些野兔回来招待你们，可如今...唉...，不提也罢。”

　　“我见这岭上山宽地广，想必定有许多奇珍野兽，大哥又何故叹气？”沐靖烟眼神一转，向那汉子客气询问。

　　飞霞庄也尚属凤凰岭分岭，我知晓沐靖烟的意思，她是想得知这岭上有没有受到陵园崩裂影响。

　　那些个从地底下窜出来的东西...

　　“唉，各位有所不知。”汉子将那抹布往旁一扔，语气有些无奈：“这凤凰岭上，确是生了些变故。”

　　“何故？”花月娘立即奇道。

　　一干人里就属她话最多，但她毕竟是个知晓分寸的人，也认得有些话不该在外人面前说，憋到现如今才开口，真真是难为了她。

　　“凤凰岭虽然山势险峻，也有些凶险异常，但就近的生擒野兽却足以维持我们的生计，只可惜，近些日子凤凰岭上并不太平。”

　　“大哥，你说不太平是指？”思柔蹙了蹙眉，柔声道。

　　同样的话也从墨云口中说出来过，但我认为这两者的不太平意义略有不同。

　　“前些日子我与邻家的几个兄弟上山打猎，就在我们归来当时，在北边的斜波上见着了几个野兽的脚印，但那可不是普通野兽脚印，那脚印足有半丈来许，这人若是被踏上一足，可要生生丢了性命的！”

　　汉子说到这里，眼中溢满了恐惧，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们一回来便在村里面说开了，可硬有几个不信邪的要上山瞧一瞧，这一瞧，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许是他们碰上了什么变故也说不定，不一定就是那野兽。”琼华沉吟片刻，贯以一副冷脸相待。

　　“这种事情，谁又说得上来！派人去寻了三天三夜，却连他们的尸首都尚未见着。”

　　“村子里一时人心惶惶，有胆小的说要搬离此地，但我们二十几户人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凤凰岭下，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汉子低迷沉语，面容有些死灰。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接话时，汉子的两个女儿端着几碗菜走了进来，那汉子随即又强颜欢笑道：“算了算了，那些破事不提也罢，各位莫要嫌弃，吃菜，吃菜...”

　　用过晚饭便已近夜幕，一行人稍作歇息后皆回房休憩，因着这家里并未添置过多床位，需两三人挤做一堆，才能睡得上觉。

　　我与沐靖烟被安放在一张小床上，小床太过狭小，以至于翻身都变成一件难事，沐靖烟贴合着我，双手搂抱住我的腰，她勒得过紧，我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便迟迟无法入眠。

　　夜半时分，许是因为赶了一天路疲乏至极，我终还是就着沐靖烟平稳的心跳声睡了过去，但这一觉并未睡多久，窗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立即让我睁开了眼睛。

　　回想起汉子说凤凰岭上的野兽，我碰了碰腰间别着的月扣，另一只柔胰便猝不及防的伸过来掩住了我放在腰间的手。

　　“嘘。”沐靖烟冲着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的双眼被窗外的月色映照得发亮，散着幽幽冷光。

　　我冲她点点头，她立即翻身下床，抽出藏匿在腿间的匕首，顺着窗户一跃而出。

　　我思忖着若是她真要碰上了那汉子嘴中的东西大概也斗不过，便跟在她身后，翻出了窗外。

　　村里的夜空寂静无暇，好在有点点月光为我指引前路，但沐靖烟的声影快得有些骇人，我尚未反应过来，她便迎着月色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只得作罢，放弃追寻她的念头，想转身回屋，但就是此时，不远处关着鸡的鸡笼里突然传来了几声断断续续的鸡叫，鸡叫声在这暗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我按着月扣，静默片刻，最后只拔了头上的一根银钗攥紧在手中收敛住气息向着那处走去。
　　鸡笼外有一个黑影，那影子并不大，就着月光能看出人的形状，他的左胳膊上已经夹了一只鸡，右手正伸进圈里面胡乱抓捕着。

　　我不曾想这偏远村庄里也有偷鸡贼，当下便就着银钗朝他扔了过去，那偷鸡贼反应还算快，用了三分力道的银钗被他伸手一挡，只刺进了胳膊一寸余许。

　　“好个小娘们，好狠的心。”偷鸡贼干脆鸡也不要了，站直身子冲着我小声叫唤。

　　我见他出言不逊，立即去拔另一只银钗，那偷鸡贼见状，一面捂着伤口，一面向我伸手作揖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不过是腹中饥饿难耐，想寻点吃食罢了。”

　　我瞧他一眼，将另一只银钗丢将了过去，他迅速闪躲开，横眉倒竖，咬牙狠道：“若如此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爷爷我不客气了！”语罢便要跟我动手。

　　“你说谁，敬酒不吃吃罚酒？”

　　凉薄的声音在四周泛起涟漪，一柄匕首已悄然无息的搭上了偷鸡贼的脖颈，沐靖烟站在那人身后，白色的粗布棉裙犹如洒下了一片月华之光。

　　“我我我...姑娘饶命啊！”偷鸡贼两腿一软，有些站不稳，沐靖烟干脆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力道之狠让人瞠目结舌。

　　那人摔趴在地面上，一时间动弹不得，沐靖烟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截绳子，把那偷鸡贼给牢牢缚在了原地。

　　“唔唔唔...”几声不同于那偷鸡贼的呜咽自沐靖烟身后传来，我定睛一看，才发觉沐靖烟身后的阴暗处，还有另两个被她捆做了一团的男子。

　　他们跟那偷鸡贼似是同伙，见到偷鸡贼被绑，便不由得发声示意，只可惜他们的嘴里都被塞了抹布，到底是发不出什么大的动静。

　　沐靖烟拔下还嵌在男子手臂上的那只银钗，痛得男子一声叫唤，她状若无闻掏出帕子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又拾起了地上的另一只银钗缓缓向我走来。

　　因着我的头发失了禁锢此刻正披散在身后，她便走到我的身后，执起轻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