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非]不负相思》公子风流

5、五、流云飞雪

　　夜幕降临，紫兰轩门上的大红灯笼亮起，敞开的大门隐隐传出清脆的笑声，引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情不自禁地踏入这销魂蚀骨的温柔乡。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外。

　　率先下车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着深蓝色常服，举手投足间不自然地流露出女子的忸怩之态，虽然极力掩饰，但依然有迹可寻。

　　男子下车后，恭敬地守在一旁伸出一只手，下一刻，一位明显养尊处优，却掩不住老态龙钟的人搭着他的手走了下来，身边还伴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

　　“二楼的雅间，视野最好，可以将整个大厅尽收眼底。”男子扶着身边的人，低声道：“今夜紫兰轩的头牌秋懿姑娘会下场表演，陛下……老爷若是喜欢，不妨带回宫中。”

　　被唤作“老爷”的人笑着摇摇手，说：“美丽的事物，就让它在自己生长的地方继续美丽，何必强行摧折。”

　　“老爷说的是。”女子搀着这人另一只手，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听说韩非公子也时常来这紫兰轩会红颜知己，那秋懿姑娘说不定就是他会的人中的一位呢。”

　　“哼，那小子！”这人冷哼一声，也没说什么，只是加快脚步往里走去。

　　女子低眉浅笑，不再言语。

　　这三人，便是韩王安，卫夫人和和韩王的贴身宦官了。

　　三楼，卫庄房内。

　　“他们来了。”卫庄盘膝阖眼坐着，突然说道。

　　韩非坐在他对面，正倚在一名紫衣貌美少女的怀里，与她说着什么，把人逗得笑个不停。忽然听到卫庄的话，原本温柔的笑容冷了下来，推开少女坐直身体。

　　紫女端着一只白玉酒壶走进房间，抬手理了理鬓发，说：“公子，秋懿该下去准备了。”

　　韩非支着下颚似笑非笑，“去吧，我相信，以秋懿姑娘的倾城舞姿，一定能够迷倒满堂宾客。”

　　先前被倚着的少女秋懿闻言，轻轻咬了咬下唇，泫然欲泣：“公子，奴家……”

　　“秋懿，听话。”在她的话说出口前，紫女先一步上前从身后将她抱住，轻柔地抚摸着她柔滑的长发，“公子与庄还有重要的事要商量，我们，也要把自己的事做好，明白吗？”

　　秋懿幽怨地看了韩非一眼，见他仍背对着自己不为所动，只能哀哀戚戚地转身离开。

　　等秋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紫女才微微笑着看向韩非，意味深长道：“公子，还是如此狠心啊……”

　　“狠心一些，早点断了她的念想，难道不好吗？”韩非不以为意地晃着酒樽，神情淡然若水，还透着一丝漠然。

　　紫女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坐了一会儿也出去了。

　　今夜是重要日子，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她得去亲自监看才行。

　　房间里，又只剩下卫庄和韩非。

　　卫庄一直闭着眼，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刻意如此，面上看不出任何心绪波动。

　　韩非一如既往地沉着，可握着酒樽的手却越收越紧，脸颊也渐渐紧绷。

　　一片寂静。

　　蓦地，卫庄睁开眼，冷淡道：“你再用力，酒樽要被你捏碎了。”

　　韩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连敷衍大于真心的笑容都忘了摆出。

　　见他没有回应自己，卫庄眉头一皱：“你在担心？”

　　吐出一口气，看着平静如许的卫庄，韩非飘忽的心也莫名安定下来，唇角勾起，习惯性调笑道：“卫庄兄是在关心我吗？我倒真是觉得十分荣幸呢。”

　　皱起的眉头舒展，卫庄压下翻白眼的冲动，道：“你没事的话就出去吧。”

　　“卫庄兄又恼了，我又说错话了吗？”韩非讶异地扬眉，还困惑地挠挠头发，“卫庄兄别赶我走啊，除了这里，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

　　虽是玩笑话，但韩非故作轻松的语气中却透出一股无奈。

　　“你的红颜知己，蓝颜知己遍布天下，何来无处可去之说？出去吧。”卫庄不为所动，这家伙最擅长装可怜，小时候韩非就用这副样子骗了他一个条件，导致他现在还欠他一件事，还想用同一招骗他心软，当他傻吗？

　　韩非眨眨眼，撇了撇嘴，笑眯眯地说：“卫庄兄是在吃他们的醋吗？不必如此，能够走进我心里的，从以往到现在，都只有卫庄兄一人。”

　　卫庄的心跳漏了一拍，又有些恼怒：“不要对我说这种廉价的情话，留着去跟你那些如花似玉的情人说吧！”

　　说完，卫庄起身往外走，“你不想走，我走就是。”

　　“卫庄兄……”

　　韩非连忙放下酒樽想追上去，却被毫不留情地甩在身后，顿时萧瑟地耷下肩膀。

　　唉，他难得鼓起勇气说了一句真心话，怎么他家卫庄兄却不相信呢？

　　“韩非公子风流无数，今日总算吃瘪了一次。”紫女幸灾乐祸的话语在门外响起，像一支淬毒的利箭狠狠扎进他心窝。

　　韩非捂脸，打起精神收拾好低落的心情，扬起毫无瑕疵的笑容：“紫女姑娘，我们也下去吧。”

　　………………

　　白玉铸成的圆形舞台上轻纱飞舞，清雅的沉香融入风中，飘散至每一个角落，令人心神宁静。

　　悠扬的笛声在空中回荡，穿插着清脆琴声，和成一曲高雅幽静的乐曲，让人心旷神怡。

　　秋懿换上白色长裙，裙摆层层叠叠，长长短短，极具层次感，行走时随风飞扬，飘逸优美。秀美的容颜只着了淡妆，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清丽脱俗的气质，雪白的莲足在裙下若隐若现，隐约流露出些许勾人的味道。

　　当她走上白玉舞台，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二楼某间雅间中，韩王安被卫夫人服侍着饮下一杯果酒，酒量不太好的他脸颊微红，眼睛却在看到秋懿时亮了起来。

　　卫夫人低垂眼帘，笑而不语。

　　大堂静下来后，乐声一转，变得清亮高昂。

　　秋懿双手平展，宽大的袖摆在风中飞扬舒展，飘然若仙。

　　琵琶声细细碎碎，清清脆脆，如珠玉落地，如雨声轻灵。秋懿随着乐声旋身舞动，翻卷的裙摆层层展开，如雍容的牡丹在雨中傲然盛开。

　　长箫低沉悲凉，像战士的银盔在风雪中冻结，边疆的夕阳在黄沙中凝固，游子思乡怀人，侠客仗剑天涯，孤独的商人倚门望路长叹，一梦千年。

　　秋懿双手向后甩开，柔软的绸带在空中划过悲切的弧线，柳腰缓缓压下，脚尖顺势一点，翻身一旋，如鸿雁轻巧落地。

　　乐声急促流转，舞步飞快盘旋，那一方小小玉台，已经成为她赖以存在的世界，她在那里出生，成长，消亡。

　　看了这支舞，便仿佛看了一道生命轨迹，看着一朵牡丹从抽芽、盛放、到凋零，也许不够美好，却足以动人心魄。

　　“生如流云，来去自得，悠然自在。死若飞雪，繁荣盛大，凌厉洒脱。”韩非倚在窗边，轻笑道：“秋懿的流云飞雪，果然名不虚传。”

　　“那么，公子可动心了？”紫女明知故问。

　　韩非闻言，夸张地长叹一声：“唉，可惜，我心中唯有一人，除他以外，其他人都是庸脂俗粉，难以入眼。”

　　紫女捂唇，笑道：“那可真是辛苦了，因为，公子的心上人对你误解颇深呢。”

　　韩非对此也倍感萧瑟，忍不住偷偷往旁边房间看去，隔着一张屏风，隐约可见注视舞台举杯独酌的卫庄。

　　待得一切了结，韩国危机解决，他才有资格谈及感情。至于现在，便只好萧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