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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十九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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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见过薛铭惠了,也许是十年,也许不止十年,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她出国的那一天,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只知道死死地抱着她的手臂不放,任谁劝也不听。那时的她,只是想着谁也不能离开谁,大家一辈子都要在一起。后来她才明白,在世界上,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原地,破茧成蝶纵然会经历一番痛苦的煎熬,但这就是成长必经的过程。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坐着飞机离开,慢慢地她也没了当初难以割舍般的痛苦,仿佛只有她仍站在原地,看着一些人离去,等着一些人回来,没有长大,或者不愿意长大。
她们约在星巴克见面,平安坐在靠窗的位置,软皮沙发的座位温暖而又舒适,她有些小小的兴奋,像是等待着一个神秘人物的出现。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她看到一个高挑的女子走下车来,身穿米色的长风衣,更显得身形修长,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然而始终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待她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里面黑色的制服和暗红色的领带,平安才确定真的是她。
她在平安面前坐下,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朝她微微笑了一下。她很少笑,可是笑起来却是那样的温暖。“抱歉”她轻轻皱了下眉头,“我只有半小时的午休时间。”侍者递来单子,她摇了摇头,随意点了杯冰水。回过头来又对平安说:“这里的coffee到底不够正宗,我办公室倒是有一些日本带过来的蓝山咖啡,其实你可以来局里找我,何必约在外面。”
这就是典型的薛家人,从来都是用最好的,凡是都不愿意将就。他们从小到大的衣服都不是名牌,因为都是聘请最好的设计师量身定做的,根本没有牌子,然而面料与做工皆是上乘,薛老爷子的名言就是:钱是花在自己身上的,而不是给别人看的。
“怎么,不认得姐姐了?”
平安这才发觉自己盯着她看了好久,便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是的,只是……只是有些事情到底不方便……”
薛铭惠了然地点了点头,“听说那天是你生日,sorry,我同事来的不巧。”
想起前几天的生日,平安就难过起来,原本是那样开心的日子,结果她没等到仲颀,就连爷爷也无法陪她到最后。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检查员和爷爷在书房谈了好久,蛋糕上的蜡烛早已熔成了一滩,哥哥没有出现,所有人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低着头轻咬嘴唇,“不可能……不可能的,爷爷不会甘心的,他半生戎马,这么些年来功勋赫赫,位高权重,不可能到了这会儿一无所有,满盘皆输啊。”
“你不懂,”铭惠面无表情:“其实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心里早已是宠辱不惊了。无论是政坛,亦或是商场,即便你前一秒站在云端俯瞰众生,下一刻随时会因为走错一步而满盘皆输,万劫不复。我想,老太爷不会这么容易倒下的。”
“可是……”她仍是不死心:“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平安”她唤了她一声,然后伸出手来,小时候只要央子一惹她生气,她一个转身就去找铭惠姐,那时她就会放下手中的书,伸出右手抚摸她的头,轻声唤她“平安”,她说:“平安乖,姐姐疼平安,咱不理央子,好不好?”
然而,此刻她却是用手轻轻托起她的脸,她的手指很凉,眼神也有些凉意,“办法不是你我能想出来的,这件事情牵扯到几大家族的厉害关系,无论他们最终作出怎么样的决定,你需要做的正是宠辱不惊这四个字。”
“你知道的是不是?”平安的眼神由迷茫变的犀利起来,“一定是有人蓄谋已久,十几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除非是有人早已筹划了一切,只等着时机成熟的一天。”
平安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湿意,铭惠放开她,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你知道,不能说的我一句也不会说。”
她一直就觉得平安很聪明,凡事一点即通,只是很多事情她自己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对。简单几句话已是猜的八九不离十,可是真相往往残忍,连她都不敢相信,何况是平安?
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便匆匆站了起来:“事已至此,老太爷心里有数的。我该回去了,要不要送你一程?”
平安轻轻地摇了摇头,整个身子缩进沙发里面,下巴靠在膝盖上,仿佛是进入了沉思,铭惠想,也许心里有数的不是阮老太爷,而是平安,她轻叹了口气,熟练地扣上大衣的扣子,默默走出了星巴克。
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平安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母亲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她,因为她怕惹她烦。她从来都是这样,把自己变作一个隐形人,只是为了不给别人造成负担,生怕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一辈子谨小慎微地活着,不吵不闹,无欲无求。
当她走进大厅时,母亲便赶忙迎了上来,抓着她的手仿佛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你怎么才回来,家里乱做一团了。”
她倒是一脸平静:“乱做一团?我怎么看着都好好的啊。”
叶婉柔手上加重了几分力:“平安,我不敢问老爷子,你告诉妈妈,底下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阮家是不是……是不是要完了……”
“妈妈!”平安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她,“你怎么回事你!”
叶婉柔突然惊了一下,似乎从来没见过女儿这副面孔,吓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弱弱地看着她。
“这些混账话到底是谁传出来的,爷爷有说什么吗,您居然也会信,我们这样自乱阵脚像什么样子?”平安是气急了,心里乱七八糟的,说话语气难免重了一些。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转而握了母亲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妈,不会有事的。”
原来母亲才是那个经不起任何打击的人,铭惠姐说的没错,真正位高权重的人早已将一切看的云淡风轻了。她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练到了这样的境界。
“平安乖,”叶婉柔尽量让自己微笑起来,一副慈母的样子:“你去问你爷爷好不好,如果真的没事,也能让底下人放心。”
她也没办法了,想了想便答应道:“那好,我去找爷爷,您先别急。”
母亲终于笑起来,像是如释重负的样子,还用手轻轻推了她一把:“你乖,快去吧,别让你爷爷等了。”看着平安正要走出大厅,仍像是不放心的样子在后面喊了声:“记得别惹你爷爷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