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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程门,回答我。”
      “龚漓,去哪了?”
      龚漓……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听到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
      程门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不觉又煞白了几分,手里的寒玉剑也开始觉得隐隐发烫。
      是啊,龚漓去哪了……
      很多人都问过他,龚漓去哪了,为什么他的剑不是龚漓,而是寒玉?
      他们以为,是他觉得对手不值得用龚漓出手,他们就算是抱着自己的实力被他看轻的想法,也不曾想过,龚漓有一天会离开程门。
      现在,连熟悉他和龚漓的谭风,也问他这个问题。
      原来,在别人眼里,看到程门就会联想到龚漓,提到龚漓,就一定会说到程门。
      现在他知道,之前的怪异感来自哪里了。
      如果真如他先前所想,刻舟求剑那个故事里,剑士令人啼笑皆非的行为全是心魔作祟,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剑士不过是遵从了内心隐秘的欲望,从而放弃了他的剑。
      可是,他也遗失了他的剑,是不是也表示他潜意识里,也是想要远离龚漓?
      不,不,不,这个想法太可怕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他看不清楚,也说不明白,对龚漓,他究竟是抱有什么样的情感。
      他又想起了龚漓曾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想来,也不知是寻常戏语还是他有感而发。
      “程门,你这个人,在别的事情上都能看得明白,理得清楚,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怎么才能得到,但在情感上,却着实糊涂得可以。”
      他是程门,龚漓是他的剑。
      他弄丢了自己的剑。
      但是故事还没有结束,谁又能知道刻舟求剑故事里的剑士,后来有没有回去再把他的剑找回来呢?
      程门抬眼:“龚漓不在,你还要继续吗?”
      “我会找他回来,放我离开。等他回来了,你要打多少场,我们都奉陪。”
      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白树翁应该刚醒,他有关于很多事要问他,关于龚漓,关于婆娑洞。
      谭风点头,沉默地收回剑,坐上银毛狮飞走了。这样子的程门,他是第一次见,温情的,不是毫无温度的,程门。
      不过,谭风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他的手……

      据得到的消息,白树翁现在在樊竹谷。樊竹谷在流云派的东南方,原本距离并不远,但因中途向西折了趟雾蛟森林,算是饶了远路了。
      程门从不御剑,虽然御剑很快,但龚漓恐高,程门也做不来“把龚漓踩在脚底”的事。
      等到程门赶到白树翁的住所时,才发现还是来晚了——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是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呵,程门,你还没死啊?”
      很讨厌也很熟悉。好听的声音被独特的语调弄得怪异,但这都敌不过美丽的外表下包藏的一颗蛇蝎之心。
      没有想到,是真的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她。
      程门惊讶过后,不理会对方的挑衅,直接跟着引路的小童去找白树翁。
      姚灵并不是好打发的人,她要做的事,没人阻止得了,比如——让程门痛苦。
      一个闪身间,一把尖亮的匕首已靠近程门的脖颈,姚灵一身红衣,冷声质问:“他呢,他去哪了?”
      他睫毛轻颤,自始至终都没有闪躲也没有退却,即便最脆弱的部分暴露在对方的杀意之下,即便姚灵眼里的憎恨满得快要溢出来。
      垂眼看向这把随时可能收割生命的匕首,他的目光反倒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怀念。
      但这在姚灵眼里,却是异常的刺眼与嘲讽,注入匕首的力道不觉又添了几分。
      只要再近一点,再用点力,这个人就会死在她面前。
      “说啊,你到底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匕首还是掉在了地上,姚灵眼眶泛红,死死地盯着他,但心里却升起了欲渐浓烈的绝望。
      她始终下不去手。
      她恨他,可是龚漓,却爱他。
      “姚灵。”这是程门第一次这么叫她。
      “我也很想知道,我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想知道,为什么一夜过后,什么都变了……”
      那夜过后,龚漓就好像彻底从他生命里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谷间竹叶随风作响,对面男子的声音带了他自己也不曾觉察到的苦涩与萧索,最后化作呢喃自语消散在风里。
      姚灵看着这个素来以淡漠出名的人,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除了无谓之外的表情,自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我会找他回来。”
      程门很少这么说话,这种近似承诺与誓言的语气。他这个人,向来心冷,平素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不在意,好似格外宽容,但其实这个人,少的是温情,多的是凉薄。
      她忽然觉得,也许她可以相信这个人一次,可以真的期待他带着她完好的哥哥来到她面前。
      即便是个梦,又如何呢?
      毕竟,她还没狠心到真的杀了他。
      “那你最好记着,否则,我会杀光你周围所有的人,你的亲人、你的朋友,只要是你在乎的,我都会杀光,但独独留下你。”
      姚灵又变回了那个蛇蝎美人,凑近程门耳畔,神色轻佻,语气温柔,却说着世上最恶毒的话:“你知道的,我可以做到。”
      姚灵并不是在说笑,她可能杀不了程门,却不代表对别的人狠不下心。有些事,即便是拼了命,她也会做到。
      姚灵把匕首留下,最后看了一眼檐下单薄的身影,转身便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那把匕首,名雪铁,是当年龚漓用自己的精血配合特殊的术法锻造而成,没有这匕首,程门早就不是程门,而是与行尸走肉无异了。
      竹林中,姚灵一路疾行,神色却复杂难辨。
      婆娑洞,那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你来了。”
      白树翁,实际上是修行得道的千年树精,掌控着世上所有的植物,有植物的地方,就有白树翁的耳目。可以说,只要是在这片土地发生的,就没有什么是眼前这个老翁不知道的。
      自姚灵走后,程门收起雪铁,跟着小童进了一座极其普通的亭子,白树翁正在那里喝茶。
      程门行了一礼,在对方示意下坐在一旁,缓缓开口:“白老这一觉睡得可还好?”
      白树翁姓白,名不详,人惯称白老,以示尊敬。
      白树翁捋了捋长到衣襟的胡须,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小辈:“还算不错,如果刚才那个女娃子没有来吵我的话。”
      他认识这小子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刚会拿剑的娃娃,断奶不久,手里背着比他整个人都还要长的剑。
      等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多了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年人,模样清秀,看着就是个温和懂事的。
      再后来,那个少年人不见了,世上反而多了把名叫龚漓的剑。
      现在,连龚漓剑也不见了。
      白树翁看着眼前这个情绪越发内敛的小辈,内心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其实也不容易啊,直接替他切入正题:“那个女娃子问我龚漓的事,想必你也是来问这个的吧?”
      程门点头。
      于是白树翁把对姚灵的说辞原封不动地又复述了一遍:“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了。”
      程门静默不语,白树翁知道他是消化了自己刚说的话,毕竟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他也不在意,在一旁摆弄起了自己的棋盘。
      待程门压下心头的惊涛巨浪和丛生的疑惑,才发现白树翁与自己对弈的棋局,已经下了一半。
      白树翁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你来陪我下,一个人下,也是没有太多意思。”
      程门点头,乖乖地在他对面座下,下起了棋。
      这棋,下了很久,直到白树翁开始打瞌睡,他们才作罢。
      “哎,人老了,不行了,下次我们继续。”白树翁哈欠连天地冲他摆摆手,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程门是真心感激这个长辈,不管是因为当年对他与龚漓的恩惠,还是今天的事,躬身行了晚辈礼,刚说了声告辞,转身离去。
      “慢着。”身后白树翁喊住了他。
      程门止步,回头,以目光询问。
      “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留下这么一句暗示性很强的话,白树翁就原地消失了。
      程门表情淡淡,飞身去了姚灵之前离开的方向。
      有些事,是人力无法更改的,也就无法强求,他当然知道。
      只是,如果不去试着强求一次,自己怕是怎么也不会心安的?
      龚漓,不是别人,就算是不可为,他也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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