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华裳 珠子

8、八

　　八．
　　“我欠你一次。”ZACK拍拍许三多，沉默片刻后说。
　　耳机里忽然响起一长二短的轻划声，缝合完伤口的许三多马上欣喜的压低嗓子喊了起来：“成才！”
　　“三呆子，过来扶我一把。”成才在耳朵里压着嗓子说。
　　“成才，你咋啦？！”许三多心重重往下一坠。问话里带上惊慌。
　　“嚷嚷什么？！”成才那边的声音既气且急，“快滚过来！”
　　“成才，到底咋了？你在哪儿呢？”许三多的频道正设在群通上话音没落，“酒窝你受伤了？”成才的耳机里忽然插入齐桓的声音。
　　A3正蹲在雪地上用冰凉积雪搓洗干净那双血淋淋的爪子，闻言已经准备再开一个急救包了。
　　“左前方，九十米。还有我没受伤，好着呢。”成才没好气的答他，潜伏伪装是阻击手的必修课，这三呆子惊慌个什么劲？要是早知道他频道是在群通上，他就不出声了。
　　“没事儿怎么动不了？”成才不愧为老A有史以来最能潜伏的兵，跑过去的许三多愣没找出他在哪儿，一脚差点跺身上，扒开雪层就看到成才青白着一张脸窝在里面。
　　“下回我把你埋雪里一个点儿，你就知道了。”成才感觉嘴都麻了，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勉强从雪里蠕出来，活动几下后才行动自如。
　　“你不是冻的，是吓的吧？”经过吴哲身边时，吴哲用嘴型回了他一句，“让许三多吓的。”
　　“胡扯！”成才不着痕迹的顺脚拐起一团雪扑在吴哲身上。他当然死活不会承认，方才许三多半身是血趴在雪地上那样子，让他整个人都僵了，交火结束后A3一声“没事”，紧绷的要死的神经陡然放松的结果，就是动弹不得，外加心率混乱失调。直到从扒开的雪层里看到许三多精神的站在面前，才算恢复正常。
　　成才低头苦笑一下，对于死亡，有某些程度上，他还是真的没有准备好；没准备好面对队友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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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朗抬头看了成才一眼，很明了的笑了笑，又把注意力放到兰骁龙身上。
　　“说吧，对方什么人？”袁朗直接问道。
　　“车臣武装。”兰骁龙哼笑，“知道的东西太多，他们不想我活着。”
　　“你还没重要到那份上。”袁朗扔下一句话，“这些明显是佣兵。”
　　“他们是灰狼。”兰骁龙笑的轻松，张狂肆意竟有几分神似袁朗，“主要活动范围在俄国的佣兵团，跟车臣来往密切，价码可是不低。”
　　但袁朗已经不再理他，调出电子地图看的若有所思，倒是齐桓踱过来，站到兰骁龙面前，手一摊：“拿来吧。”
　　兰骁龙盯了他一眼，手在身上摸了几下，竟摸出一柄个头“娇小”却锋锐逼人的军用双刃匕首来，扬手抛到齐桓身上。
　　“还有。”齐桓毫无表情的任由匕首落在身前雪地上，手仍伸着。
　　“真应了那句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兰骁龙哼笑，索性一把扯开上衣，反手又撸下帽子，摘掉防寒战术手套，带着很明显的挑衅笑容在他眼前转了一圈。“自己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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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朗还在研究着电子地图，眼角扫到齐桓走过来，偏偏头示意人过来一起看。
　　由ZACK提供的电子地图很精致，比例准确地形清晰，但齐桓却看的轻吸了口凉气儿。
　　袁朗无声笑，手在触摸屏上点了点，齐桓目光所看的那块区域马上被放大了一倍。
　　“走这儿？”齐桓低声问。“ZACK提出的那条路走不了？”
　　“走不了，就剩这一条路了。”袁朗肯定的说，“灰狼那帮人不是白痴更不是低能，原来那条路百分百有埋伏。”
　　“这路可不好走。”齐桓对袁朗向来有话就说，直接抱怨着，“队长你这次任务怎么带这些新南瓜？C3他们我还放心些。”
　　“许三多让你不放心？还是连虎让你不放心？还是吴哲？你这话要传出去，连虎第一个抓着56军刺找你比划。”袁朗仍旧细看电子地图，头也不抬的反问。“你想我怎么做？把他们当小鸡一样护着？危险任务马上让这些新瓜靠边站，让熟瓜顶上？不经历点风霜雨雪，膀子始终是软的，怎么飞？”
　　齐桓无话可说。
　　“现实残酷，军营也不是净土，这身军装不是容易穿的，所谓的不公平到处都有。这些事情他们迟早面对，而我的原则：宁早不迟。”袁朗说着往兰骁龙方向偏了下头，“我们都经受不起再出一个他！”
　　齐桓索性拿手把袁朗正在看的电子地图给盖上，“真的就这么简单？让你把一群新南瓜扯过来？”
　　袁朗把他爪子扒拉下去，再抬头时脸上就是著名的“真诚”笑容：“假的。”
　　齐桓气结，转身就走，下一秒就让人一把扯住领子生给拽住，从背后凑近呼吸喷在耳边让齐桓感觉后背汗毛一乍，还没等他进一步反应，袁朗的调侃已经开始：“刚才交火表现不错，我这把迷彩菜刀，好歹没沦落成一元钱一把的地摊货！”
　　“队长你不贴人耳根说话会死啊？”无言以对，齐桓只得平静状看天。
　　袁朗腿一动，从他两脚卡过去，随即脚下就向外一勾，齐桓身子一晃，心说这下要是倒了丢人就大发了，急忙抽身而退，快步离开。
　　“菜刀你小子既然不放心他们几个生南瓜，就把状态给我恢复好了！再死气活样儿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袁朗这次可真是没贴在耳边说话，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吴哲连虎成才许三多等几个“生瓜”听的一清二楚，立马齐桓就觉的几道视线嗖嗖往自己身上集中。
　　“站在这儿的，本来可能是我。”兰骁龙声音压的很低，阴骛里有着沉沉燥郁。
　　“要是没有当年，那肯定是你。”袁朗甩甩头，摇去落雪，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的看他：“但这一切是你自己放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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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时吴哲又一声不吭的开始调试通讯设备。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缝了三针，对于老A来说，实在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伤。
　　手上的防寒战术手套并不厚，但还是干扰了手指的敏感性。吴哲抬头看了看没人注意这边，索性一把扯下来，直接用手拧上细小旋钮，用尽全副心神。
　　风很冷，刀子一样刮过，没了防护赤裸的手很快流失所有温度变得麻木，吴哲把手塞进衣服里贴身暖着，冰凉触感刺激的他不由一咧嘴。
　　对方肯定是有超大功率的干扰发生器，才能隔了段距离还可以如此大规模的进行电子压制。这次由于考虑到任务的性质比较光明正大，并没有携带敌后行动常用的那种猝发式电台，所以才给了对方机会。但不论是什么仪器，在现在的科技条件下都没可能滴水不漏，细心调试，总会找到空隙。
　　吴哲相信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比如两天；与相对较好的环境条件，他可以反过来把对方打得体无完肤。但是问题就在于，他没有时间。
　　空中电波无形的交锋，是一场看不见对手的致命舞蹈，精细到毫发。
　　终于，吴哲直起身体兴奋的报告：“队长，恢复通讯！”
　　“锄头，你真厉害！”离他最近的许三多第一个扭过头来，佩服的冲着吴哲笑。
　　“哪，哪儿啊。”吴哲竟少见的磕巴了一下，低头掩饰的把已经没知觉的手往战术手套里塞。
　　“就这么收回去？你爪子不想要了？”袁朗经过两人身边时，看到吴哲“惨状”不由骂道。
　　“那队长你牺牲一下？”吴哲嬉皮笑脸的举起已成青紫萝卜的双手做势就要往袁朗领子里插，但袁朗已经转身分秒必争的开始输入身份识别码与总部联系，吴哲计划胎死腹中。
　　抓了一把雪两手用力揉搓，不时冻得发出咝咝的吸气声，吴哲心想这回可是把几年的雪一齐都玩够了，下回再碰上个下雪的天气，自己死活要呆在屋子里抱热茶开空调，隔玻璃看外面白茫茫又白乎乎。距离才能产生美，真理啊！
　　“要不，我给你捂着吧。”实在是看不下去吴哲的自虐，许三多捅了捅他，小声问。
　　吴哲慌忙把手往手套里藏：“小事儿，小事儿。你还伤着呢，别管。”
　　“你手恢复不过来，万一要是又有交火怎么办？”许三多脸色里带点失血后的苍白，但理由一如既往的正大光明，纯洁无暇，不可抗拒。
　　有人说A大队就是一条生物链，铁路手下的各中队也不例外，拿袁朗的第三中队来说，A人A的最不分敌我熟极而流的，袁朗狐狸当仁不让第一位，然后依次是吴哲，A3，齐桓等老A新瓜，照理说最是朴实没一根花花肠子的许三多应该就是生物链的最低层属于被A的角色，但是……用吴哲的话来说，许三多的境界已经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象希形。
　　袁朗的A人术在许三多身上成功的机率是百分之百，但每次成功的A完许三多之后，此人的反应让所有人都会有“是不是我们集体让他A了”的郁闷古怪。A3则经下过评语，许三多另一个外号许木木，所谓的木，一定是有镇妖功能的古木。
　　通讯恢复第一时间，袁朗已经报上身份识别码，与总部取得联系。在大概四分钟的通话后，袁朗切断通信，站起身时脸上表情轻松，但眼神却隐约着莫名情绪，深不见底。
　　“上面怎么说？”齐桓的手在衣袋里摸了摸，看样子是习惯性的想找根烟来吸，但是手再抽出来时仍是空的。现在他们是在雪林里，空气干冽寒冷，又不敢保证他们就一定是处于上风头。就怕烟刚一点燃，不出五分钟敌对武装就会闻着味道追过来踢他们屁股。
　　袁朗看着齐桓的动作弹出块提神糖扔过去，齐桓条件反射性接住，笑笑，剥掉糖衣后填进嘴里。
　　ZACK带着兰骁龙一起走了过来，袁朗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平板的传达总部命令。
　　总部与俄方协商后，决定派武装直升机与空降兵对他们进行支援，出了雪林，不远处就是一片开阔地，是指定的集结地点。
　　开阔地？齐桓咬着味道刺激的提神糖，看向袁朗的眼神里带着些讶诧：现在敌方情况不明，冒然进入开阔地带，不是正给人当靶子么？
　　“执行命令！”袁朗淡淡的说，人已经走开去进行布置。
　　A3、连虎与A4尖兵，齐桓、成才、许三多断后，ZACK仍然负责看守已经解开双手的兰骁龙，走在队伍中间。
　　自从听到俄方的武装直升机马上会过来支援，兰骁龙的脸色就更加阴沉，他当然明白，在武直到达之前，是他脱身的最后机会。
　　袁朗看样子并不太信任俄方的支援，出发没多久，就在加密频道里提醒小队成员：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指定的集结地点距离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并不近，现在已经是黄昏，冬季天黑的早，不出片刻已经夜色暗沉。因为担心遇到敌方武装的突袭，被闪光弹晃晕，众人没有戴夜视镜。上弦月，清光微弱，雪地虽能反光，但众人还是走的有些困难，好在寒带的树林不像热带丛林，所有的树木都争着比着的扎堆，藤条灌木杂生一片让人迈不开脚；这里的树木大多孤芳自赏，没什么杂生的枝蔓，行军难度低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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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貂与ALEX在夜视望远镜里观察着老A一行人的行动，就在前方，是他们设好的雷场，好把这些人赶到布置好的口袋陷阱，然后就露出利牙撕咬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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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队伍最前方担任尖兵的A3一直感觉不太对头，终于示意连虎与A4停下脚步，细加侦察。
　　片刻后连虎纳闷的划了下送话器：“正常。”
　　A4返回同样的报告。但再次出发后A3仍然觉的身上一阵阵发紧。
　　月光一晃，有痕细细银光一闪而逝。
　　“停！”A3马上命令连虎与A4停止一切动作。
　　A4与A3相处时间较长，当然对他那“变态发达的第六感”早有耳闻与实际体会，马上原地停止，据枪随时准备接火。
　　连虎一只脚正举在空中，闻声顿时一僵，那只脚不知是放好还是不放好，A3从他身边鬼魅般的闪身出来。 “你这一脚要是落下去，那等着进化成三脚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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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发现了。”雪貂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满意的对ALEX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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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桓首先发现经过的一株树木靠近雪面的部分有些不对，伸手一拨，糊满动物尸块的一截树干在雪下显露出来。
　　雷区！
　　袁朗浑身一激灵，立即命令所有人停止动作。
　　齐桓停下时，正站在ZACK与兰骁龙身边，后者听到雷区两个字时，明显的僵了一下。
　　袁朗吸吸鼻子，敏锐的嗅到一股□□的气味。常见的使用□□的反步雷？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布撒……
　　ΠΦΜ-1防步兵地雷。脑子里首先跳出的就是这个让步兵恨的牙痒痒的名字。该雷也可用□□发射，发射距离 12~15千米。塑料雷壳雷体的下半部装有□□，中间系延期保险装置和起爆系统。雷体的其余部分作为降落稳定翼面。被阿富汗人命名为"绿鹦鹉"，能炸断手臂或下肢。
　　A3也发现了问题，由于ΠΦΜ-1是塑料雷壳，电子探测器上完全没有反应，如果单靠手工排雷不知得到何年何月，要是在排雷的过程中敌方一阵迫击炮打过来，全军覆没不在话下，更没几个能留全尸。
　　“A3，报告情况！”袁朗在通话器里问爆破手与兼职医疗的A3。
　　“是混合布雷。”A3看着电子探雷器屏上的一片红点。“ΠΦΜ-1与MI AP混合，后者是金属雷壳可以快速排除。”
　　“A3马上排雷，标出落脚点。”袁朗冷静的做出判断，已经深入雷区，到现还没有人踩雷纯是侥幸，想退出去是不可能的，没有时间。在这里僵持到天亮更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唯一可行的就是快速通过。
　　半小时后，雪地上多出泛着淡淡萤光的圆圈，那是A3用染色剂标出的安全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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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按我们预定方向前进。”雪貂在夜视望远镜里看着A3熟练的把他亲手布下的MI AP雷排出。
　　ALEX露出野兽捕猎般笑容：“通知那边做好战斗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