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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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南湖，芦苇荡，乌篷船。
孙三点此刻飘在空中，全神贯注的闪避着面前呼啸而来的气刃，他身为长孙飞虹钦点的神枪会下一任继承人，武功绝对可以跻身于江湖绝顶高手的境地，加上如今年纪尚轻，未来成就当不可限量。
但这个大有前途的年轻人，此时此刻，心中却充斥着与他身份不符的绝望，他惊恐万分的发现，自己必须花费所有的力气，才有可能自对手琴下逃出生天。
银枪点点，犹如一树不断开谢的梨花，孙三点施展平生绝学，拼命战斗，但他的敌人，却仍旧安闲的坐在原位，低眉敛目，意态庄严，仿佛真的只是在悠然的赏景弹琴。
湖面上本来弥漫着淡淡的，轻纱似的水汽，但这些水汽如今被分割的七零八落，仿佛遭人用刀剑胡乱劈砍了一番，而岸边绵密的芦苇丛，也自中间折断，切口平滑整齐，雪白的芦花散落在水面上，显出几许凄凉杂乱。
孙三点一口真气已浊，被迫落向水面，他在芦秆在轻轻一踩，身形在次向上浮起，而朝清徵却双袖齐拂，趁敌人内息新旧交替时，崩出一道清亮的散音。
银枪被孙三点横拦在身前，枪尖和枪尾同时遭到重击，发出一阵嗡鸣，而他脸色也急遽充血变红，仿佛被人当胸锤了两拳。
湖面平滑似镜，似水晶，似琉璃，孙三点被气劲击中，喷出一口饱含阴冷真气的鲜血，身形借力后掠，瞬间化成一颗火急火燎的流星，在水面上飞速倒退，不断拉开和乌船之间的距离。
朝清徵轻而低的笑了一下，声音依旧清冷，她在案上一拍，长琴立刻毫无重量似的飞起，随她一块向前急掠，须臾已经追上了全速逃跑的敌人。
南湖之上，少女衣袂飘飘，凌波而至，一双清眸如蕴冰雪，白玉似的五指稳稳按在弦上。
“朝姑娘——”孙三点大声喊道，他想说出讨好求饶的话，愿意献上所有金银财宝，好换的对方手下留情。
朝清徵指尖已然勾起琴弦，她微微一笑，眼神却依旧森然：“对不住了。”三指合拢，顺着琴弦向内一拂。
方寸之间，清声骤响如惊雷。
孙三点视野泛起殷红，他听到一阵黄豆撒入通红铁锅时的爆裂声，接着全身上下被剧痛的海潮吞没，他此刻还能感受到体内的真气，却完全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能力。
朝清徵不再关注孙三点，她出手如电，在敌人坠入水中之前，轻巧取过对方手中银枪，然后看也不看，向斜上方随意抛去。
长长的银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长弧，它越过湖面，飞过芦苇丛，带出哭泣般剧烈的呼啸声，接着飞势一变，不再前行，反而化作重重下坠的疾火，冷光一闪，瞬间穿透了已准备逃跑的神枪会年轻人的胸膛。
叶白木心神剧震，下一刻，就看见提着孙三点的朝清徵倏然飘落在她眼前。
“先生！”叶白木看见软的仿佛没了骨头的孙三点，惊诧道，“孙堂主他——”
“江湖人争雄斗狠，难免死伤，孙堂主年纪轻轻，竟也横遭不幸，实在叫人遗憾。”朝清徵悠然答道，神色十分平和，如果有第三方人马出现在此地，决计猜不到就是她方才下了杀手。
瞥见叶白木无奈的脸色，朝清徵又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你瞧他的样子，像不像是死于‘换骨’掌力之下？”
陈苦莲师出斩经堂，绝学“换骨掌”和她丈夫的“脱胎拳”齐名，合成堂中张侯下两大高手。前者出掌速度既快且猛，叫人猝不及防，一旦不幸挨上身，全身骨骼就会寸寸粉碎，而后者的拳风中带着极强的吸力，如果对方武功修为比不上他，又与他比拼内力，血肉就会被从骨头上强行剥开，直到仅仅剩下一个骨架。
叶白木近前细看，朝清徵的真气并非自刀剑指掌发出，而是寄托于琴声之中，变化多端，孙三点受她全力一击，全身骨骼碎的十分均匀：“属下武功低微，倒是瞧不出什么破绽来，却不知能否瞒得过神枪会和斩经堂那边。”
朝清徵淡淡一笑：“这两家又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能有三四成像便足够了。”
叶白木垂手称是。
南湖上，乌篷船再次飘动。
……
江海楼的花园中，一群蜜蜂嗡嗡的飞，而蜂巢边上，几名脸上，手上都罩了层纱巾的女子，正拿着香薰驱赶着蜂儿。
这些蜜蜂是不著人间的女子们按着特殊方法训练出来，专门用于侦察的小虫。江南气候温暖湿润，一年四季花木繁郁，养蜂人家也多，这些蜂子夹在其中，倒并不引人注目，当日朝清徵写回帖之时，曾将花朵研碎在墨汁当中，便是为了后续追踪所用。
蔡萱一夜不曾合眼，在探知到神枪会在城里的据点后，她令手下的姐们乔装改扮，安插在敌人周围。这些年轻姑娘大多经过苦难，比常人更多坚韧聪慧，没花上多久，便将宅子里的情况打探的一清二楚。
情报摊开放在桌子上，蔡萱只瞧了一眼，便不由怔住，尖尖的娥眉蹙起，秀目也掠过一丝阴霾，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掩下愁容，携着密件独自来到江海楼的顶层。
她的步履很轻盈，就算在早晨的花蕊上踩过，也未必能震得落瓣上沾着的露水，但在叩门之前，大门便从里面自动打开。
朝清徵正立在桌后提笔写字，她目不斜视，等捺下最后一笔，才柔声问道：“有消息了？”
“是。”蔡萱小心道，“神枪会的人就在城南白马巷的宅子里，一共二十四人，都是孙三点的心腹。”
“白马巷？”朝清徵露出疑惑之色，“我倒不知，那里有神枪会的暗桩。”
“不是暗桩。”蔡萱面露不忍，“住在那的本是家普通百姓，被孙三点临时选中后，未免走漏风声，家中老小十二口人，连同三个丫鬟，两个小厮，两个老婆子，都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属下无能，不曾提前收到消息。”
朝清徵目光沉凝，道：“原来是这样。”
“先生预备将那些人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通通杀了。”朝清徵淡然道，“他们既不给人留余地，便休怪我心狠手辣。”看了眼蔡萱，口气倒温和了许多，“你若下不了手，我也不会强逼，换白木去做也就是了，但若应了我，事到临头，就不许心慈手软。”
蔡萱低头：“是。”
“你近日瘦了好些。”朝清徵怜惜的看着她，“江湖争斗向来残酷，待此事结束后，我就叫凌霄来替你，且回山庄好生休息一段时日罢。”
“这些事，别的姐妹能做，我自然也能做。”蔡萱面色微白，她咬着唇，“不用辛苦崔姐姐过来。”
朝清徵笑了笑，不再多说，挥手令她退下。
蔡萱慢慢走出江海楼，楼外阳光灼烈而刺眼，叫她忍不住暂时闭上了眼。
叶白木坐在檐角上，裙摆的颜色好像九月的石榴花，热烈的如火如荼，她低头，冲姐妹灿烂一笑，娇声道：“我还以为，你刚刚会向先生求情。”
“先生待我恩同再造，我若替这些人求情，万一有人生还后察觉到什么，岂非害了先生。”蔡萱冷冷道，“我就算做不了先生手中刀枪，难道还得拖她后腿不成！”
叶白木手托香腮，她像蛇一样顺着屋檐下落的弧度躺着，姿态格外妩媚动人，懒懒道：“你说的不错。”
江湖中的风浪从未有过一日停歇，在距神枪会孙三点死去的十日之后，他与斩经堂陈苦莲拼斗身亡的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似的迅速传遍整个江湖，两人俱非无名小卒，而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高手，身后还牵扯着长孙飞虹与淮阴张侯，一时间惹得人人注目。
各种猜测甚嚣尘上，这两人一在山东，一在淮阴，乍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边，而更加有趣的事，他们在消失之前，陈苦莲跟丈夫说的是“去老家走走亲戚”，张巨阳不耐家长里短的麻烦事，就托词未曾跟随，而老婆也难得的没有对他生气。至于孙三点，底下人将死讯报上来的时候，他的亲信还客客气气的表示，孙副堂主正在家中闭关练功，短时间内恐怕无暇见客，有什么要紧的事，且等一等，待他老人家有空后再去处置。
秋季的风中尚有一丝余热，孙三点和陈苦莲究竟是为何出现在江南，又因何双双暴毙身亡，已随着两人尸身的腐烂，而暂时成为了武林中的无头悬案。
本来有人推荐过去京城请“四大名捕”前来查探真相，但淮阴张侯与师弟韦三青关系恶劣，连带着也不待见这四位师侄，长孙飞虹又在暗中准备上京行刺当朝丞相，不想欠捕快们的人情，只得拒绝了这个最为靠谱的建议，转头在歧路上越追越远。他们各自代表的斩经堂和神枪会，也因此事迅速交恶，幸亏双方相距较远，才没造成一场恶斗。
身为始作俑者，朝清徵则在某一天夜里，顺着来时的路，悄然返回了相知山庄。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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