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以明珠》穿裙子的四季

3、第 3 章

　　赫连先下了马，他目力极好，自然看到了明珠小腿上的伤痕，撕破内衫为她密密的缠上几层，犹如绑腿。

　　被抱下马的明珠沉默，任由对方抱着她，一直放到了柔软的草地上。

　　马儿自去喝水。明珠坐在草地上，赫连蹲下身子，身边都是茂密的半人多高的草丛，草叶子垂下来，形成了一个极为隐秘的空间。

　　明珠幽幽的叹了口气，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赫连半跪下来，一字一句，“自见公主，眼中再无旁人。”

　　明珠抬头，黑暗中见不真切，不过狭小的空间中，身边人的呼吸明显的灼热了。

　　她嫣然一笑，悄悄低下头去，羞涩的笑容比月光更美好。

　　明珠倚靠在赫连的胸前，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灼热温度，抵挡夜风的寒凉。明日就是大汗的生日，明珠做为他最宠爱的女儿必要在场的，因此他们只在湖边小坐了一会儿就要回去。

　　已是深夜不忙赶路，马儿四蹄轻扬，周围是小动物们在夜里弄出的声响，两人小声的说着话，风里都是甜蜜的絮语。

　　等回到营地时，月亮已经快要完全隐没，太阳却未出现，正是夜里最黑暗的时候。

　　赫连将明珠抱下马，此时她已经昏昏欲睡，借着朦胧的光辉，只能看到帐篷的轮廓。

　　“明珠，醒醒。”赫连轻声提醒他的公主，爱怜的轻抚她的脸颊。明珠强睁星眸，发现自己正被赫连抱在怀里，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明珠向来最怕黑，如今却忽然有了勇气，她悄悄的环住了赫连有力的臂膀，将头靠在男人的胸前。

　　热量从两人相贴的地方传到她身上，明珠正想说些什么，却觉身上一紧，赫连牢牢的将她抱住，低声道，“小心。”

　　接着，赫连迅速的朝后跑，明珠趴在他肩上回头，只看见无边的黑暗，等他们上了马，忽然火光大盛，不知道哪里来的人马搅弄得草原地动山摇——是叛乱。

　　明珠惊呼一声，“父汗。”用力推着赫连的手臂就要不管不顾的下去，她父亲还在营帐里面，这叛乱来得蹊跷，她必须回去看看。

　　赫连没理会，更用力地抱住明珠，拼命地前跑，他比明珠看得更清楚，分明是有人不满大汗的统治已久，趁着这次达慕大会的机会率兵来犯，而如今敌势不明，光看声势就不小，明珠是大汗的爱女，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实，如果落到叛军手里，后果让赫连不敢想象。

　　他打了个哨呼，马儿迅速的跑过来，两人上马后一路疾驰，不管身后的火光连天，人影喧腾。

　　所幸夜色很黑，他们又距离营帐还稍远，因此竟没人发现他带着明珠逃跑。

　　马儿一路疾驰，等到天亮的时候，已经跑出去很远，此时的明珠已经满脸泪水，颤抖不已。

　　她的鞋子也不知何时丢掉了一只，因为昨夜她穿的是母亲的旧衣服，所以脚上也不是靴子，而是汉人的绣鞋，虽纤巧精美，却是不适合走路骑马，在匆忙逃跑中不知落在何处。

　　因为伤心和愤怒，明珠几乎不能言语，只能颤抖着被赫连抱下马背，任由对方轻抚着脊背，抽噎不已。

　　“别怕，别怕。”赫连坐在草地上，将明珠收拢在怀里，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对方。叛乱来得蹊跷，也不知结果如何，他不能贸然的将明珠带回去。

　　获胜者接收对方的女眷是匈奴人的习俗，但是看着怀里因为太过劳累而安睡的美人儿，赫连的心柔软成一团，他又怎么能把明珠交出去，让未知的命运蹂躏他心爱的人。

　　明珠的眉头微皱，在梦里也睡不安稳，不知梦里是否有火光冲天，乱箭齐飞。

　　阳光洒在草原上，到处都是明亮的绿色。明珠的睫毛颤了颤，茫然睁开眼睛，她正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闻到略微的鱼腥气。旁边赫连正在一块洗干净的石头上认真的片着鱼片。

　　见明珠醒了，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有些遗憾，“草原空阔，若是生火会被发现的，我捉了鱼来吃，你尝尝。”

　　明珠见他片下来的鱼片全都是薄薄的一片摊在石头上，在早上的阳光下，几乎要融化，散发着细微的光泽。

　　她凑过去，轻轻拈起一片在嘴里尝了，赫连紧张的看着她，“怎么样，腥不腥？”

　　明珠摇头，“很甜。”顺手拈了一片放到赫连嘴边。

　　捉鱼的时候赫连不敢走太远，只在附近的一处水洼里找到了两条小鱼，本想都留给明珠，他吃行囊里的肉干和饼就好，如今明珠亲自喂到他嘴边，只能低头吃了，嘴唇不小心碰到明珠的手指，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好吃吗？”

　　赫连重重点头，就着明珠的手又吃了一些。

　　两人在草原上游荡了许多天，消息渐渐传来。大汗只有一个女儿，却至今没有选定继承人，许多部落不满大汗的统治已久，这次趁着达慕大会的机会，光明正大聚在一起商议如何用兵。

　　在那场兵变中，大汗和他的女儿明珠不知所踪。有人说他们都死了，有人说，两人逃到了中原，还有人说大汗已经死在了乱军中。

　　如今草原各部散成沙，没有大汗，谁都不服别的部落，众人各自为政，又重回二十年前的场景。

　　在种种传言中，明珠日复一日的沉默。

　　秋风渐起，草木枯黄，泛黄的叶子上凝起了白霜。两人在草原上游荡了许多日子，用猎物和明珠头上的珠子一些小部落换了些生活用品，不过并不足以抵御严冬。

　　草原上的冬季是一片白茫茫，一眼望不到头。雪有半人多高，将一切血腥、杀戮和肮脏都掩埋掉，在足以冻死人的冬天，一切人和动物都窝在自己的巢穴里，静静的等待春天的来临。