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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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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某人听说,斩经堂陈总管最近和姑娘有些龃龉?”孙三点东拉西扯一阵后,逐渐说到了正题。
“孙堂主是听谁说的?”朝清徵问。
孙三点笑的有些自负:“神枪会的势力虽然主要在山东地区,但在江南一带,也是有些耳目的。”
朝清徵微一沉吟,答道:“实不相瞒,陈总管三日前亲临江海楼,勒令楼中姐妹归顺于她,又突然出手,我不得已,只好请陈总管暂时在楼中歇息一段时间。”
孙三点叹了口气:“姑娘这样做,虽然是被逼无奈,但若是叫淮阴张侯知道了,恐怕未必愿意干休。”
“斩经堂固然家大业大,旁人也不都是好欺负的。”朝清徵故意道,“陈总管空有偌大名声,武功却很不如何,想来斩经堂‘风刀霜剑’的绝学,也没传说的那么了不起。”
听了她的话,孙三点笑容变得更加温和,用哄不谙世事小姑娘的口气道:“对姑娘而言,‘换骨掌’自然没什么,但江海楼中还有第二个能抵抗这种高手的人物么?”不待她回话,又道,“更何况,陈苦莲虽然与张侯出自同门,但武功根本连对方的一根手指也比不上。而斩经堂除了张氏兄弟,还有擅长下毒的不坏和尚,负责杀人的平另彭,‘风送杀人声’ 解严冷,以及供奉楼独妙等人,每一个都有不可小觑的绝技。”
朝清徵看了孙三点一会,清冷的素靥上忽然浮现出一点艳丽夺目的怒色,犹如雪白梨花尖上那抹淡红:“原来孙堂主邀我见面,是为了劝我不要反抗,快快束手就擒,好去向张侯他老人家请罪么!”
朝清徵越怒,孙三点的态度反而越温和,几乎到了低声下气的地步,仍旧温柔的劝着:“姑娘误会了,孙某人怎可能叫姑娘去受这等委屈!就算姑娘愿意,我也是看不下去的。”
孙三点不必搜肠刮肚,就能想出许多巧妙的话儿来安抚面前眉目带怒的绝色美人,就像他曾经对无数红颜知己做过的那样,十分熟练。
朝清徵暗中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心中颇感有趣,配合着对方忽喜忽怒,孙三点则面露仰慕的看着她,他久经情场,勾搭上手的闺秀女侠不知凡几,并不太将一个小姑娘放在心上,此时觉得朝清徵心防已经降的差不多,足以进行下一步动作。
“孙某人听说朝姑娘和梁王府的人颇有交情,或许可以请公子襄为姑娘在张侯面前说项。”
朝清徵先沉默了一会,仗着孙三点不能跑去和公子襄对峙,开始了大胆的胡编乱造,她垂下长长的羽睫,幽幽道:“公子襄性格温厚端方,人品固然无可指摘,但他身为王侯公子,素来目下无尘,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搀和的,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说才好。”叹道,“了不起,我就解散楼中姐妹,放弃不著人间的产业罢了。”
她态度难掩凄然,又语焉不详,给对方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进行思维发散,孙三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满意之色一闪而逝,紧接着替换为深刻的同情与关怀之意,他英俊多情,的确有讨好女性的资本,也很会利用自身的优势,决定趁朝清徵心灵脆弱时,奋起直追,获得她的信任。
“姑娘不必忧虑。”孙三点道,他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如果觉得为难,那不说也罢,孙某人虽然不过一介草莽,却愿意代替公子襄,为姑娘效劳。”笑了笑,放低声音,“只盼姑娘能给我这个机会。”
朝清徵默然片刻,冷冷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孙三点深情的凝视着朝清徵,言语中无不透露出自己是全心全意的替她考虑,又哄又劝,不时还拿斩经堂的势力来吓唬无知少女,叫她同意将陈苦莲送到神枪会,然后再联系梁王府的人,让他们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合适的地点。
朝清徵本人对于阴谋诡计决不陌生,虽然对方说的委婉,但她如何听不出来,对方是希望将陈苦莲杀死,然后栽赃到梁王府头上,好令双方势成水火。
梁王府在当今江湖中的影响力不可小觑,“长江公子,黄河欧阳”的前半句说的就是公子襄,他和血河派的欧阳独齐名,近年来隐有领袖群雄的势头。
朝清徵暗中默默合计了一番,觉得如果她猪油蒙了心,当真答允这个离谱的计划,那么淮阴张侯总不好眼睁睁看着弟妹被杀,却毫无动静,只得离开老巢,直扑襄阳城中的梁王府。而长孙飞虹也将因为失去可能的援助,不得不独身赴京行刺。
她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寒意,孙三点受长孙飞虹提拔之恩,却能为了自己的前途,想尽各种方法,竭力降低自己大哥兼上司存活的可能性。
孙三点邀功似的问:“朝姑娘以为如何?”
朝清徵目光幽明难定,她想到公子襄,如今梁王府树大招风,不知还会有多少意图称霸之人,将他视为假想敌,出尽各种手段,意图收买他的手下,打算往他身上泼脏水,好从而打击梁王府的势力。
一念至此,朝清徵心中便杀意难抑。
在她眼中,孙三点已经是个死人。
“公子襄待我不错,若将他拖下水,岂非不合道义?”朝清徵淡淡的提出异议。
“是孙某人考虑的差了。”孙三点赶忙接着忽悠,为了让朝清徵觉得自己真心关怀她,毫不犹豫的将上司卖了个底朝天,“其实,神枪会最近有个大计划。”压低声音,“总堂主打算赴京刺杀王丞相,在他动身以后,我就会接替他的位置,成为山东神枪会之主。”
朝清徵凝神听着。
孙三点向她不断保证,他绝不会当真对梁王府的人下杀手,只会装出他们与陈苦莲力拼而亡的假象,等他登上总堂主之位,就离立马将这个黑锅接到神枪会头上。
朝清徵听到此处,真心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智力恐怕比三岁小孩还要不如,她忽然笑了一下,对着孙三点,柔声道:“孙公子一力帮我,就不担心长孙飞虹察觉到什么不对?”
孙三点笑道:“总堂主为人向来自傲,认为手下兄弟们只可能一心一意服从他的命令,不明白别人也会有自己的打算。姑娘有所不知,我是因为不想惹大哥生气,才会瞒着他行事,但会中其他几位首脑,却早有异心,大哥对手下人的掌控力,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强了。”他的态度越发亲昵,笑容英俊而好看,仿佛在跟朝清徵分享自己的秘密一般,讨好道,“‘孙三点’现在根本不在江南,姑娘无需为我担忧。”
朝清徵笑靥如花:“这倒很是方便。”她的声音温柔又动听,与刚开始的冷淡几乎判若两人,“孙公子的计划十分缜密,我这边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公子。”不待对方询问,她就接了下去,道,“其实公子襄如今并不在梁王府中,他在半月之前,就动身去了京城,如果张侯要寻他晦气,很可能选择与长孙堂主联手,一起赴京。”
孙三点听了这句话,犹如凭空被惊雷击中,有瞬间动弹不得,他愣了片刻,才慢了一拍的露出笑容,言不由衷道:“能为大哥出力,孙某人委实——”
朝清徵懒得听他委实些什么,轻笑道:“孙公子,你今天只带了一个人,就敢来赴约,实在很有诚意,你就不怕我心怀不轨,趁机对你下毒手么?”
孙三点笑,笑的带了几分风流与矜傲:“堂堂男子,如果连美人的邀约都瞻头顾尾,游移不定,也太不潇洒了。何况姑娘不将地点设在江海楼中,而在南湖芦苇荡,已经足够坦荡。”
朝清徵缓缓摇头,一字字道:“孙公子误会了,将地点设在何处,对我而言,其实没什么区别。”
孙三点听着她的话,心中陡然浮出一丝不安,面前的少女明明还是一样清雅秀丽,却让他感到难言的危险。
朝清徵说完,长袖悠然一振,身边琴弦随之而动,伴着雷动似的巨响,发出骤雨般的淋漓气劲。
孙三点反应绝不算慢,在琴声响起的那刻,人已如飞鸟般掠起,他的袖中滑出数截冷铁,在弹指间,这些铁条已被连续接驳成一截长枪,枪尖自上而下,化作一道炫目的雪光,毫不留情的刺向朝清徵秀美的颈项。
秋风飒飒,湖面上泛着森然寒气,乌船漂泊无定,在水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涟漪,不知将要行驶到何处。
孙三点脸上的温柔与多情已经通通消失,唯剩下一片冷峻,他枪出之时,在空中划出凄厉的啸声,仿佛是水鬼的号泣。
随着朝清徵快速拨动琴弦,弦上凝聚的无形气劲像数十把飞刀般,嗖嗖射向银枪,孙三点在半空中左突右闪,手腕倏然一抖,枪尖暴涨三尺,狠狠撞入其中,发出清脆的金戈之声。
朝清徵抬眉,目光冷的像是玄冰,又幽艳的仿佛埋葬过夜晚的月华,她的尾指挑在徵弦上,慢慢蓄力,带起一道沉厚而悠长的琴音。
琴音弥漫开的那刻,一堵真气组成的墙壁在朝清徵身前成形,孙三点的枪刃刺在其上,纵然他凝聚全身内力,也不过堪堪往前送了半寸,而原先锋利,雪亮的枪尖,已然绷弯成了一道新月。
朝清徵垂目,并指,又在琴上猛然一划,弹出裂帛似的高昂短音!
孙三点背后寒毛霎时竖起,他急忙让真气回流,压在枪刃上的巨力瞬间消失,然后借着银枪后弹之势,一气倒掠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