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霜之末》未未不知眠

10、第 10 章

　　“那群人就是吃饱了撑得慌，没事找事罢了，你跟他们计较什么呢？”江夜宁也只好这么安慰苏淮说道，“而且看着他们那副看不惯我们，但是又干不掉我们的样子，你不觉得心里也是挺爽的吗？”
　　这楼梯看似没几步路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是挺漫长的，而且台阶跟台阶之间的距离很低，这么一步又一步地走着，江夜宁很快就觉得膝盖开始酸了。
　　她们终于将这条楼梯走完，发现尽头是一扇已经被腐蚀地很严重了的木门。
　　“虽然不怕会有什么危险，但是这里给人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恶心。”苏淮在江夜宁的侧边，捂着嘴这么说道，“从刚才开始我就这么觉得了，这里的味道，实在令人受不了。”
　　“再忍耐一下。”江夜宁想要推开这扇门，发现推不动后，就直接一脚将门踢开了，她说道，“出去看看吧。”
　　木门后是一片广阔的天台，虽然看上去破败不堪，但的确是在室外。
　　“好吧，我真是看不懂这么一路过来的设计是为了什么。”苏淮的抱怨声从江夜宁身后传来。
　　江夜宁想说她也不懂，但就在她开口之前，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从她的脚底瞬间聚集然后直冲她的心窝而去，寒意就好像要夺取她的知觉，夺取她的呼吸那般霸道。
　　她转身去看苏淮的情况，却只看到苏淮晕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模样。
　　“……苏淮？苏淮？！”江夜宁着急地去看苏淮的情况，但她才上前一步，就感到有什么巨大的力量突然拉住了她的脚踝并将她拽倒在地。
　　那是一双坚硬到简直像是用铁制的手，江夜宁想在身体被无限下拉的时候低头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但现实情况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咬着牙齿想要扳回这个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奋力地伸着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能够用来跟这股力量对抗——庆幸的是，在她手掌与这地面上一系列的东西摩擦被划伤之后，她终于抓住了一条铁链，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可想要将她拖走的力量是那么强大，她必须将铁链缠在自己的手臂上才能与之抗衡。
　　江夜宁趁着这时刻赶紧低头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抓着自己，结果出乎她意料，缠在自己脚上的并不是什么手，而是一根粗壮的黑色藤蔓。
　　江夜宁跟这股力量对抗地很痛苦，就差用牙齿来咬着这根铁链了。
　　她艰难地掏出枪，颤颤抖抖着抬起自己的手——只是她不敢轻易开枪，因为这一动作不小心就会让她把自己的脚给射到；可她也不敢不开枪，因为她的体力支撑不了多久，这样的拉锯战，输的肯定会自己。
　　她上排牙齿用力地咬着嘴唇，渗出了血。
　　真是他妈的倒霉！这么操蛋的事情竟然这么突然的发生了！
　　江夜宁对准藤蔓，虽然她的身子在挣扎，虽然她握着枪的手也在颤抖，但是开枪的瞬间，她却从未有过的充满勇气——他妈的这种时候还不相信自己要留到什么时候相信？！
　　呯——
　　原本死死纠缠在她腿上的东西立刻就驱散开来，江夜宁看得分明，那不是藤蔓，而是黑色的烟——它们从自己的脚上散开，向上而去，可片刻之后，全部从空中淡去了。
　　江夜宁从地上坐起来，这短短几十秒内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撼，她也不能立刻就反应过来。
　　当然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再慢慢去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想起来苏淮还在昏在后面，就只希望赶紧去把她扶起来。
　　但身体就好像被定在了原地，连最基本的转身都做不到。
　　——夜宁，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你会失败的。
　　身后传来了一阵很缥缈遥远的声音，可江夜宁听得出来，这是来漫云的声音，说着她最不喜欢听到的话。
　　她记得，每次听到有人传来否定自己的声音时，她总是很不服气很不甘心，然后她会很努力地去证明自己的能力远超于那些瞧不起她的人所想。
　　可这次，再听到的时候没有不服气，而是满心的寒意跟悲伤。
　　好在她尚还有几丝自己做主的意识，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不是会听到这些话就急于去否定自己的人。但背后的声音却无穷无尽，从一到十，从十到百，不断地攻击着她。
　　——你是女孩子，你比不过那些男生的，他们比你更强壮，比你更能打。
　　——你只是比一个男人能打而已，那又如何，你一个人是打不过几个人的！
　　——女孩子就该待在温室里做一朵美艳欲滴的鲜花，你整天跟一群野男人混在一起，哪里还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这些话是她曾经的朋友对她说的，而且那些人总是自以为是为了江夜宁好，但从他们说出这些话后，江夜宁就已将这些人从朋友的名单中剔除了。
　　——小姑娘，这里的训练是很残酷的，你不可能坚持下来的。
　　——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见得多了，她们在这里是不可能坚持一年的。
　　——他比你强壮太多了，你打不过他的。
　　——你再灵活都没用，体型就横摆在眼前呢，你会是人家对手吗？
　　这是她在警校时听到的评价跟讽刺。
　　尽管她跟大部分学员都相处的不错，但不少人还是因为她的性别问题就来质疑她，看不起她。
　　她到现在都不懂，女人到底是哪里比男人弱了？她能把一米九几，肩膀比她大腿还粗的男人揍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能扛着几十斤的装备训练，从不落队；她的射击成绩最好，每回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她一样能做到，还可以做的比大部分男人更好。
　　难道就因为她不是男人，所以她就不能做到吗？所以她做到了这些事就显得很奇怪吗？
　　——她就是江瑞林的女儿？
　　——不是靠她的父亲，她怎么可能坐到第二组组长的位置上呢？
　　——听说她妈妈还是CH01区的人呢，父母都是研究IG基因跟基因战士的，女儿则是消灭活死人的，这一家子倒也有趣。
　　——她父母不是离婚了吗？那她是站CH01区还是CA02区啊？会不会连带着整个第二组对待这两区的态度都有变化啊？
　　这是她加入警局，直接坐到了第二组组长的位置上后，别人对她的非议。
　　她当时就觉得好笑，就因为他父母的关系，她还能坐上组长的位置了？这警局难道还是她父母开的，想让她进来就进来，想让她坐哪个位置就坐哪个位置吗？
　　第二组只是刚好那年建立起来的，只是她刚好有这个参加选拔的机会，只是刚好她打败了所有的对手，以实力取胜而已。但是她不可能跟每一个怀疑她的人去一一解释这么多，有些人嫉妒成狂，看她的时候觉得她什么都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什么？我们的组长是个小女孩？
　　——我以后要听一个小女孩的命令吗？她比我妹妹年纪还小。
　　——你觉得你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半年，一年？
　　其实别说别人对她的怀疑了，她刚当上组长的时候，就连她的组员都不相信她。
　　唯一支持她的人好像就只有苏淮？因为苏淮的处境跟她差不多，从小就因性别而受到各方轻视，所以苏淮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也比其他人更愿意相信她们都是愿意付出努力去证明自己的人。
　　当时最不信任她的是谁，好像是顾召？那个男人一开始的时候似乎很看不起她，觉得她的年纪她的阅历无法胜任未来所要承担的责任，虽然不曾出言说什么，但他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已经写满了嘲讽。
　　不过这两年来，她还是向所有人证明了她的能力。
　　可她的人生到现在为止，好像总是一步一步在向别人证明，向自己证明，所有的非议轻视都是可以被成功打败的，而她所有的成功都归功于自己的努力付出。
　　她不是没有过迷茫，她到现在为止也看不透为什么她总是需要向别人去证明这些明明就是靠她真凭实力获取的东西。这很必须吗？不见得。可这真的可有可无吗？也不见得。
　　江夜宁感觉自己原本还很清楚的思绪渐渐地就在这些嘈杂的声音被侵袭成混乱不堪。
　　不管她多坚强多勇敢，心里总还是有着一些不易解开的结子，其实这人人都有，谁能幸免呢？
　　“江夜宁，你回来——”
　　将她从这纠缠不堪的混沌里牵引出来的是顾召的声音以及他毫不客气的拉扯力。
　　江夜宁觉得有人从后面抱住了自己，不过是力度大到她都会疼的拥抱，她一疼，理智就好像有些回来了。
　　“……顾召？”
　　江夜宁这才清醒过来自己刚才竟然是站在天台的边缘，要是顾召晚来一步，她估计就直接往下跳了。
　　“你是准备以身殉职了？”
　　“闭嘴。”江夜宁瞪了他一眼，余光瞥到还昏迷在地上的苏淮，立刻跑了过去，江夜宁轻轻拍着苏淮的脸，“苏淮？苏淮？”
　　顾召站在旁边：“你这样是叫不醒她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叫醒她？”
　　“看好了。”顾召也蹲了下来。
　　江夜宁立刻就意识到顾召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顾召捏着苏淮的下巴，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江夜宁听着就感觉疼，但苏淮果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苏淮皱着眉：“我怎么了……嘶，为什么我的脸这么疼？”
　　“乖，不疼了。”顾召拍拍苏淮的脑袋，“当年我们组长用这方式叫醒我的时候，可是两个手连环巴掌来回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