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鸩来仪》笙殳

11、妖气来袭

　　酒过三巡，席上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大约已从萧肃那儿听闻我爱饮酒，几个武将轮流上来敬酒。他们都是豪爽之人，喝了酒就更放得开了。其中一个名叫赵廷的武将，举着酒杯问我：“刚才听闻桑姑娘会得一手好功夫，还不知姑娘师从何门何派？”
　　凡人的江湖门派我亦有所耳闻，但我一个妖怪能师从何派？便道：“这位将军也是习武之人，不如下场与劣徒过上几招，看你能不能猜出我们的招式。”
　　“这……”他看了看疏曳和筱月，大约看她们身量纤细，怕伤了她们，有些犹豫。
　　文官们摇头笑他鲁莽，武将们却一起起哄，让他必须过上两招。
　　萧肃明显也来了兴致，笑道：“桑姑娘都下战书了，莫非你堂堂七尺男儿，还不敢应战？”
　　赵廷的脸立刻红了，“谁、谁说末将不敢应战？还请姑娘指教！”
　　我怕筱月出手太重伤了他，便示意疏曳下去应战。疏曳点点头，起身走到他面前。
　　“不知阁下是比拳脚，还是兵器？”
　　我真想叹口气，明明生得一副美人模样，声音也是轻轻柔柔，怎么说出的话这么剑拔弩张。
　　不知为什么，赵廷的脸更红了，“刀、刀剑无眼，还是不要伤了姑娘才好。”
　　“那便比拳脚吧，还请阁下赐教。”言毕，已是一掌拍了出去。
　　红衣飘荡，灿若流霞，煞是好看。
　　场下的武将见果真打起来了，都拍手叫好。可是渐渐地，他们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七嘴八舌地争着给赵廷出主意。
　　“你倒是往后躲啊，躲啊。”
　　“这里要出拳，不能用掌。”
　　“跳、跳！哎哟喂！真笨！”
　　几个文官也摇头晃脑地吟起诗来：“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疏曳姑娘的身姿比起当年的公孙大娘也丝毫不逊啊。”
　　萧肃更是看得兴致勃勃，“疏曳姑娘当真身手不凡，能教出这样的徒弟，桑姑娘你又让我大开眼界了。不过这些招式，我还真看不出出自哪个江湖门派。莫非你也和紫衍一样是修道之人？但我只听说太和门不收女弟子，对修道的其他门派就不太熟悉了。”
　　原来紫衍如今的身份竟是太和门弟子。
　　我忍不住想笑，早听说他手下的日昭灵君是太和门的开山祖师，苦修千年终参破大道，飞升为仙，又修了千年，方有幸拜于紫衍麾下。那日昭灵君向来古板，要是听说自己一向尊崇的帝君现在竟变成了自己的徒子徒孙，真不知会作何表情。
　　我正要说话，突然灵识一动，似乎竟有一股强大的妖气向我们的方向袭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样子。
　　紫衍停下喝茶的动作，抬眼看我，明显也感觉到了那股妖气。
　　疏曳收了招式，跳出“战场”，弄得赵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筱月则不安地叫了声“师父”。
　　我也奇怪，那妖气虽说强大，却很陌生，不属于妖界中任何一个已成名的大妖怪。
　　萧肃看出我们的异样，问道：“出何事了？”
　　紫衍道：“有妖气朝萧府来了。”
　　“紫衍兄可有应对之法？”
　　紫衍颔首，又看向我，“你可知妖气来历？”
　　他这么说，萧肃立刻露出“果然如我所想”的表情，我不想他有所误会，忙道：“我又不像你出身名门正派，不过学了些野狐禅，怎知这妖气来历？”
　　言外之意，那妖气与我无关。
　　但我确实想知道，是哪个不上道的敢来动我的人。
　　紫衍不再多说，起身望向妖气涌来的方向，手中亮起一团紫光，向上一抛，紫光化作一片紫气蒸腾的帐幕将整座萧府笼罩其中。
　　这样纯正的紫薇仙气，天下再无分号。我真想说您老人家既然都冒充太和门弟子了，好歹也装得像点，看把这些凡人惊得一片目瞪口呆。
　　幸好他们分不清真正的仙术和修道之人的法术两者的区别。
　　不过这倒苦了疏曳和筱月，在这仙气腾腾的御妖阵下，她们修为不够，承受起来恐怕很是难受。我不动声色地用自身妖气包裹住她们，帮她们消去一半仙力。
　　跟紫衍不怕我的剧毒一样，他的紫薇仙气对我的影响比起对一般妖怪也要大打折扣。
　　当妖气抵达萧府上空，我发现紫衍这么大阵仗的防御是有必要的。浓得如墨的妖气裹挟着凄厉的嚎叫声，重重地撞在紫光上，力量之强，将法阵震得泛起阵阵涟漪似的光波。
　　虽然我知道紫衍没有使出真正的仙家之力，但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对方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一击不成，黑云似的妖气又不要命地向紫光上连撞了好几下，虽把法阵震得有些摇晃起来，但自身也受到极大冲击，裂成了几块。
　　我这才看清，那妖云竟是由许多妖怪组成，难怪有这么强的妖气，我却不熟悉。只是这些妖怪并非出自一族，种类繁多，像是一支杂牌军，妖界之中自然有大妖怪能役使这么多的妖怪，但此间之事我已禀告妖尊，谁还会在这种时候这么嚣张地来触逆鳞？
　　“这些妖怪，有些不对劲。”紫衍突然说道，
　　我凝神细查，果然发现不对，明明撞不破紫光，还像见了血的疯狼似的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这绝不是正常妖怪会做的，明显是被人控制，失去了理智。
　　我微微皱眉，妖怪也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情感，我们不是提线木偶可以任人摆布。
　　翻手向妖云射出一枚羽镖，它是我的羽毛化成，上面沾着我的剧毒。进入妖云后，羽镖又化作无数毒针，射进那些妖怪的身体。
　　我倒想看看，是我的鸩毒厉害，还是那个操控者的咒术厉害。
　　几乎是一瞬间，妖云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像是从内部碎裂开来，中毒麻痹的妖怪纷纷从空中摔落而下。
　　紫衍手指微动，紫色光障化作一张巨网将满天的妖怪包裹起来，然后缩成一个手掌大小的水晶石回到他的手中。
　　透过水晶石，我认出其中一个妖怪正是白天时在城中看见的那个化作采莲女的青鱼妖。
　　向萧肃要了一间空房，我让紫衍将她放出来，解了她身上的毒。
　　“嘤咛”一声，她缓缓苏醒过来，待看清我们，顿时恐惧地往角落里躲，瑟瑟发抖。
　　我问她为何要袭击萧府，她直着眼睛想了半天，最后却只弱弱地说了一句“不知道”。
　　我又问她：“受了何人指使？”
　　她又摇摇头：“不记得了。”
　　筱月听得不耐烦，嚷道：“你这小鱼妖再不说实话，小心我一口吃了你！”
　　疏曳连忙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萧肃就在旁边，不要口不择言。
　　青鱼妖早已吓得面色苍白，双手抱着头拼命求饶：“我真得什么都不记得了，您别吃我，别吃我。我、我只是云梦泽里的一只小妖，还不够您塞牙缝的。”
　　云梦泽位于楚州，离扬州有八百里水路，看来那背后操控的人应是来自那里，而楚州正是安西节度使的领地之一。
　　萧肃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看来安西节度使是急着要取萧某的项上人头了。”
　　紫衍道：“此事还需多加调查。安西节度使手下虽奇人众多，但能同时役使这么多妖怪，此前并未听闻。”
　　我道：“既然如此，我便为萧将军跑这一趟吧，妖怪的事，我还是了解一些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与你同去。”紫衍却接口道。
　　我抬了抬眉，“怎么，你不相信我？”
　　“操控这些妖怪的似乎并非妖术，我们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虽然背后操控那人实力不弱，但我身为妖界四将之一，想轻易困住我也非易事。不过他既然说操控之人用的不是妖术，那便有可能是修道之人或者仙人之流了，他执意与我同去，大约是怕我一怒之下害了那人的性命。既然已暂时结成同盟，为免多生枝节，同去就同去吧。
　　想到这儿，我便转了话风：“那好吧，有你这堂堂太和派弟子作陪，路上应少了许多麻烦。未免被人趁虚而入，疏曳和筱月留下保护萧府上下的安全。”
　　紫衍看着我，并不因我故意强调的“堂堂太和派弟子”几个字着恼，另一边筱月撅了撅嘴，明显不愿意留下，而疏曳则又瞪了她一眼，点头称是。
　　从扬州到楚州，紫衍和我御风而行不过数息之间，但为了掩人耳目深入调查，凫奚团又正好有一条商船前往楚州，我们便决定随商队一起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