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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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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晴朗朗,秋老虎发挥着它的威力,在意想不到的时刻热的惊人。树叶全都垂了下来,刚刚的风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可能和云彩玩耍的过了头,忘记回来的路。
      陆院的这个时候,也是满树的碧绿,遮天盖地。袁朗忽然笑了笑,颇有些自嘲。
      “袁朗……”铁路叫着他的名字,可袁朗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看着铁路,说:“当然,做出这个决定,我不是在赌气,更不可能是玩以退为进的把戏,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做那样的事情。当然,除去自尊心,我也不屑于做那样的事情。”
      “袁朗……”
      “到现在,我还记得在陆院,你第一次给我们上课。”袁朗对铁路笑了下,他的神色变得很轻松,很愉快的样子,“那个时候,你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是关于你的一个战友。因为□□父母双亡,因为□□两个姐姐下落不明。这样一个人,一个应该责问我很爱国可是国爱我吗的人,在上了老山后,却写血书要求去最危险的地方。听完故事,我们都沉默了,然后你说,我告诉你们这些,只是想说明一件事,那就是,祖国还很年轻,她第一次当母亲,她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还没有学会如何去爱,请你们给她一点时间。目前我们的军队正在进行改革,你们毕业后,因为各种原因,可能会遇到种种困难,我希望你们无论遇到何种情况,无论顺境或是逆境,都记住,爱这个国家,虽然她有种种缺憾!”
      “铁路,我想我会喜欢你,应该是从那里开始。你有着几乎不可一世的强大,而这种强大,却是通过你的温柔表现出来。你很擅长观察人心,那几乎是你的本能,你可以很轻易地发现每个人心底里最柔软地那块地方,也许应了那句话,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所以,你习惯换位思考,你习惯于设身处地为你身边每一个人着想,进而温柔地对待身边的每个人。当然,你也可以转身就毫不留情的摔我三个跟头。可即使我被摔的很狠,我仍然觉得你很温柔。我倒在地上,从那个角度能够看到你笑的嘴角,还有一片阳光。你声音从上面传过来,你让我自己爬起来,要不,就滚。你说这话的样子和语气,就和你说要我们爱祖国尽管她有这样或那样的缺憾时一样。铁路,那个时候我真喜欢你。”
      铁路摸出了根烟,又点上。他记得,那个小孩跟只小狼崽一样,又凶又狠,又像个小刺猬,浑身都是刺无处下嘴。摔他那三下虽然利索,但也确实用了真功夫——似乎对待袁朗从一开始就糊弄不得。铁路还记得那个小孩摔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原本呲牙咧嘴的却忽然对着他笑,眼珠子又黑又亮的,肆无忌惮。
      这时,袁朗忽然打开车门,跳下了车。铁路一愣,伸手,却慢了一步,抓了一个空。
      袁朗在车下站定,仰头看着铁路,说:“现在的你,我不认识,因为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袁朗……”
      “抱歉,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这里离基地还有四十公里。袁朗,你想走回去?”
      “进A大队之前,我是步兵。”
      “你认识路吗?”
      “我是老虎团侦察连的排长。”
      “袁朗,如果你以常行军的速度,你也得走八个小时。”铁路把身子探出来对袁朗说,“你还是上来吧。”
      “我可以急行军的速度,四个小时。”
      “好,就算是急行军,你也没那么长时间的假。”
      袁朗想了想,“是哦,我都忘记了。”铁路对袁朗伸了手,打算拉他上来,可袁朗却对铁路笑笑:“不过,你可以给我编一个理由啊!反正您说什么,都有人相信!”
      铁路看着袁朗,相对无言了好一会,铁路笑了笑。袁朗对他敬了个礼,转身就真的迈着步子开始走。看起来是随意的姿势,走出的步子却是那种经过严格训练标准步伐,两步一米,一步接着一步,没有停顿也没有间歇,不疾不徐,有些懒散却又比一般军人都多了种力度。当他走过树下的时候,阳光就从树叶中洒下来,斑斑驳驳的光点在他的身上,随着袁朗的步子,跳跃着,带着让人眼花的光圈,快速的晃了几晃就被袁朗甩在身后。
      铁路发动了车,推挡。从袁朗身边‘嗖’的就开了过去。袁朗的步子没有停,眼睛却看着车屁股后面的扬起的灰尘,那些灰尘仿佛铺天盖地一样向自己奔来。袁朗突然觉得胸口有点疼,不是很疼,就是稍微有点疼,钝钝地的那种,刺激地人眼睛直发酸。
      灰尘里,袁朗咳嗽了两声,又甩开了步子,那么一步一步走。

      袁朗到底没走出急行军的速度,回到A大队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借宿舍一楼的那点灯光,老远地就看着一个影子在那里一会起来一会坐下的,一会又蹦了几下,一会又来回的转。
      袁朗的步子停下来,他看着那点灯光就笑了。那一刻也不肯老实的样子,除了高兴还能是谁呢?!
      风吹过青草的味道,无月无星的夜晚,袁朗站在黑暗的世界里隔着一大块草坪对着楼底下的高兴一点一点的慢慢的笑。

      高兴在楼下等了很久,早就超出了他的耐心,心头渐渐的变得焦躁而愤怒。他的眼珠子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瞪了起来,嘴也抿成了条直线。刚刚29号在楼上探了脑袋出来想让高兴回去,话还没开口就被高兴一眼睛就给瞪了回去。高兴平日里言语爱笑,顽皮讨喜,嬉笑怒骂却从不认真着恼,此时却陌生而冷酷,看的29号飞快的把脑袋缩了回去。高兴烦躁的伸手抓了抓头发,可他又实在不想就这样走开。就一会坐在台阶上,一会站起来,片刻也不安静。脑袋也转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可手却老老实实放在胸前,小心的护着怀里抱着的什么东西。直到他看到有人站在草坪的对面。

      “朗朗,”高兴揉了揉眼睛,然后,认出了袁朗,高兴的对着袁朗用力的挥了挥手。袁朗就往这里走,高兴也连蹦带跳的往那边跑,习惯性的往袁朗身上扑,扑了一半,估计是想起来身上还有东西,又赶紧站好。
      “你怎么在这?”袁朗有些奇怪。A大队的规矩比牛毛还多,这个钟点,高兴还能在这出现,还大嗓门的叫的至少吵醒一个楼,少说也违反了八九条纪律。
      “等你啊,烂人批准的。他说我今天可以坐在这里等你!”高兴兴高采烈,然后献宝式地把一个饭盒举到袁朗眼前,“今天晚上吃包子,大白菜肉馅的,我给你留了!”
      “真的吗?”袁朗打开饭盒,“怎么有六个,每次不是规定好,一人四个的吗?”
      “我和22、29一人留了两个给你!我是自愿的,他们是被迫自愿的!”高兴对着袁朗晃了晃拳头,“他们不干我就揍他们!走啦,走啦,咱们吃饭吃饭。”

      怕上楼动静太大,高兴把袁朗连拖带拉给扯到食堂,之前高兴和司务大叔打过招呼,大叔给两人留了门。
      “包子好吃不?”高兴托着下巴,看袁朗啃包子,两个眼睛笑的时候眯起来,弯弯地,像月牙儿。
      “嗯,好吃!”袁朗端起茶杯灌下一大口水,说来奇怪,挺好的包子,他就是吃不出味来,感觉像在嚼一团线,乱且长,而且理不清楚。
      “朗朗,其实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可我又怕我说出来你会生气。”
      “嗯,说吧!”
      “就是,就是,就是……”高兴鼓足勇气,“失败是成功他妈!”
      “啊?”袁朗一愣,看着高兴,半天没言语,这是哪跟哪,怎么凭空扯出个妈来?
      “我,我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有点傻,可是有些事情我我我明白,”高兴一激动有点小结巴,“其实你对烂烂烂人……”
      “高兴,”袁朗放下包子,对高兴笑着说:“不会。高兴,没有人觉得你傻。觉得你傻的人才傻!”
      “不是,袁朗,不是我傻,是,你听我说完,今天烂人回来,找我,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们你们你们……”
      “高兴,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兴吞了口口水:“我想说的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身边至少还有我呢,你是我兄弟,一辈子的兄弟!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喜欢!”
      “我现在这个样子是哪种样子?还不都一样?!”袁朗突然有些惊讶,为自己的平静,明明是伤口被鲜血淋漓地打开,却没有痛感,只有一种放松般的解脱。
      “我说不出来。”高兴揪着头发,想了想,很苦恼的样子。“我就觉得,最近,虽然你总是在笑,但是,一点都不开心,我希望你开心的样子笑。”
      “所以,你想安慰我?”袁朗晃了晃包子:“可,这和失败他妈有什么关系?”
      “俗俗俗话说的对,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吃了窝边草当然要失败。你不吃窝边草,改吃天涯草,不就成功了!”
      袁朗听了就笑,低头啃包子,啃了两口就又笑了。
      “很好。”袁朗伸手拍拍高兴脑袋,“我听你的,改吃天涯草!”
      高兴瞪着眼睛看着袁朗,却是很不相信的样子。袁朗就又笑了。拍拍高兴的头,一口咬掉半个包子。

      铁路回到A大队,遇到高兴,他看到高兴瞪着一双眼睛一个劲的对着他放光。铁路就把高兴叫过来,两句话打发了小屁孩后就一个人回到办公室,一直坐在里面。今天的事情发生了很多,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局面。包括高原,包括袁朗。每一个人都调动出铁路潜藏的情绪,直到天黑,铁路才回过神来。从玻璃窗往外看,可以看到有人慢吞吞的从草丛那边走过去。楼下有人叫了声,一个影子飞快的冲那人跑去。铁路刷的拉上百叶窗,把台灯拧开。铁路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本子,最老式的那种,皮质封面上面还写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字。
      铁路摸索了一会封面,手指在那上面敲啊敲,然后打开,里面的纸已经有些变黄,看上去有些年头。这是他当年念书时的日记。当然,是被高原逼着记得,从小到大,他没有记日记的习惯。
      上面除了他自己的笔迹,还有高原的。那时,高原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的飞扬跋扈,已阅两个字签的张牙舞爪,几乎占据了半夜纸。当然,除了字,还有别的,种种信手涂鸦的小动物,在某一页上,铁路又甚至找到了两只在一起扑腾的小狼。铁路还记得,当年他说高原把狼画成了小狗时,高原的反应是直接扑过来,牙齿爪子,能招呼地都上了,最后,总是会脱离掌握,变成纠缠的情欲。
      这里面,是他的青春,也是他和高原唯一的证明了。铁路爱惜的摸着本子,然后一点点地撕开,扔进了大大的玻璃烟灰缸。拿出从抽屉里取出打火机。点燃。
      真是……到底还是什么都留不住。一切都结束了。铁路看着跃起的火苗,摸出烟,头一歪,就着那火点着。
      结束。当然,也代表着新的开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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