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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七.
      那时雪林里仍是寂静如死,风过树摇,霰雪纷落之际,担任尖兵的连虎让身后的A3扯着领子一把拉倒,在雪地上仰面无语做问苍天状。他一时也真没话可说,向后倒时唯一感觉的就是脸前空气急速扩张,那是子弹高速飞过的弹道。生死相距,不过毫发。
      A3的第六感从来是变态的发达,用某人比较损的话来形容就是“活象受过惊的兔子”。成才有个习惯是没事爱拿着瞄准镜窝在哪个旮拉拿瞄人头当游戏,心里默算距离角度风速,怎么着才能一枪爆头。为这个没少挨削。但不管哪次只要是瞄准镜里套上的是A3,那准在下一秒就迅速回头,顺带冰凉的飞个眼刀过来。刺激的成才一次一边撞墙一边郁卒:我是哪儿没隐蔽好了哪有尾巴毛露出来了怎么回回就让他抓个正着怎么回回就让他觉出来我……
      “殂击手!十点方向!”齐桓在A3扯倒连虎的同时出声。
      众人眨眼间已经已经各寻隐蔽,殂击手也分战术与专业两种,普通军队里的多半是战术殂击手。而越是受过正规殂击训练的士兵,越明白在一个专业殂击手枪口下活动的危险,与之相伴随的还有心理上的压力。一个优秀的殂击手的远程火力支援不会亚于一个班。

      成才就地一个翻滚,窝在树根处架好殂击步,凑上瞄准镜,向方才枪响的方位搜寻目标。
      对方服装肯定有防红外功能,雪地潜伏,更有人会在战术背心里塞上一层雪花以降低体温躲过热成像侦测。但头部却没办法完全包裹,总有破绽。
      成才静心屏息,身边的许三多无声的调大热成仪的功率。这次任务没有带重量太沉的高功率“大炮”,只带了自重较轻的500米型号,但在寒带环境下,效果尚可。
      但还没等找到目标,一发榴弹炮已经带着特有的哨音呼啸而至,砸在雪地上。
      雪粉飞溅。
      “咝!”吴哲顾及着身上设备,翻滚闪避时没有完全避开高爆弹片杀伤半径,左上臂被咬了一口。好在弹片咬在他身上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伤口不深,也不至于妨碍行动。
      “完毕,协助酒涡给我敲掉殂击手!” 袁朗的命令跟着枪声一起下达,左翼五百米外一处雪地上刚刚出现的人影被子弹强大的冲力掀得向后倒在地上,一痕血线飞溅而起分外显眼。“左翼给我。”
      齐桓一手扯过已经暴露在雪地上的吴哲,甩到自己隐身的树后。“右翼,我跟锄头。”

      A3手里枪在闪转腾挪间打出几发点射,正面一名正往枪口上架榴弹炮的敌人仰面栽倒,临死前条件反射的扣动扳机,向着天空打出。高爆的榴弹炮撞上树枝凌爆开,一片死亡火雨。
      “帅!”连虎不由赞叹。老兵就是老兵,时机角度掌握的让人无可挑剔。
      “过奖!我瞎蒙的。”A3忙里偷闲,冲连虎比了个不谢的手势。
      对方因为方才的意外微现混乱,但也看的出这批人军事素质奇好,在高爆榴弹射空的同时,已经各找掩护。
      ZACK浅色的眉毛越皱越紧,兰骁龙就隐蔽在他身边,目光冷狠阴沉,那把子弹上膛的马卡洛夫手枪很稳的捏在手里。ZACK没有开枪,心神大半放在这个危险人物身上。
      A2与A4猫在一块岩石后,怀里架好的机枪打的又刁又狠,两人把正面那些个想移动的敌方人员死死捂在了隐蔽物后,动也动不得。

      吴哲与齐桓方向树林较密,林中影影绰绰人影晃闪。两人连开数枪都被对方利用树林的掩护,毫无斩获。但好歹是把对方前进的势头压了下来。
      袁朗独对整个右翼,压力最大,在放倒了对方几个人后,枪口焰已经把他的位置明白无误的标了出来,一时间敌方两处火力齐齐向他集中,子弹横飞打的他身前那株树木屑与冰屑满空乱舞。袁朗顶着弹雨人纵身扑出,在雪地上快速翻滚转移到另一株树后,身形未稳已经甩手打出两枪,正趁机想抢起那链榴弹的对手胸口窜出一道血箭。
      “梆!”袁朗人猛向后仰,头盔巨震,一发子弹擦着头盔边沿掠过。
      敌方殂击手。
      被剧烈振荡带的大脑颤疼,袁朗把后背在树干上猛磕了一下,驱掉涌起的呕吐恶心感。又一发子弹打在他腿边,崩起的冰雪冻土直溅到脸上来。他被对方的殂击手盯死了。
      “发现殂击手,十一点方向。”许三多沉静的语气就像场枪林弹雨只是平时训练场上的一场演习。但不论哪场演习他都是全力以赴。“风速4,修正3……”
      耳边听着许三多报出的参数,成才眼睛贴近瞄准镜。以前一次演习,他还是那个心比天高的成才,他对许三多说,你知道什么感觉吗?从这里看出去,世界全没了。你不好斗,你体会不了。
      成才不知不觉勾出抹笑,食指一扳。枪口焰闪亮的同时人已经滑移出原位置。“十一点方向,殂击手清除。”一串子弹追着成才的脚直到他缩进第二个选好的隐蔽物后,许三多在确认目标击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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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是会议室,但已经不是原来那间。屋顶挑高,厚桌重椅,典型的俄式风格。
      “你真信的过那些佣兵?”问话的人靠在桌边摆弄烟灰缸,食指上长期摸枪磨出的茧子非常显眼。
      “是ZACK的提议。”旁边的人答道。
      “他鬼点子就是多。”对方不满的闷哼。“按行程,应该接触了吧?”
      “正在交火。”坐在仪器边的另一人伸手调整按钮,扭头回答。
      枪声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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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LEX看到身前殂击手灰狼被对方射来的一颗子弹咬进额头,掀飞整块头盖骨,灰白脑浆与暗红血液洒满一地,丝丝热气冒起,片刻成冰。
      他轻轻吸了口凉气,自己有接近半数的人员优势,却硬被对面火力压制的抬不起头。他们少打连发,就连机枪手都敢打短点射,左边那领队枪法准的邪乎,硬逼得七八个人缩在隐蔽后进不了半步。可惜了灰狼手艺不精没有敲掉他。
      不过,这次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他。ALEX在瞄准镜里小心搜索着,很快就发现了要找的人。见鬼,他低声骂了一句,超出有效射程。
      ALEX手在身边摸索,迅速的给枪口挂上四十毫米的榴弹发射器。他划了下通话器:“雪貂,掩护。”
      雪貂身形瘦小,借着树林的掩护,五个人已经迂回前进到距齐桓吴哲不足三百米的距离。听到命令后雪貂一挥手,五人同时开始增强火力,吴哲齐桓两人顿觉压力沉重。A3与连虎见状不约而同运动着向他们靠了过去。雪貂靠在一株树粗林的树干后面,听着连着几发子弹把树干打得梆梆做响,弹着点非常精道,听声音明明是两柄枪,但却打得浑如一人一心,让自己找不到动弹的机会。
      雪貂右侧的突击手大熊身材较为粗壮目标明显,已经让对方紧紧捂到一处浅浅雪洼里,无法抬头,气的连声骂娘。
      枪声一顿,雪貂明白那是对方有人在换弹匣,抓住短到不能再短的空隙,他扬手把一枚烟雾弹掷了过去。
      “妈的!”大熊看到雪貂丢出烟雾弹,马上借着烟雾的掩护,人翻滚着从雪洼里移动到一块岩石后面,手里的M60机枪连着半挂弹链,已经搭在石上摆好角度。“老子把你们这些黄皮猴子打成破布!”
      一发7.62mm子弹从他锁骨下钻进,从背后带着一篷血肉飞出。大熊惨叫一声右臂顿时软软垂下,血流得身下雪地一片殷红。
      又是一枪,正击中因伤心神散乱的大熊露出掩体的左胸,大口径的子弹撕碎防弹衣钻入人体骨肉,惨叫声如被利刃斩断,截然而止。
      “该死的狙击手!”雪貂看着大熊手脚抽搐几下后无力僵直,人缩回树后狠狠的骂,“我要活活拧掉你手指,烤熟了塞你嘴里!”
      而边一侧的ALEX已经趁着注意力被引去右侧的同时,向前运动近百米后半跪起身,瞄准兰骁龙与ZACK所在的方位方角,一发高爆榴弹打了出去。
      “快找掩护!榴弹!”许三多大惊之下直接提着枪横身向来不及找掩护的两人扑了过去。
      三多!成才一眼扫见,但已经来不及调转枪口,咬住嘴唇把涌上来的一声喊紧卡在嗓子里,只觉一时心悸的几欲停顿。
      兰骁龙只觉的身后一抹大力扑过来,握在手里的马卡洛夫毫不犹豫的抬起来,正待击发,却让时刻注意着他的ZACK一把扣住枪身套管,扳机动不了一丝一毫。下一秒人已经倒雪地上,连同ZACK。
      扑倒两人的同时,许三多手里的95突击枪几乎是抵着ZACK的颈子打响,哒哒哒三发急骤的点射,ALEX发射完榴弹后正在转移位置,两发子弹正打在提在胸前的榴弹发射器上,撞响一声后一发跳开,另一发正击中没有防弹衣保护的小腿,灼热弹头卡在肉里,痛的ALEX顿时冒出冷汗。
      榴弹撞上高处树枝,轰响爆开后灼热弹片四射,打得树木残枝断屑飞溅。
      高空爆炸没有所谓的死角,但好在四十毫米榴弹的覆盖面积有限。倒在地上的ZACK来不及多想,一脚先把兰骁龙尽可能的踹出爆炸中心,但随后就在爆炸声里觉的后背上扑过来的人身体猛的一沉,眼前雪地上很是触目惊心的溅出一道鲜红。
      齐桓与吴哲两人距离爆炸中心最远,几乎没有受到多少波及,烟雾很快被林间凛冽的寒风吹散,失去了大熊的火力掩护,雪貂等四人顿时在齐桓吴哲默契的配合与狙击手成才精准到恐怖的枪法威胁下向后退去。
      成才压下想起身奔去许三多身边的冲动,用自己的枪在八百米划下一道死亡界线,雪貂等四人在后撤时,其中一位慌忙间在树后露了帽子出来,又被他一枪放倒。再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摆脱狙击手威胁的袁朗在榴弹射来时已经就地翻滚扯了离他最近的连虎闪出榴弹的杀伤范围,同时还不忘在烟雾火光的掩护下连开三枪,对面狂叫的机枪顿时哑巴了。
      “我靠!”A4忽然骂了声,一块弹片紧擦着他的头顶射进雪地里。
      “它要是再低一点儿,我就能欣赏你的河童造型了。”A2颇有余暇的调侃。
      “你丫再拿日本鬼子的东西编排我小心我揍你。”A4边转了下机枪枪口边回骂。
      A2熟练的挂上弹链,A4一排连发扫出去,泼水般的子弹顿时把ALEX藏身的大树钻得木屑横飞。
      “大熊和两个兄弟挂了。”雪貂捂着腰侧从一边移动过来,血从指缝里往外渗。
      “先撤。”听到手下弟兄的死讯,ALEX淡绿色的眼睛猛的一眯,语气仍自平静的下令暂退。
      “包口袋,把他们逼进去。”他问雪貂,“打过狼没有?”
      雪貂也咧嘴一乐,但随后又被身上伤疼的皱眉,ALEX伸手扶了他一把,所有人开始拉大距离,脱离接火。

      成才趴在狙击阵地上仍然没有动,他是狙击手,他有自己的责任,当队友放心的把后背交给自己的时候,这份责任尤其重。所以他只是冷静的透过瞄准镜搜索一切可疑迹象,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去想雪地上毫无意识,血染半边的身体的许三多。
      “完毕!”吴哲上臂的伤口不深,血流已经停了,伤口周围的衣服让血冻的梆硬,随着动作擦过伤口的滋味绝对不会好受。他看也不看直接跳起身冲着许三多跑了过去。
      “锄头,继续警戒!”耳机里袁朗声音还是平常的语调,却像根钉子一样把吴哲生生定在了原位。
      A3从雪地上撑起来掏出急救包,以冲刺的速度奔向许三多与ZACK,齐桓则在吴哲恢复警戒状态的同时看住了脱离ZACK控制的兰骁龙。
      兰骁龙被ZACK适时的推出了爆炸中心,再加上他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一切已成条件反射,一场混乱中几乎毫发无伤。ZACK则是因为有许三多挡在上面,除了几处浅浅刮伤,也无大碍。而许三多则一直动也不动,只有肩颈处雪地上一片殷红漫开,越来越大。
      A3边跑边撕开手里的急救包,一把推开正要扶起许三多的ZACK,扑跪在雪地上俯身,食指准确贴按上颈动脉,随即整个人就由紧绷陡然放松了下来。
      “心跳正常!”他大声的说。“小伤,就是被震晕了。”
      “妈的!”连虎倚着树滑坐下来,长吐出弊住的一口气,“命大,哈哈,命大。”
      袁朗看了看身边雪地上呆兮兮傻笑的连虎一眼,抬手抹了把脸, “报告情况!”
      “A2正常。”
      “A4正常。”
      “……正常”
      “……正常”
      成才、许三多、吴哲、连虎他们都没有过失去战友的经历。袁朗起身走向许三多时,能感觉到自己向压抑着的深缓呼吸。真正的失去,生死相隔。如果可能,他们最好永远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滋味。
      那是一种从骨髓里涌动出的痛苦,撕心裂肺,终其一生,永不痊愈。袁朗看向站在兰骁龙身边的齐桓。后者敏锐的感觉到他投过来的视线,伸手把风镜推上头顶露出个笑,顺便晃了晃胳膊腿,示意自己没有挂彩。“队长,都没事。”
      “你要出事了,”袁朗伸手拉低风镜挡住表情转头走开, “那就纯是丢人!” 话尾余音袅袅,留齐桓站在原地独自发笑。
      兰骁龙忽兀的开口:“我出来后有个兄弟为救我死了。炸弹爆了,他把我压在下面。死之前我还跟他聊天来着,却没想到是最后一次。”
      齐桓看他:“谁?”
      “他说的那些话,我能记一辈子。”兰骁龙答非所问,说完笑笑不再出声。
      齐桓也笑,冷笑。

      许三多是疼醒的。睁开眼睛时觉的满天金星乱转,眩的让他想起吴哲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喃喃自语道:“真是华丽丽啊……”
      他偏头,肩膀上的伤口是三角形撕裂伤,弹片没有贯穿,卡在了肌肉里,冒着热气的血像开了闸了水龙头,流个不停。
      除了潜伏在狙击阵地的成才与机枪手A4外,他身边围了一圈人,当然每人表情都在因为他方才那句无意识的感叹而在哭笑不得。
      “队长,我……”许三多话没说完,就让袁朗一记巴掌给拍了回去。
      巴掌打在歪掉的头盔上,一点儿也不重,倒有些无力的微微颤抖。“闭上嘴!”袁朗难得真正的黑了脸。
      许三抬眼,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四个大字“我又错了”,看的众人一阵虚脱。
      “你!没!错!”袁朗呲牙咧嘴一字一字的看着他,说。
      “我……”
      “不许说话!”袁朗索性直接吼他。
      A3笑笑,手底下却没停,已经探进伤口里的止血钳夹住弹片后往外拉扯。“挺住,你要敢再晕倒,我就拿耳光叫人!”
      “你个穿军装的流氓!”连虎闻言指着他笑骂,“当初铁头怎么就单单挑你担了战场救护?”
      “因为我心够冷,因为我手够狠。”A3头也不抬的凉笑,笑的连虎连连摇头做无话可说状。
      两个人的插挥打浑很明显多少转移了许三多的注意力,但弹片被拖过血肉的剧疼还是让他把没说出来的话一下堵在喉咙里,没伤的右手本能的下死力攥紧。
      “深呼吸,别绷着。”A3手上用力,焦黑的弹片一点点从模糊血肉中被拉出来。
      “队长,成,成才呢?还有……吴哲?A4他……们?”许三多视线转了一圈发现少了几个人,心里一惊,断断续续的问道。
      “他们没事。”
      “三呆子你等我回去收拾你!”
      复数的回答,一个响在身边,几个响在耳机里。成才的声音有些哑,吴哲嗓音是抖的,但也很定。
      “没事就好。”许三多又笑,招牌白牙露的比平时要少很多,因为他真的很疼。
      “留纪念?”袁朗接过A3手里夹着的弹片递给他,“做个护身符吧。”
      “队长这是迷信,迷信没意义。”许三多看着袁朗,一本正经。
      “噗!”众人相视而笑,而袁朗独自抬头,无语向天。
      ZACK蹲在一边,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许三多,脸上表情沉凝,一言不发。
      “准备好没有?”看到A3捏着穿好肠衣线的细针在眼前一晃,许三多认命的挪着手拨出战斗刀,把握柄咬在嘴里后点点头。大概是由于体质的问题,他对麻醉剂好像有天然的耐受性,与其打了麻醉再疼出一身汗顺便还得忍受强烈的药物反应,还不如硬抗过去。比起只在袁朗口中听过的“无麻醉割盲肠”,许三多这种关公刮骨疗伤般的作法,无疑更有视觉冲击力。
      所有人都记得在一次训练里,许三多背部受伤被背去医护室缝合,一针常量麻药下去没起丝毫作用,医护兵冷汗涔涔的加大剂量,但许三多还是在缝合过程中疼的大汗小汗直掉不停,更夸张的是之后一周之内连着恶心头晕,吴哲不放心的六进医护室,追问给许三多打的那两针到底是加了什么料。而A3一贯毒舌的评论道八成是安胎药,你看完毕害喜害的。结果就是此后医务兵看到吴哲就躲,而A3则是负重逛了趟375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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