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鸩来仪》笙殳

44、掳人真相

　　当看到一道白烟从书中升起并最终凝聚成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时，县衙里的众人顿时沸腾了。
　　“仙人板板的，真的有妖怪！”
　　“哎呀呀，得不得吃人哦，好吓人。”
　　他们一边叫嚷着害怕，一边却又瞪大了眼盯着书妖瞧，直把那小书妖看得瑟瑟发抖。
　　木鱼和尚这时大喝一声，“妖孽，还不快从实招来，为何要掳走这些女子？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书妖被他打出了原形，此刻更是吓得心胆俱裂，一下钻到条桌底下，抱着头求饶：“小、小生是看这些小姐可怜，才带她们走的！小生绝没有伤害她们，只是将她们封在壁画里，这样她们就安全了！”
　　这话一出，连我都有些意外，这时那李二小姐的财主爹冲了出来，指着他痛骂：“你这胆大包天的妖怪！我的女儿，天天锦衣玉食，你竟说她可怜？我看啊你就是贪图我女儿的美色才将她劫走！几位大师，千万不要放过他，必须让他灰飞烟灭！”
　　我眉梢微动，再听人群里也传来不少附和的声音。
　　“人家李二小姐刚说了门亲事，对方可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多好的姻缘啊，偏被这妖怪坏了好事，现在还在这儿满口胡说，真是不要脸！”
　　“可不是，要我说啊，跟他废什么话，直接弄死得了，不然以后还会来害咱们的。”
　　我心中苦笑，萧肃说的不错，这圣旨好下，可真要让普通百姓接受他们眼里的“异类”，才是真正不容易。
　　“那、那不是好亲事！”书妖拼命摇头，“小生是亲耳听见李二小姐说的，那个老头子都快七十了，她不想嫁过去做继室。”
　　“不会吧，都七十了？这李财主还真舍得这如花似玉的女儿。”议论声又响了起来，只是比刚才低了许多。
　　“怕是嫁过去好分财产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那些钱……”
　　“啧……那又不能推女儿进火坑啊。”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李财主顿时恼羞成怒，“闭嘴！我自己的女儿想嫁给谁就嫁给谁，要你们多嘴！”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瞪了李二小姐两眼，吓得李二小姐立刻低下了头，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就算是你的女儿又如何？她又不是物件儿，可以任你摆布！”没想到，刚才还怕得不行的书妖竟在这时从桌下跳了出来，指着他大骂，身上的妖气竟一下浓烈了起来。
　　李财主顿时被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摔到地上，大叫着让木鱼和尚快收了他。
　　没想到，这一次木鱼和尚竟没动，一旁的青霜冷冷一哼，“你对自己女儿不是挺厉害的吗？自己动手收了他啊。”
　　这两人的反应倒是挺让我意外。
　　“还有你，生了儿子就不管女儿，什么粗活累活都让她做，她不是你们亲生的吗？你，自己没本事赚钱，就知道喝酒拿她们母女俩出气，你，是不是也想把女儿卖给别人做小妾好赚几个钱去赌？好好的女儿家就这么被你们糟蹋了！天理不容！”
　　被彻底激出妖性的书妖指着另几个女孩儿的家人挨个骂去，眼中红光闪动，妖气喷涌，吹得大堂里的帷幔呼呼作响，那几家人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死物成妖，是因为吸收了太多人世的七情六欲，这书妖身上的红光便是让他成妖的执念，这东西失控起来，可不好办。
　　木鱼和尚和青霜皆是面色一肃，捏紧了各自手中的法宝，唯有昀琰神色不变，仍是淡然看着。
　　我朝他笑了笑，“道长还不出手？小心他伤人呢。”
　　“有姑娘在，自不必担心。”他一板一眼地说道。
　　“哦？”我失笑，“看来道长还是认为他是我的手下咯。”
　　“姑娘若要澄清自己，那便让他冷静下来。”
　　这人，一句话说得我无言反驳，还觉得挺有道理。
　　青霜警惕地盯着我，“你可别耍花样。”
　　我朝她摇了摇手腕上的捆仙索，向她表达了“有这东西在，我能耍什么花样？”的意思，随即扫了一眼地下，见脚边正好有个被妖风吹下来的烛台，便一脚将它踢了出去。
　　“咚”，烛台正好砸中书妖的脑袋。
　　书妖怒气冲冲地转过头来，刚看了我一眼，顿时浑身一震，妖气立散，抱着头又蹲下了，“我错了我错了，您别吃我。”
　　这下倒好，只见围观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惊惧地看着我，我无语地挑了挑眉，这小破妖的脑子里面到底在想啥。
　　“好好回答道长的问题，”既如此怕我，我干脆冲他冷冷一笑，“别作妖。”
　　书妖吓得快哭了，“是是是，小生一定老实交代。”
　　青霜看着我的神情更警惕了，而昀琰居然真得很认真地问他：“你做这些事，可是这位姑娘指使？”
　　“不是不是，小生根本不认识她。”书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撒谎！若不认识，那你为何这般怕她！”青霜还是不信，厉声问道。
　　“因为她是从莫伽山来的啊，那可是……”
　　我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是要坏事啊。
　　书妖忙住了嘴，满脸恐惧地垂下头。
　　“莫伽山？莫伽山怎么了？”青霜狐疑地看着我们，继续追问。
　　书妖不敢再多嘴，只翻来覆去地说不是我指使的他。
　　“道长，现在算是真相大白了吧？是不是可以将我放开了？”我笑着说。
　　昀琰没有立刻回答，似在判断书妖的话是否可信，而青霜则在旁边拼命劝阻，“师兄千万不可。这女妖道行不浅，如今就只有这师祖传下来的捆仙索能制住她，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就算这次的事与她无关，也不能说明她就是个无辜的……”
　　“青霜姑娘说得有理。”木鱼和尚也附和道，“这女妖底细不明，不如将她一起带去……到时候让几位前辈来定夺。”
　　听他们这意思，是要去什么地方？要查清昀琰究竟是不是紫衍，与他们同行也是个办法，更何况，这个昀琰的修为也忒差了点，我真担心他没走出几里地就被女妖怪掳走了。
　　没法子，那张脸实在是太祸水了。
　　“就知道你们这些人不讲信用，不过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任凭你们搬出谁来，也不能凭白给我定罪。别忘了，你们的皇帝可是下了圣旨的……”
　　我故意摆出嘲讽的神情，昀琰看了我一会儿，良久，沉声道：“那就委屈姑娘一段时日了，前辈们都是得道高士，定不会冤枉了姑娘。”
　　我心想，他们就是要冤枉我，我还不会跑吗？大不了把你打晕了一起带走，便没有作声，只哼了一声以作回答。
　　——
　　离开那座小县城，再次上路，我们这支队伍着实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没办法，一个大和尚，一个俊道士，一个穷书生，外加两个姑娘，其中一个背上还背了一柄重剑，这搭配怎么看怎么奇怪。
　　青霜依旧看我不顺眼，不愿我和她的昀师兄多亲近，奈何我们之间连了一条捆仙索，她只能不断用眼神提醒我离远一点。
　　其实她完全不用担心，因为昀琰一直保持着离我三尺的距离。
　　走了大约十几里路后，路上人烟渐少，木鱼和尚示意我们在一处河滩停下歇脚。
　　书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柳梦梅，我怀疑他是看《牡丹亭》看入魔了。他似乎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此刻停下来，顿时连声喊累：“你们该不是打算一路走过去吧？御风的话不是要快上许多吗？”
　　青霜正从包裹里拿馒头出来，闻言立刻面色一冷，“既是修行，自然应当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你以为都像你们这些邪魔外道？”
　　柳梦梅有些怕她，小声嘀咕道：“凶什么凶，我看你们是不会吧……”
　　“你胡说什么！”青霜厉声呵斥他，眼睛却紧张地望向正在河边打水的昀琰。
　　我恍惚猜到几分，莫非是他不会御风术？仔细想想也很有可能，他虽为师兄，但修为却低，而这条捆仙索，在我看来很是普通，但在青霜口中却是师祖传下来的宝贝，特意传给他大约就是给他护身的吧。
　　想到这儿，我装作无意地问道：“一直没问，还不知几位大师师从何门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青霜对我很是警惕，“难不成你还想报复我们师门？”
　　“我连你们的捆仙索都挣脱不得，怎么敢去报复？”我笑了笑，“不过是旅途无趣，大家说说话也是好的。”
　　“谁要跟你这女妖说话！”
　　“我与师妹师从清虚观，木鱼大师来自无量宗。”
　　说话间，昀琰和木鱼和尚已经打水回来，这般直接坦白，就连我都有些惊讶了。
　　不过这清虚观……我有些头疼，天下仙门叫这个名字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实在猜不到他们的师门是其中的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