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鸩来仪》笙殳

43、道长（修）

　　“你、你到底是谁？”听到我的话，书生顿时有些惊慌地往后退了两步。
　　“自然和你这小书妖一样，也是妖了。”我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就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违背妖尊法令掳掠凡人女子，果然是色胆包天啊。”
　　书生听我提到妖尊法令，立刻吓得两腿站站，抖如筛糠，不知脑中想到了什么，竟一下面无人色，大叫一声“别吃我”，拉开铜门，拔腿就往外跑去。
　　“喂！”谁要吃他了？
　　我一把没抓住，眼见他冲出门外，随即一声轰鸣，一道白色的闪电直直朝他劈去。
　　书生躲闪不及，被闪电劈个正着，惨叫一声，身上冒出股股黑烟。
　　只听“啪嗒”一声，一本一寸多厚的书册掉在了地上。
　　该死。
　　眼看一个矮胖的身影从天而降，要去捡那书妖，我脚下一动，转瞬从他手下夺了过来。
　　“谁？”矮胖子气极，厉喝一声，转身朝向我的方向。
　　只见他穿着一身破烂袈裟，手中分别握着一个铁锤和一只木鱼，看清我的模样后，有些意外，“原来这里的妖气是你身上的！我说这书妖怎么这么好对付，敢情只是个小喽啰，你才是正主。”
　　顿了顿，却又大笑起来，“自从胤帝几年前颁下那狗屁圣旨，我这些个捉妖的法宝都要生锈了，今日好不容易遇着个厉害又害过人的，你们可都别跟我抢啊。”
　　他这话显然是对同伴说的，我环顾一圈，感觉到还有两人分位于东、南两角，与这矮胖和尚一起形成合围之势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不愿与他们纠缠，感觉到南角那人修为最低，脚尖一点，准备从那儿离开。
　　“妖孽休逃！”矮胖和尚举起右手的铁锤狠狠往左手的木鱼上一敲，又是一道闪电从天劈下。
　　同时东角暗处也传来一个女子惊呼的声音，“昀师兄小心！”
　　为求脱身，我加快了速度，身形穿过雨后迷蒙的水雾，直抵南边的角落，便见屋檐下果然立着一个身穿道袍头戴斗笠的男子，身上修为比那弱不禁风的小书妖还要弱上几分。
　　我正要出手，他却在这时抬起了头，看向我的双眼带着熟悉的弧度。
　　我如遭雷击，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人海茫茫，要找到一个人的机会有多大？
　　我以为他投了轮回井，现在可能还只是个几岁的小孩子，这几年，去了无数个地方，城镇，村落，我盯着每一个碰到的小孩，以为会是他。
　　孰料，他竟还是原来的模样。
　　可这真得是他吗？我又不敢确定起来，即便是被贬下界，即便是将紫薇灵珠给了我，身上也不该半分仙气也没有啊？会不会只是恰好长得相似？
　　我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可头顶的闪电已紧接而至，逼得我不得不侧身往旁边挪了一步。
　　闪电擦着我的身侧击在地上，生生将地面砸出了个大坑。
　　我想过去一探究竟，谁料斜刺里又窜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将我逼退了半步。
　　“妖孽找死！”一个手持长剑的女子挡在檐下那人的面前，倒竖一双英气的双眉，狠狠瞪着我，随即又舞出一个剑花，直朝我攻来。
　　我闪身躲过她的攻势，随即抬手一掌拍在剑上，直将那剑打得嗡嗡作响，偏了准头。
　　可持剑女子却不依不饶，收住去势，翻转手腕，又是一剑刺来。
　　我这次避无可避，干脆并指夹住剑身，右手屈指就要往剑上弹去。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飞来一道黑影，竟一下缚住了我的手腕，猛地将我的手往外一拉。
　　那是一根捆仙索，绳索的那一头正握在男子的手上，他正看着我，但目光里全是陌生的神色。
　　所以，他并不是紫衍？还是下界后，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无法确定，再看那捆仙索，实在只是一件普通的法宝，不用费多大力气便能轻松震断，可这样一来必然会伤了那人。
　　想到这儿，我只好站着不动，装出挣脱不得的样子，“三个打一个，你们这些和尚道士还要不要脸了？”
　　持剑女子顿时怒道：“对付你这种害人的妖怪，不用讲什么手段。木鱼法师，快将她就地正法。”
　　看得出，是个火爆脾气。
　　木鱼法师也以为我被捆仙索封了妖力无力挣扎，应了一声便要用铁锤敲那木鱼。
　　“等等。”男子却在这时突然开了口，竟连声音都和紫衍一模一样，“胤帝既颁下圣旨，在事情查清之前，我们还是莫要轻易取她性命。”
　　“昀师兄！”持剑女子一跺脚，“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分明就是她指使那书妖下山掠走了那些女子，好用她们的精血来修炼。”
　　我轻笑一声，“小姑娘说得这般笃定，莫非是亲眼看见我指使他了？”
　　“如果不是，那你在这里作甚？”持剑女子冷笑。
　　我无奈道：“如果我说我只是恰好路过，你信吗？”
　　持剑女子自然是不信，“那你突然偷袭又是为何？还不是做贼心虚，想趁机逃走！”
　　“我不过见这位道长模样长得好，想靠近点看看，怎么就成偷袭了？”
　　我不耐与她纠缠，又见她对这位“昀师兄”似乎很是在意的样子，干脆故意气她一气，不过我这话可能太直白了，男子神情微怔，持剑女子更是勃然大怒。
　　“厚颜无耻！”
　　她举起剑又要朝我刺来，却被男子拦下，“那可是失踪的李二小姐？”
　　我回头一看，藏经洞里果然走出几个女子来，除了那李二小姐，其余的也都是那壁画上的女子。
　　——
　　“爹！娘！”
　　“女儿！”
　　县衙中，五名失踪多日的年轻姑娘终于与家人团聚，顿时都哭作一团。
　　这一哭，就是半个时辰，我有些头疼，扯了扯左手上的捆仙索，道：“道长，人不是都找到了吗？你还绑着我作甚？”
　　捆仙索的另一端就绑在男子的右手上，不过下山前他就在那捆仙索上施了障眼法，让普通人看不见，所以旁边的人大概只能看见他的手莫名动了动。
　　“贫道道号昀琰，姑娘直接称呼便可。”男子侧头看向我，一本正经地说道，“在事情查清之前，还请姑娘稍安勿躁。”
　　我心想，我不急，急得明明是别人。
　　果然……
　　“昀道友对她这般客气做甚，将她和那书妖一起交与我处理，不是干脆利落？”木鱼和尚不耐烦地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这人虽是佛门中人，身上杀气却是颇重。
　　佛有拈花一笑，亦有金刚怒目，一为点化渡人，一为除魔卫道，只要不走邪路，皆是慈悲之心，目前看来，这木鱼和尚杀气中并无邪气，就是不知为何对收服我们这般急迫。
　　“我也觉得此法最妥。”名叫青霜的持剑女子这时也附和道。
　　看她神色，好似恨不得立刻将我和昀琰之间的那条捆仙索一剑劈断，但又因知道此刻唯有这捆仙索能制住我，所以不敢轻举妄动，那瞪着我的眼神简直比她背上的玄铁剑还要锋利。
　　我见状，故意往昀琰身边靠近了一步，叹道：“昀道长，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不都说我只是路过的吗？再说了，眼下这些姑娘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说明小书妖确实没对她们做过分的事，现在都已经被打回原形了，难道还不够吗？”
　　昀琰静静往旁边挪了一步，继续与我保持三尺的距离，道：“这些姑娘被劫走多日，虽性命无碍，但名声已经受损，而姑娘你，到现在也无法证明与此事无关。依我看，还是将那书妖唤出来，将前因后果说清为好。”
　　青霜立刻道：“这法子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妖女怎么当着我们的面抵赖。”
　　这姑娘怎么就一口认定是我主使的小书妖呢？
　　我无奈地摊手，“好吧，就依昀道长的意思。”
　　说罢，从袖中取出那本书册放在县衙大堂里的条桌上。这时我才看清书皮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风月录。
　　这家伙的原形到底是本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啊？我有些头疼，抬手将一道妖气注入书中，助这小书妖重新凝出幻象。
　　连人形都没有修炼出来而只能在人前显示幻象，可想而知这家伙的道行有多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